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的忽然说话,吓到了周秋、赵老和小武。
祁、叶二人却很淡定,就见祁寒说:“可以。如今是白天,我们刚结束一关,突然出现在无人的镇子上。”
“上一关结算,同样是白天,出现在镇外一座破庙中。”
“破庙可容纳约二百人同时居住,以破庙正门为中轴线,左手一口井,右手一棵百年以上的榕树。”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顺畅!
灵青虞轻松回答:“我们每次出现都是黄昏,处理事件已经是晚上,昨天出现在荒野,进入三姓堡。”
“今天出现在一座位于镇外田地旁,无人的破庙,结构和你形容的一样。”
听见灵青虞的说法,祁寒立刻想到了很多可能,却只是将细节说得更清楚:“据我观察,那座庙宇内,长达半年的生活痕迹。”
灵青虞则道:“破庙的上一任住客们,已经消失了182天。”
他俩说话的内容实在过于跳跃,周秋和赵老先是没听懂。
可在细细思索,能理解他们不分意思后,就成了面面相觑,面具下的容颜都是相同的惊诧和不解。
倘若说时间这个,被分为两部分,他们在白天,卧铺乘客们在黑夜,还能理解。
破庙里到底有没有人,就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周秋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以她自己的能力和智商,怕是没办法应付这么复杂的事情。
而且,她对祁寒的身份,也隐隐有所猜测。
她怀疑祁寒是修行者,还是高门培养出的嫡系继承人。
像她这样行商多年的人早就知晓,有些力所不及的事情,贸然插手,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于是,周秋很果断拉着小武,对赵老使了个眼色。
赵老人老成精,自然明白避嫌的道理,三人就去外头守着,也好将那些探头探脑,竖着耳朵窥探这边动静的不速之客一一打发。
至于叶弦也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位大少爷,他们可管不住。
灵青虞不知这边的小动静,为表诚意,她先透露一部分重要信息:“第一关结算,由我引起。”
“三姓族人设计,希望我们镇压‘沈姑娘’,我偏偏让所有人同意,将‘沈姑娘’挪到堡外下葬。”
“虽然在下葬途中,触发致命攻击,但确实破解了他们的算计,并且知晓这一秘境的关键之一,应当是‘母亲’。”
“母亲的爱,母亲的伟大,母亲的牺牲。”
“巧了。”叶弦忽然开口,虽然伤重导致虚弱,却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第二关是我破解的。”
“但我看到的,只有母亲对孩子的权力,至死无法摆脱的道德枷锁,一生都无法褪去的阴影。”
听见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灵青虞有点惊讶,旋即就明白了。
上次她和对方交流的时候,旁边应该也有人。
只是他们摸不清到底说话会不会有影响,才选择只有一个人来承担沟通的代价。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开口了,灵青虞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对母亲的认知,都来自于他人。”
“她对我阐述的,则全部都是母亲的奉献与牺牲。”
所以,她想知道,第一关,究竟是她误打误撞,确认了重点。
还是说,只要寻觅到她心中关于“母亲”的印象,就算过关。
叶弦听懂了灵青虞的意思,不由笑了:“巧了,我对母亲的印象,主要是对孩子的控制和利用。”
他虽然不像祁寒,两辈子都是孤儿,但也差不多。
有还不如没有。
上辈子,他父母是商业联姻。
大家族的儿女,不愿离开上流社会,只能听从父母的命令,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缔结婚姻。
生下孩子后,两人就完成了大半使命。
明明两看相厌,各玩各的,对他这个独生子更是当做空气,一年见不到几次。
表面上却能在各种场合,继续装恩爱夫妻。
最后一起死在一场车祸里。
可笑,讽刺,却很配他们两个的结局。
这辈子就更不用说,水云主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觉醒玄冥之心,好被她吞噬,成为她染指北境的踏脚石。
包括他这辈子的养母——
他清楚知晓,她在计算对自己的每一分付出,希望收回百倍、千倍乃至万倍的红利。
可笑得是,明明他千百倍地还了。
养母却歇斯底里,说他没有良心。
浑然忘记了,最初的最初,就是叶弦设计,利用她的恐惧,勾出了她的贪婪,才让她背叛了水云主,没有回去报信。
“她们生的,养的,抚育的,不是孩子。”叶弦似笑非笑,“是通往金钱、权力和地位的踏脚石。”
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柔弱的,无法反抗的母亲。
但不是所有这样的母亲,都爱着孩子。
正如他前世的生母,虽然是大家小姐,但从小就被培养成联姻工具,从爱好到婚姻,全都不由自主。
正如他此世的养母,看似泼辣狠毒,实则性命都掐在水云主手里。
就连收养叶弦,都不是因为爱,而是害怕自己作为知情人,一旦抱着叶弦回去,就会被多疑的水云主杀死。
“我能理解她们的不容易,可我看不起。”
因为她们反抗的方式,不是提刀迎向强者,而是去凌虐比她们更弱小的人。
“对面这位大佬——姑且这么称呼好了。”叶弦慢悠悠地说,“我在通关的时候,看到一出很有意思的场景。”
“一个叫祁婉的女子,自毁容貌,也要为母报仇。”
“而她复仇的对象之一,新娘的生母,却不敢用憎恨的目光看祁婉,只敢怨恨用性命护着自己的女儿。”
灵青虞听到这里,忽然想到沈行露说过,新娘虽然没死在婚宴上,却因为全城议论她父母的罪行,选择自尽。
沈行露应该想过,这姑娘可能是真的受不了,也可能是被家族逼迫。
终究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但沈行露未不曾想到,压垮那位新娘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生母的憎恨。
当我拼命保护你的时候,你却因为我的弱小和无力,对我如此厌弃。
“原来是这样。”灵青虞明白了。
沈行露看不到这点,因为她有一个爱自己的母亲,甚至她接触到的很多人,哪怕是坏人,都是爱孩子的。
所以她忽视了这个细节。
“因为每个人的遭遇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都是片面的,所以才需要交流。”
而这个秘境,最大的限制,就是阻止他们交流。
如此想来,划分车厢的原因,真的只是单纯的实力和母子血缘吗?
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对母亲的定义?
“有些孩子被生下来,因为他们是孩子。”
“有些孩子被生下来,则是因为,家里需要新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