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十二月,有31号
作者:一只大白来了   黎明前的京北最新章节     
    车子终于到了熟悉的路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京北的夜,极致奢华。
    方辞看着车窗外急驰而过的车水马龙,竟然眼睛有些酸涩。
    程先生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摸了摸她的手,轻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辞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到,我们这一趟,走了一个月了。”
    算上所有往返日程,足足一月。
    明明一个月的时间那么长,整整一个月呢,方辞竟然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快。
    更何况,十二月,有31号呢。
    方辞这下才反应过来,程先生为什么非要赶回来,原来明天就是跨年夜了,今年就快过去了。
    程先生说,“嗯,一个月。”
    他的脸色寡淡,看不出来情绪。
    两人到兰坊居时,已经快五点了。
    没有惊动兰坊居的人,除了保安和门卫。
    她洗了澡出来时,他人不在卧室,书房的灯亮着。
    方辞给他热了一杯热牛奶,放在了书桌旁边的茶几上,嘱咐道:“琛琛,赶紧喝杯热牛奶,早点休息。”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程先生端起茶几上的牛奶,将牛奶一口气喝完,放回了茶几上,沉声说道:“你先去睡吧。”
    方辞只好将空杯子拿走,不再催促他休息。
    方辞一觉睡得很安稳,很有可能是在飞机上的大部分时间,她没有闭目养神,精神气都被透支了。
    她醒来时,程先生已经不在兰坊居了。
    听绿妩说,松哲一大早就过来接程先生了,方辞给程先生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娇嗔埋怨道:“琛琛,你可真是大忙人。”
    程琛声音很沉,有点冷淡:“嗯。”
    挂断电话后,松哲提醒道:“先生,老先生已经知道了您的行程,等会不要说漏嘴了。”
    程先生视线看向窗外,看不清喜怒。
    车子到司府大院的时候,司二爷家的两个公子竟然破天荒也过来了。
    司慕言睨了一眼程琛,“爷爷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忱哥儿,没想到你比我还浪,竟然敢离家出走这么久。”
    司慕寒在一旁佯装生气,“慕言,你是怎么说话的,忱哥儿再怎么说,将来也是司府的主人。”
    司慕言敢怒不敢言。
    司千妤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察看,见程琛已经回来了,赶紧将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哥,爷爷在气头上,你等会说话要格外注意。”
    程先生脸色平静,步履沉重,朝书房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推开了桌前的椅子,老管家压低声音请示:“老先生,忱哥儿回来了。”
    司老爷子正在闭目养神,老管家收拾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沓厚厚的红头文件和材料。
    司老爷子睁开眼睛,精明犀利。
    “爷爷。”
    程琛喊了一句。
    司老爷子“嗯”了一声。
    程先生从书房出来时,司二爷家的两个少爷、司千妤,还有王家那位全都在外面等着。
    司千妤和王锦婳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司千妤:“哥。”
    王锦婳:“忱哥哥。”
    程先生瞥了她们一眼,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玩,我还有事。”
    松哲跟在程先生身后,一直出了司府大院的大门,程先生忽然回头,淡淡道:“季氏产业该清点了。”
    松哲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先生,是要自己管理?”
    程先生语气严肃:“给她。”
    松哲立刻回道:“是,先生,我今天就去办好这件事。”
    程先生回到自己的办公大楼,一忙起来就是整整一天,直到松哲过来提醒他晚饭时间到了,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六点了。
    程先生闭眼靠在沙发上,眉眼间全是倦怠,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沈宴和周淮南两人开车过来找程琛,松哲在外面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先生今天心情不太好。”
    沈宴朝周淮南挤眉笑道:“这一回,琛哥是真的惹上大事了。”
    周淮南:“也不知道,司老爷子跟琛哥说了什么。”
    沈宴没说话,但应该猜到了,程琛不会供出那位小姑娘。
    两人走进办公室时,程先生正靠在沙发上抽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沈宴自顾自坐了下来,“琛哥,你这一个月,都去了什么地方玩?”
    沈宴本意是想活跃气氛,谁知程先生一言不发,只顾着抽烟。
    周淮南手肘轻轻推了一下沈宴,想提醒他别提这些烦心事,沈宴回头看了一眼周淮南,继续问道:“琛哥,司爷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在来之前,司千妤特意嘱咐过,说程琛心情不太好,让周淮南和沈宴两人过来看看情况。
    周淮南又推了一下沈宴,沈宴有些烦躁,“淮南,别推我了,我就是想开门见山问问情况。都是大老爷们儿,我不喜欢整这些虚的,琛哥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问不得的。”
    周淮南面露尴尬,收回了推沈宴的手肘。
    程先生终于掐灭了烟蒂,表情有些烦躁:“没说什么。”
    周淮南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琛哥,司老爷子具体跟你聊了什么?”
    程先生皱着眉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很平淡:“走吧,去吃饭。”
    他从中午开始忙碌,一直到现在,除了早上随便吃了一点应付早餐之外,什么也没吃过,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
    沈宴有些无奈。
    程先生走在前面,沈宴还想凑过去问点什么,周淮南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沈宴,摇了摇头,“算了,别问了,琛哥自有分寸。”
    沈宴只好闭上了嘴。
    程先生不爱讲话,平时心思就不外露,旁人很难猜测他在想什么。
    三人到了一家小酒馆喝酒,程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看得出来,他今晚是真喝得有点嗨了。
    今晚是跨年夜,他竟然想喝到通宵。
    沈宴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心不在焉喝了几口酒:“琛哥,今晚跨年夜呢,要不,咱们就喝到这里,改天再喝?”
