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青虞说的“幼师”，自然不是她前世的“幼儿园老师”。
    而是修行者踏入修行之道时，第一批老师。
    “人是需要同类才能活下去的生物。”灵青虞如是说，“无论再怎么憧憬，一旦脱离原本的生活，来到陌生的环境，也会本能寻求情感的慰藉。”
    孤身一人去外地求学、找工作的人，尚且会有不安和恐惧。
    何况是步入修行。
    “修行”就像一道天堑，昭示着玩家与npc的身份界限。
    一旦点亮命盘中的星，就预示着与过去的分别。
    从此以后，原本亲近的家人，就多了一层隔阂。
    他们或许还爱你，但他们也敬你、怕你、讨好你。
    更无法理解你。
    何况，你还要面对崭新的环境。
    随时可能死亡的环境。
    无论在现实，还是太虚。
    这样的思念和孤独，必定要有方式来排遣。
    所以，同学之间很容易相处出很深的情分，大家也本能信赖一开始遇到的老师们。
    因为对初来乍到的修行者来说，老师就是他们能见到的最强者，他们的指点，能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
    这让老师很轻易能将自己的观念，灌输给尚且懵懂的年轻修行者们。
    哪怕学生们已经十八岁了。
    但在修行一道，他们只是纯纯的新人。
    这种情况下，只要人品不差的老师，就很容易得到学生们的信任和爱戴。
    假如性格再好一点，幽默风趣，或者沉稳可靠，就能获得学生们长久的尊重与感激，让他们乐意将一些心事倾诉给老师听。
    “永定公主，是很好的学生吧？”
    就像前世的班长、学习委员那样，骄傲、优秀、冷淡，成绩名列前茅。
    老师的偏爱，也就很顺理成章。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这样，老师总会偏爱那些好学生。
    这个世界或许还要更残酷一些，因为差的学生根本活不长。
    “你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呢？”
    “十八岁？十九岁？还是二十岁？”
    说到这里，灵青虞忽然想到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虽然不想对死者不敬，但或许你获取信息的渠道，并不是永定公主？”
    与沉稳冷静的永定公主相比，喜欢交朋友，又时常蒙受背叛和打击的侧妃，才更像会对老师倾诉的那个。
    侧妃肯定知道轻重，不会对老师透露任何关于姐姐的重要情报。
    但她面对的，是一个能算计皇帝、监察司、东夏王的强者。
    所以，灵青虞又进一步纠正并完善了自己的推论：“不需要她透露任何情报，只需要情绪低落，恰好被你遇到，被你‘开解’就行。”
    人总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
    工作崩溃，家庭受挫，被人背叛……
    受到伤害的同时，还在不断诘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本来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就像萦绕在心头的一朵乌云，很快就会散去。
    但只要一些话术，就能让乌云扩大，让侧妃怀疑自己的能力，心性和状态出现问题。
    不需要很多次，一次就行了。
    对永定公主来说，妹妹能退缩一次，就能退缩无数次。
    只要侧妃害怕一次，永定公主就不会再停，只会过度压榨自己，不断拼命。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每天晚上都进太虚。
    这不就很容易把进度算出来了吗？
    “你看，有些事情，只要换个思路，就能豁然开朗。”
    一味纠结“谁能同时掌握永定公主、凶手a和凶手b的进度”毫无意义，因为那只是一个干扰项而已。
    只要能掌握永定公主的修行进度，就等于间接控制了凶手a和b。
    因为凶手a一旦知道永定公主快推门，必定等不及；
    而凶手b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因势导利。
    “还要我继续说吗？”灵青虞百无聊赖地问，“再说下去，可就把你老底揭穿了。”
    “按照我对这种社会的猜测，皇家的血脉，应该不会进普通的学校，该设有皇室专门的学校吧？”
    “她们姐妹也不像是会对男老师敞开心扉的人。”
    “辰星一脉，学校老师，女性，教过她们。”
    说罢，灵青虞微微一笑，礼貌询问：“还要继续吗？”
    “永定公主”沉默许久，才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让你想到‘人需要依靠’的点在哪里？”
    正如灵青虞看穿了“永定公主”的布局一样，“永定公主”也看清了灵青虞的性格。
    毫无疑问，灵青虞的人生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抱团取暖”这四个字的容身之地。
    因为她太聪明了。
    她不害怕神游太虚，因为她能从危险、刺激中得到快乐，以及能力的提升，太虚对她来说是完全正反馈的事情。
    她也不怕白泽境，因为她无比确定，自己比起这些人，只是差了点时间而已，完全可以靠智谋、环境，以及对资源的利用拉平。
    正因为如此，灵青虞才容易看不穿弱者的心态和处境。
    就像学神不理解学渣一样。
    这么简单的题，你怎么会错呢？怎么会需要抄作业呢？怎么变个格式就不懂呢？
    面对“永定公主”的疑问，灵青虞终于来了兴趣。
    她就是在等这个反应！
    哪怕是机器人，面对自己的“程序缺失”，也会不断自检，直到崩溃。
    何况修行者并不完全是机器，哪怕是茂陵君，也残存着“为家人尤其是母亲报仇”的人性。
    面前的幕后黑手布下如此高妙的陷阱，瞒过了所有人，却被灵青虞这么轻易戳破，难道不会觉得有问题？
    毕竟灵青虞的判断很不讲道理。
    从结果开始否定，然后逆推过程，寻找原因。
    如果真要这样做事，那么没一件事经得起拷问，所有事情都值得怀疑。
    不是有那句玩笑吗？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圆明园真的是我烧的！
    当然，辰星一脉不会相信所谓的“直觉”，他们只相信逻辑。
    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自我检查，究竟哪出了问题？
    查不出问题，就容易宕机。
    想要通过对话获得更多信息，自我修复，补全数据库。
    必要时候，甚至可以进行交易。
    这才是对方愿意坐下来和她谈，没有即刻动手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灵青虞先前杀两位法主，震退白迦陵，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和实力。
    “很纠结吧？很疑惑吧？我的想法转变很突然吧？程序一直在自检吧？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吧？”
    灵青虞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快活。
    让机器人运算过载，导致宕机，真的好有趣。
    下次再找个辰星玩玩。
    干脆就找茂陵君试试？
    三两下就敲定下一个“受害者”的灵青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声音也透着异常的轻快：“你想用什么来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