可叶蓁低估了皇宫的守卫,也低估了皇权的稳固,除了她的寝殿和诊室,其余没有一处是能随便进的,没有一个人敢多跟她说一句话。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叶蓁花了一个月的俸禄,倒真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太医署全力救治的那人,其毒还未解。”
‘那人是不是九皇子?他现在被关在哪?陛下为什么对于此事闭口不提?’叶蓁满心的疑问,急需得到解答。
她决定再一次求见皇帝。
可她刚刚在东凌殿外跪下,就听殿内传来了杯盏摔碎的声音,叶蓁心想皇帝此时不会正在发火吧?若真是,此时违逆皇帝属实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只是安静的跪着,没敢喊话。
宫人见状,也不敢进殿禀报,直到等到殿内的大臣们都出来了,宫人这才进去禀报了叶蓁求见一事。
不一会儿,舍人魏光走出东凌殿,走到叶蓁面前,对她说:“顾掌医,陛下说不见你,你请回吧!”
“我不吵闹,我就在这儿等陛下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
叶蓁听完只笑了笑,没有说话,魏舍人也没赶她,叹了口气后,便转身离开了。
叶蓁一直跪了两个时辰,才见刘衡从东凌殿出来,叶蓁连忙叩头,道:“关于九皇子谋逆一事,微臣有话要说。”
刘衡不予理会,自顾自往前走。
等到路过叶蓁身边的时候,叶蓁一把拉住他的衣裳,说:“除了故安兵变,余下幽州的一切都是微臣陪他一起经历的,无论陛下想要知道什么,微臣都会如实告知陛下。”
“他不在宫里,你退下吧!”
“那您听臣说,微臣有话要说。”
“若是跟刘熙有关,就不必说了,朕今日不想听。”
“陛下,”叶蓁再次叩头,“求您了,就听微臣说几句,陛下,求求您了......”叶蓁不敢再等,因为她不知道刘熙能不能等。
此时,宫人正端着刚刚在东凌殿内摔碎的水杯碎片往外走,刘衡叫住那宫人,接过他手里的碎片,然后倒到地上,说:“你想让朕听你说,可以,跪上去。”
“陛下?”
刘衡本想用这样的方式吓退她,毕竟身为医者,跪上去之后会是什么后果,她最清楚。
见叶蓁没有行动,刘衡便准备离开,可谁知自己刚刚迈出一步,叶蓁就挪动膝盖跪了上去。
刘衡大惊,众人也都吓了一跳。
膝盖瞬时传来一阵刺骨之痛,叶蓁没忍住叫出了声,头上立时便有汗珠冒了出来。
“快,快传太医。”刘衡对一旁的宫人说。
“是,陛下”
叶蓁强忍着疼痛,缓缓抬起左手,拉住刘衡的衣裳,说:“陛下,说话算数。”
“你先治伤,等你治好了伤,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陛下,君无戏言。”
“好,”刘衡想着太医也还没来,“那你说。”
“微臣想说,九皇子......在晏城,曾见过萧夫人,陛下一定知道,萧夫人是九皇子生母的至交,二人过去多次互通书信,萧夫人曾亲口说过,当年九皇子的生母入宫,是为了维持幽州的太平,九皇子承其志,所以在柳城退敌之后,九皇子才会对微臣说,他到幽州真正的目的,是防止有人贼心不死,打破幽州维持了二十几年的和平。九皇子这一路所言所行皆为百姓,没有半点私心,还请陛下明察。”
“还有什么?”
“还有,在行宫的时候,那时陛下还是太子,得知他奉您之命查询逆贼,微臣曾问过他,太子是否可信?他说,太子殿下朝乾夕惕、明见万里,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陛下,”说到这儿叶蓁仰起头,看向刘衡,“九皇子心中对您是敬重、信任,他没有想过要推翻您,您一定要相信他,陛下。”
“好了,先别说了。”
其实叶蓁也没有力气说了,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了。
刘衡连忙叫人把她送回了寝殿。
醒来时,叶蓁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可血是止住了,痛还是一阵一阵袭来,叶蓁强撑着下了床,一点一点的向门口挪动。
这时,穆南晴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夕宁,你醒了。”穆南晴一边扶她,一边说道。
“你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但你的反应给了我答案,陛下没有因此生你的气吧?”
“没有”
“那就好。”
“夕宁,你要去哪?”
“我要去见陛下。”
穆南晴拉住叶蓁,说:“陛下有旨,令你闭门思过。”
“可是九皇子,”
“夕宁,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别再想九皇子的事了。”说完穆南晴便走了。
立时门外便多了两名看守,殿门也上了锁,叶蓁很无奈,但又不得不接受。
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在寝殿养伤,虽然担心刘熙的情况,但她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只有太医每天按时过来给她换药。
叶蓁不知自己所说刘衡是否相信,但她相信刘熙说的:‘太子朝乾夕惕、明见万里,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于是决定静待消息。
可谁知最后等来的却是:“九皇子刘熙,赐自尽。”
“什么?”
宫人传完话就走了,叶蓁不可置信的大力拍打着殿门,“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穆侍卫,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穆侍卫......”
穆南晴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处刑之前来找了叶蓁,她问叶蓁,说:“你想不想见九皇子最后一面?”
“我不想见他,我要见陛下。”叶蓁拉住穆南晴的手,祈求她说:“南晴,你带我去见陛下,南晴,求你了,你带我去见陛下好不好?”
“陛下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啊?陛下为什么要杀他?他不会谋反,他不会的。”叶蓁情绪几近奔溃,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上,穆南晴抱住她,细声说道:“夕宁,我已经听说了,九皇子他辜负了你,你又何必替他说话?”
“他辜负了我,我是很恨他,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无辜枉死。”
穆南晴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陛下此刻应与他在一处。”
“那......那你带我去。”
她把叶蓁带到了掖廷,此时此刻刘熙端着酒杯,正欲饮下,叶蓁刚想问那是不是就是毒酒,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宫人赶了出去。
宫人把叶蓁送回寝殿,然后再次锁上了殿门。
叶蓁跪在门前,不停地敲打,直到膝盖处痛感加剧,叶蓁才把手撤回来,放到膝盖上揉了揉。
“他死了?他死了?”叶蓁跪在那,头垂的越来越低。
悲伤犹如前奏,前奏一起,眼泪就开始浸湿眼眶,人在悲伤到了极致的时候,是不再需要任何触发点的,不用酝酿,不用回忆,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往外流,房间很静,只能听到那些“滴答......滴答......”的声响,一滴滴泪接连不断的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用双手捂着胸口,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才勉强喊出那几声微弱的:“殿下......殿下......殿下......”
眼泪是发泄的出口,许久,当哭泣不再是下意识,过往的一幕幕便开始出现在眼前:
“阿宁,你真的想好了吗?”
“别哭了,阿宁,你若再哭,我的心疾怕是都要犯了。”
“我的阿宁心肠柔软,听不得这个。”
“今日就算兵临城下、火烧连营,我也要让我的阿宁睡个好觉。”
“我说服自己,一定给你一个光明坦荡的未来,这才敢把自己的心意说与你听。”
往事历历在目,故人阴阳两隔,再次泪如泉涌,悲伤和疼痛双重击打,教叶蓁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