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掀起漫漫黄沙,形成无边黑瀑。
而在这浩瀚苍凉的沙漠之中,却有一座黄金城。
东都名为“青阳”。
南都唤作“明堂”
而这座黄金城,便是西都。
“总章”。
西秦盛产黄金、珠宝、玉石和矿石。
外界千金难求的宝石,在王宫里,不过是贵人们打鸟儿的弹珠。
正因为这份豪奢,西秦王宫自然不会落了气派。
白玉为阶,宝石做缀。
白迦陵缓缓走上台阶。
纯洁无瑕的白玉,设置了防尘阵法。
哪怕脚下沾满污泥,也会光亮如新。
但在白玉的深处,却隐隐有着暗红的血痕。
那是一代又一代宫廷政变留下来的,王族之血。
人人都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
四大王府之中,又唯独西秦王族,不以血脉为尊。
所以,西秦王族的权力更迭,比其他三大王族都要惨烈。
每一个胜利的家族,都会将前代王族屠戮殆尽,然后在重要的岗位上,全部安插自己的人。
无论修行者,还是凡人。
毕竟,很多修行者,是根本不适合当官的。
他们性格缺失,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就算要当官,他们也会去监察司,或者王府,或者其他大诸侯家族,以获取修行资源,而不是当一地父母。
但一个城池的运行,需要这些繁琐的岗位。
比如社区、比如街道办事处、比如民生、民政、教育等部门。
这些繁琐而细碎的岗位,东夏和北燕本就人少,根本无暇顾及;
皇室和南楚虽然子嗣众多,却也没到全这么搞的份上,全靠他们自己钻营。
西秦却不同。
由于这里的每一代君王都是弑君上位,所以父子、君臣、手足、夫妻、姐妹……
一切的一切,都不可信。
每一个新王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将关键而要害的部门,全部安插上自己的亲信,并组建特务部门,成日监视所有人。
就如同某种诅咒。
靠流血上位者,必终日恐惧流血。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每代西秦王一般都会广纳妃妾,多生子嗣。
行走在宫廷的女人,身上的衣服都镶嵌满了细碎的珠宝,手臂上十几个金灿灿的手镯、臂环,脖子上挂着珠光宝气的璎珞。
但她们的脸上都只有恐惧,眼中都带着泪。
她们日夜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怀孕。
因为她们只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自己就会被处死。
西秦王要子嗣,可不是为了多子多福。
嫡亲的骨血,素来是最好操纵、控制的工具。
王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和自己分享权力。
所以,他必定要杀了为自己孕育子嗣的另一半,让最好用的工具,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只在自己手里。
万年以来,不是没有女王登基。
可到最后,她们都选择变成男性。
因为这真的是一条太过便利的捷径。
西秦王必定是白泽境,至少能活一百五十年。
这一百五十年,足够生下成百上千的孩子。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枝繁叶茂。
如此一来,不仅能将好的位置全都占尽。
也等于西秦王手里,多了数以万计便于操纵的工具。
只要凭借血脉联系,轻轻一抹,对方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由君父支配。
这是何等的诱惑?
就算女王能忍住一年不用,两年不用,三年不用……
可五年,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呢?
若是修为倒退,地位不稳呢?
“权力似春药,又似鸩毒。”白迦陵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动听,“历代西秦王,都将走上饮鸩止渴的道路。”
无论他们坚持了多少年。
无论他们曾经是否贤明。
仅仅是因为,角之道,本就是自下而上的抗争。
坐在王位上太久,就会迷失这份初心。
至高无上的西秦之王,不过是用来淬炼抗争之心的磨刀石。
越是为了保持权力,镇压下面,就越是会招来剧烈的反抗。
“一开始,是和平禅让。”
“再然后,是暗中杀死王。”
“接下来,便是遮羞布都不要,公然发动政变,诛杀王和亲信。”
“最后,便是血洗。”
儿子推翻父亲,就要杀死所有的叔伯姑舅、兄弟姐妹。
哪怕在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能幸免。
一个家族推翻另一个家族,更要将前王族屠戮殆尽。
“王权更迭越是惨烈,象征角争的星辰,就越是熠熠生辉。”
白迦陵望着白帝像,轻声道。
“当真是百看不厌的戏剧。”
伴随着他的话语,站在白帝圣像下的男子,缓缓转身。
他精壮而健硕的身体,小麦色的肌肤,以及轮廓分明的长相,天生就给人一种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西秦王早已恭候在这里。
白迦陵故作惊讶:“我听闻,本代耀光主在荒漠大动干戈,要借助这无光之日,令极光宫殿现世,西秦王不该前去镇压吗?”
西秦王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回答:“只要想到妙音主八字寄存在白帝祖庙,以致这么多年都未曾突破薤露境。”
“我便觉得,应当在此处,恭候阁下大驾光临。”
寸光阴事件,白迦陵虽不是主谋,却明显有她的手笔。
这位一直开马甲写小说,与监察司玩捉迷藏,多年来未有其他异动的前代西秦王,为何要忽然加入这场棋局?
自然是后续的变故,能带给她需要的东西。
比如,她寄存在白帝那里的八字。
白迦陵叛变的时候,岁星才刚刚觉醒。
那时,她一没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原本代表“角”之道的镇星。
二是她当时岁星太弱,若是直接废掉镇星,实力只怕要倒退非常多。
权衡之下,她就没立刻将八字拿回来。
现在却不一样了。
若白迦陵想要洗掉镇星,单修岁星,并以此突破薤露境,八字就是必须拿回来的东西。
想要做到这一步,就必须将西秦王调离。
否则,在人家的主场动手。
前代耀光主和清净主,已经用性命证明,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偏偏本代西秦王,自从登基后,除非特定的事情,否则绝不离开西秦王宫。
“都说本代西秦王,不娶妃,不纳侍,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天天守在王宫,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迦陵饶有兴趣:“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知道她下一句必定是“你暗恋我”,西秦王扯出一抹冷笑,就像野兽露出獠牙。
“西秦代代,都是弑君上位。”
“先王那个杂碎,白捡了一个王位,算不得真正的王。”
“迟到的弑王仪式,便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