    显然,沈宴今晚有别的安排了。
    周淮南在一旁没有搭话,自从走进小酒馆以来,他都一直默默关注着程先生,没沾多少酒。
    沈宴一提醒,周淮南也倏地很想离开。
    程先生又重新开了几瓶酒,眸子有点红:“不醉不归。”
    沈宴在一旁只好重新坐下,眼睁睁看着桌子上凌乱的酒瓶,小心翼翼问道:“小辞辞应该还在等你……”
    程先生闻言,手上捏酒瓶的动作一顿,靠在沙发上,一张脸冷冷清清,冷淡道:“我跟她,以后再没有关系了。”
    程琛说这话时,眼眶微微泛红,双眼无神。
    沈宴和周淮南两人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时宜的场面话。
    沈宴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是司府那位的意思么?”
    程先生表情很淡漠,冷静陈述道:“不是,我个人的原因。”
    沈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程先生对那位小姑娘怎么样,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其中缘由,即使是周淮南也不过略知一二。
    周淮南不知其中缘由,了解的情况也不如沈宴清楚。
    沈宴倒了一杯酒,对程先生说:“琛哥,你该往前走了。”
    程先生一个劲儿猛喝酒,胃疼得厉害,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兰坊居里的兰花竟然又开了。
    屋子里很暖和,可是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今晚,整个兰坊居都是空荡荡的,方辞给绿妩和其他下人都放假回家跨年了,只有她一人,蜷缩在沙发上,身上披着一条厚厚的毛毯。
    电视机的声音调得很大,好像这样,增添不少人气。
    方辞双眼无神,盯着手机,她已经给他打了23个电话了,一直没有人接。想到他很有可能又换了私人号码,又打给司机赵叔叔,赵叔说没有程先生的私人号码,给她要到了松哲的电话。
    方辞隐隐约约觉得不安,明明今天是跨年夜,他没有理由不回来。
    方辞觉得脚有点冷,起身找了一双毛茸茸的厚袜子套上,又重新挪回沙发上,今晚,刚给方妈打了电话。
    她想现在找人打电话,没有理由,就是突然觉得有点落寞,急需要跟人交流,冲散一点这种冷寂。
    她看了一下手机上亮着的屏幕,已经十一点五十了,显然现在这个点,方妈早就睡下了。
    方辞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她在飞机上新换的壁纸,正是她和程先生在雪地里的合照,目光触及到照片上男人冷寂的眉眼,倏地眼睛有些酸涩。
    她什么都没想,突然拨通了赵叔打过来的电话号码,打给了松哲。
    听到那头“喂”了一声,方辞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佯装冷静:“松哲,我是方辞,我想问问,程先生今晚是不是应酬去了?”
    对面松哲显然有些吃惊,“没有,程先生下午离开的。”
    方辞情绪明显绷不住了,声音颤抖明显:“他是回钟鼎楼了么?”
    松哲冷淡回应道:“我不知情。”
    方辞支支吾吾半天,想问出口的话,怎么也说不清楚。
    松哲听到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看了一眼“急救室”,那三个字正亮着,叹了一口气:“方小姐,程先生已经说了,现在将季氏产业股份全转到你名下,明天我会过来找你,亲自核算一下流程。还有兰坊居那栋房子,你如果喜欢,程先生也会留给你,划到你个人的名下。除此之外,程先生还会额外支付你一笔钱。”
    听懂了松哲的话外之音,方辞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对面那头没有人说话,松哲以为自己手机没信号了,检查了一下手机,从医院走廊走到了稍微开阔一些的空间,确保手机信号稳定。
    “方小姐,你有在听吗?”
    松哲不确定问了一声。
    对面沉默了良久,声音很轻微:“劳烦你转告程先生,好聚好散,我不需要他的任何补偿。”
    松哲还想说什么,对面方辞已经掐断了电话,松哲又打了过去,对面已经显示关机。
    方辞从掐断电话后,就将手机朝前狠狠砸了出去,墙上挂的电视机屏幕,砸了个稀碎,还能听到电视机中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方辞没有发泄完,抓起房间里的摆放的那些古董文玩,狠狠乱砸,等整个房间已经砸得差不多了,她蹲到地上,突然歇斯底里哭了起来。
    他怎么突然不要她了。
    方辞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隐隐约约心底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两人一直谈恋爱都算名不正言不顺,她对他从来一无所知。
    两人悬殊之大,她不是第一天知道的。
    富家子弟玩得野,程先生突然看上哪个小姑娘,将她弃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方辞哭得断断续续的,她不知道几点了,听到外面欢呼倒计时的声音时,猜想应该现在要跨年了。
    从她接电话算起,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可方辞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短短一瞬,已是时过境迁。
    她步履沉重,走到窗户边,外面落雪飘飘,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晚上的雪花可以这么美,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空中四处乱蹿,像成千上万只没头苍蝇,可它们又义无反顾快速选定了落地点,一股脑冲进了雪地里、房顶上、树枝上、窗台上、草坪中。
    外面那一条精致的鹅卵石小道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由于屋子里开着灯的缘故,从窗户边望过去,灯光折射在锃亮锃亮的冰面上,格外晃眼。
    方辞眼睛酸涩得厉害,用袖子擦拭了好几下,眼睛又红又肿,过了一会儿,竟然不争气又流眼泪了。
    翌日——
    松哲开车过来时,发现兰坊居空无一人,很冷清的感觉。
    门卫室的保安开了车闸道,松哲将车窗摇了下来,沉声问道:“其他人呢?”
    门卫室保安细细思考了几秒,“其他人回家跨年了,方小姐都让他们回家了。”
    松哲想起那张清澈稚嫩的脸,皱了皱眉头:“方小姐,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