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长安县廨的后门到了,
李元幽搀扶着王渝之下了车,随手丢给“代驾”车夫一锭银,后者屁颠屁颠的跑了。
苏谦站在县廨的后门口,打量着四周,只觉得恍如隔世,不由得老泪纵横。
王渝之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苏谦的肩膀,在李元幽和苏谦的搀扶下,走进了县廨内。
再过两日就要离京了,苏无名也偷了两日闲,将县廨内的案宗都转交给新来的县廨后,便被苏眉拉着逛吃逛吃。
这会刚从集市回来,手里还拿着打包的糕点,正准备回县廨,这刚一进后门,就看到了苏谦的身影。
苏无名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糕点:“谦叔,来点?”
“县尉,老奴想你啊!”
苏谦见到苏无名,眼睛红了,哭着迎了上来,
苏无名听到久违的声音,愣在了原地,手里的糕点掉到了地上都未察觉,
他呆呆的望着苏谦走来,眼睛一红,主动将苏谦抱在怀中:“谦叔,无名也想你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擦了擦眼泪,苏无名围绕着苏谦转了几圈,见苏谦油光满面,还胖了些,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才放下担心。
“谦叔。”苏眉没想到真苏谦竟然回来了,连忙走了过来,对着苏谦行了一礼。
“小姐,你瘦了,可是最近吃的不好?”
苏谦打量着苏眉,一开口,顿时把苏眉哄笑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确信的问道:“是吗,我真瘦了?”
“我就说嘛,多吃肉食怎么会胖!”
苏无名闻言摇了摇头,点指苏眉:“谦叔,你哪里看出来她瘦了,明明是胖了好吗,天天拉着我去逛市集,我的那点月俸,根本不够她花的!”
“请问,吴彦祖郎君在吗,我是吏部侍郎府的家丁,过来送信!”
就在这时,县廨外走进一名仆人模样的少年,打断了苏无名几人的谈话,苏无名一愣,望向苏谦:“恩公也回来了?”
“恩公?”
苏谦眨了眨眼,猜测苏无名口中的恩公应该是王渝之,便点了点头:“先生正在内宅,老奴这就去叫他。”
“不用,我来了。”
王渝之缓步来到院落中,对着苏无名和苏眉点了点头,望向送信小厮,笑了,竟然是薛环小可爱。
“你是薛环吧,信给我,我是长安吴彦祖。”
“侍郎说了,能一眼认出我是薛环的,那就是吴彦祖,信给你。”
薛环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王渝之,总感觉他像个病秧子,不明白吏部侍郎为什么专门派他,来给一个病秧子送信。
王渝之并没有什么避讳,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信笺翻阅,看完了内容后,对着一旁的李元幽使了一个眼色,李元幽从怀里取出一枚金饼丢到了薛环的手里。
王渝之道:“回去告诉裴侍郎,此安排甚合我意,时间,就定在后天辰末巳初,地点在长安城门口。”
薛环闻言点了点头,对着王渝之和李元幽插手作揖,拿着金饼屁颠屁颠的跑了。
苏无名见王渝之并没有避讳众人就直接看信,知道这件事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便凑过来问道:“恩公,裴侍郎可是有什么安排?”
“后天裴侍郎的千金裴喜君,还有刚刚那个小童薛环,会跟我们一同去南州。”
“一同去南州,恩公也去吗?那喜君小姐跟着我们又为何啊?!”
苏无名闻言脸上露出喜意,有王渝之跟着,那他这一路安全就有保证了,只是不明白裴坚把女儿丢过来干什么,不怕遇到危险?
“此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给你个任务,现在卢凌风和李元霸正在南州歇脚,咱们到了南州之后,你找到卢凌风,给他个私人参军的差事,忽悠他入伙。”
“还有就是,你要替裴喜君和卢凌风二人牵线搭桥,做个媒人,这是长公主的安排,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我这么说,你现在该明白裴侍郎的用意了吧?!”
苏无名眼珠子滴溜乱转,忽然脖子一缩,露出一副贱笑:“嗯,如此这般,看来这媒人,还非无名不可了!”
但转瞬间苏无名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是,长公主给我的命令是步行去南州上任,喜君小姐可是千金之躯,能跟我这泥腿子受得了苦嘛?!”
“别跟我挤眉弄眼装委屈,长公主让你步行去南州上任,可没让我们也步行。”
“舒适的马车,美酒,糕点,元幽早已经准备齐全,就连车夫也安排好了,这一路,我们坐车,你步行,完美!”
王渝之突然哈哈大笑,忽然脸色一抽,连忙弯腰,在李元幽的搀扶下,进了内厅。
苏无名闻言呆滞在原地,无语抬头望天,悲呼:“不是吧,苏某怎么这么倒霉!”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这一日早晨,王渝之醒来,就看到李元幽已经将崭新的长袍和皮靴子准备妥当,
李元幽见王渝之醒了,幽幽道:“这一路,如遇危机你不可出手,暗中自有人替我们解决麻烦。”
王渝之点了点头,在李元幽的照顾下穿上了新衣服,这一出门,就看到苏无名背着书箱坐在院落中,一脸的苦逼样。
一旁的苏眉,苏谦正在吃早点,见王渝之出来了,便起身作揖:“见过郎君,见过元幽姑娘。”
“看苏司马的样子,可是已经准备好南下赴任了?”
