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还没扩散的时候，祁寒和叶弦就注意到，那位“犯人小黑”就像感知到什么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往一个方向走去。
    路人自然是避如蛇蝎，不敢跟随。
    毕竟，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以为“犯人小黑”还正常。
    修行者更能看出，他已经被鬼蜮同化大半。
    这种情况下，贸然靠近就是找死。
    祁、叶二人却不紧不慢地跟着“犯人小黑”。
    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
    虽然此处鬼蜮还没真正展露凶险，但既然有“月相”这么个计时工具，那么“时间”在这里就不是无用的。
    只怕越到后面，越是凶残。
    既然如此，就要趁着前期还算轻松的时候，尽可能探索更多危险的地方，找到更多有用的规则。
    被半同化的“犯人小黑”，刚好是一个突破口。
    否则，等到后期，每个小怪都有boss级别的血量和能力的时候，一边顶着这么凶残攻击，一边想要找线索，就会疏漏很多东西。
    类似他们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鉴于“犯人小黑”当时那句话在空旷寂静的镇上传得很远，惊动了不少人，自然有人将视线投向这边。
    正因为如此，当“犯人小黑”走到一处古朴、老旧、漆都掉落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地方已经腐朽的木制牌楼下面时，不同方向，竟然不远不近缀了十几个人。
    祁寒和叶弦甚至还看见了熟人——含白杨。
    她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两个好像是也来自天都的参赛者，都是女孩。
    这两位女孩则战战兢兢，低头不语，就像做错了事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含白杨本不会被卷入，就不知是为了救她们，还是被她们坑了，这才进来的。
    含白杨同样看见了他们，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站在距离牌楼一定范围外。
    有人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就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压制得极其厉害，几乎成了普通人。
    难怪含白杨站在边界线上。
    偏偏“犯人小黑”无视牌楼的压制，走进了牌楼旁一处三层建筑——也是他们目前能看见的最高建筑。
    其他大部分建筑都是平房，只有少部分是两层。
    这让跟着的十几个人都有点踟蹰。
    说实在的，在这种鬼气森森的气氛中，能一开始就不说话，不惊慌，注意观察周围环境，并能确定大老远的声音来自哪里，用最快速度赶到，再有足够判断力和勇气跟过来的，大部分都是修行者。
    而修行者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力量。
    尤其在这凶险而陌生的环境里，力量就是他们的胆气来源，也是他们的依仗。
    眼下这牌楼能压制他们的能力，这三层建筑一看也不是什么轻松就能趟过去的地，这就让他们颇为纠结。
    万一真封了力量，却选了个最险的地方……
    但这时，雾气已经扩散到此处！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顶着压制，硬着头皮往里走。
    偏偏前几个人才迈进去，后边的人就惊讶发现，雾气停在了牌楼的压制范围外！
    即，这牌楼不仅能压制修行者的力量，也能阻挡这莫可名状的雾气！
    那他们还要进去吗？
    许多人又犯了难。
    但这时，雾气之中，隐隐浮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由于全身都只剩下憧憧黑影，性别特征几乎都已经磨灭，而且整体的形状和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很奇怪。
    乍一看，别说分不清男女，就连是不是人类，还是类人型生物都很难判定。
    含白杨眉头紧锁。
    以后土一脉对人体构造的熟悉，哪怕只剩个剪影，还藏在雾气里，她也比在场所有人都先判定，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们的狰狞和崎岖，是因为四肢被硬生生打断了，却又被某种力量硬生生组合起来，但装得不好，譬如手掌倒翻，才显得十分怪异。
    她们身上、后脑勺的累赘和凹陷，是残破的衣衫，也是被殴打导致凹陷下去的身体。
    联想到“犯人小黑”先前说过的话，含白杨内心油然生出一股厌恶和烦闷——又是这种人渣。
    后土一脉从修行开始，就与血肉为伴，修炼材料从动物过渡，最后始终要落到人身上。
    刚入行的修行者控制不住力道，把材料弄坏很正常。
    所以供给她们修行的，都是从廷尉大狱提过来的死刑犯，优先以欺凌、拐卖、殴打妇女儿童的人渣为主。
    因为后土一脉多为女生嘛，帝国早就发现，女生对于这类人渣，往往能激发出超强的战斗力。
    还想去矿山做苦役？
    想得美！
    在永无止尽的实验里备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沦为残渣，才是你们这些渣滓该有的待遇！
    如果不是在鬼蜮，而是在外界，含白杨早就出手，让“犯人小黑”尝尝她们之痛的千百倍。
    但现在，她却按耐住杀意。
    因为她觉得，这两个人影怕是冲着“犯人小黑”来的。
    “犯人小黑”也看见了这两道人影，脚步下意识加快了几分，走到前台位置。
    人们这才发现，前台有一道坐着的黑影。
    木制的桌面上，则有一份薄薄的书册，还有一支不知什么材质的笔。
    “犯人小黑”用最快的速度，试图翻开书册，拿起笔。
    但它们却沉到像灌了铅一样，始终拿不动。
    “犯人小黑”手舞足蹈，情绪激动。
    “前台”却笑了。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前台”就是一道影子，根本没有五官。
    但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有个清晰意识——前台在笑，而且是那种属于服务人员的，完美却虚假的笑容。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就连几个修行者都下意识抽气。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真的要进这种鬼地方吗？
    要不，就在牌楼下待着算了？
    偏偏这时，一大一小两道残破的身影，竟然从雾气里走了出来！
    就见她们所到之处，都滴下黑色的，犹如墨汁一般粘稠的东西。
    像是永远流不尽的血。
    她们拖着残破的身躯，迈着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穿过牌楼，走进店里。
    看见一大一小已经进了店，“犯人小黑”吓得慌不择路，就要向楼梯上窜去！
    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
    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她们”是谁，默契让开一条道路。
    祁寒和叶弦甚至出手，一左一右，制造两道空气墙。
    恰好把“犯人小黑”关在那里。
    众人全用一副“你们牛”的眼神，看向二人。
    一大一小也停了一瞬，目光在祁、叶二人身上划过，这才重新拖着蹒跚的身躯，走到已经被“固定”住的“犯人小黑”面前。
    然后，就是一场无声的动作大戏，殴打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