王渝之走到石桌旁,随手拿过一块糕点咀嚼着,见几人都盯着自己,纳闷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苏眉笑道:“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卸下易容,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颜?!”
苏无名没说话,只是狂对王渝之抛媚眼。
王渝之沉默了片刻,摘下千面,露出一副俊俏的容颜:“经常戴着面具是有点憋闷,这趟旅行,我便真面目示人吧。”
拧了拧脖颈,王渝之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身体又凭空拔高了几分,然后就是一皱眉,下意识按住了伤口,还好没崩开。
王渝之有伤在身,苏眉几人早就看出来了,但王渝之不说,他们也没法问,如今见王渝之露出痛楚之色,几人都识趣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豪华马车已经在后门口候着,框架由金丝楠木打造,内有锦缎玉枕,瓜果,酒水,糕点一应俱全。
拉车的马,乃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往那一站,毛发油光发亮,甚是耀眼。
当苏无名走出后院,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程度远超皇家专用的马车时,愣住了,连忙询问一旁的老贾:
“这马车谁的?难不成是太子还是长公主来了?”
县廨后门口出现一辆如此奢华的马车,还用汗血宝马拉着,这等高端配置,在长安城内可是不多见。
长安县廨的一众捕手们,甚至新来的县尉和县令,都早早的过来围观。
老贾听闻苏无名的疑惑,也是一阵的摇头:“苏司马,今早我们到县廨的时候,这辆马车就已经停在这里了,连驾车的人都没有,我们无从得知车主是谁啊!”
“难不成这马车,不是接您南下赴任的?!”
班头老刘凑了过来,将老贾推到了一边,笑道:“老贾你别胡说,长公主可是亲自下令,命苏司马步行去南州赴任!”
苏无名本来心里就憋屈,听到老刘的话,就更憋屈了,这还没等开口挖苦,就看到李元幽率先跳上了马车,拉着王渝之的手,将他拽了上去。
王渝之上了车,对着苏眉和苏谦笑道:“谦叔先驾车,到了城门口自有人替你。”
“苏司马,你可要快点跑,汗血宝马一日千里,这眨眼的功夫可就到南州了,你若是走的太慢,我们就不等你了。”
苏眉满脸好奇的抚摸着金丝楠木做成的马车框架,笑嘻嘻的跳上了马车,对着苏无名道:
“是呀兄长,昨日我不是送了你一双新皮靴吗,你不都穿上了嘛,加油走喔!”
言罢,苏眉掀起车帘钻进马车,顿时被车内的装饰惊住了:“我的妈呀,好漂亮的马车,这车很贵吧?!”
马车内很宽敞,横向宽一丈,长两丈二,坐下轴距八尺,可容纳至少十人同时乘坐,并不拥挤。
苏眉自打到了唐朝,就坐过两次马车,还是小号的,内部宽度也就三四尺,跟眼前这个一比,简直是小娃娃和巨人的区别。
苏眉抚摸着坐下的锦缎和丝绸,打开身后的柜子取出一壶酒闻了闻,对着王渝之伸出大拇指:“今天又是全场王老板买单的日子,好开心。”
苏谦掀开了车帘,笑着问道:“郎君,小姐,司马已经先行了,我们也启程吧?”
他见王渝之点头,笑着举起马鞭子,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汗血宝马懒洋洋的马鸣了一声,拽着马车前行。
此时正值集市刚开,街上人流并不多,如此一辆豪华马车出行,立马引来了周边百姓好奇,纷纷避让。
马车很快行至长安城门前,苏谦示意马儿停下,掀开帘布对着王渝之道:“先生,前方有一女子和一个少年郎正望着我们,似乎就是您口中的裴小姐。”
王渝之闻言掀开了车帘向外张望着,见站在原地张望之人果然是裴喜君,便笑着喊道:“喜君小姐,上车。”
“你是?”
裴喜君并不认识王渝之,但她见过苏谦,立马笑着打招呼:“谦叔早。”
苏谦一愣,他并不认识裴喜君,见状也只能讪笑着跳下马车,搬过脚踏,搀扶着裴喜君上车。
裴喜君上了马车,见车内并无苏无名,疑惑问道:“苏小姐,令兄呢?!”
苏眉正在吃着糕点,见裴喜君上车了,连忙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很是亲昵。
“长公主不是命我兄长步行去南州上任嘛,他自然要步行了,我们没这个命令,当然是坐马车喽。”
王渝之掀开了车帘,对着苏谦道:“谦叔进来坐,车让薛环驾就好。”
苏谦憨憨一笑:“郎君,老奴我还是驾车吧,外面凉快。”
薛环见王渝之望来,立马道:“我也坐在外面,里面都是公子和小姐在座,我一个仆人进去不合适。”
王渝之目视薛环跳上了马车,坐在了苏谦的身边,也就盖上了车帘,待到车辆缓缓驶离,王渝之笑着开口:
“自打上车,裴小姐就一直盯着我看,我的脸上可是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