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和顾十远返身离开的时候,孟严他们还在跟杨进汝如往常一般寒暄。
等到走远了,顾十远才在自己鼻子面前扇了扇,轻咳两声。
“差点没把我给呛死,它哪里搞得那么香的味道,咳咳。”
林深知道,镜子鬼现在用的那具身体也开始不行了,或许就是因为昨晚那个铜铃。
它没有身体的部分,所以在剥皮的时候需要留下尸体的身体部分,来支撑行走和动作。
然而尸体这种东西,一旦失去活性就会开始腐烂,出现异味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细竹丛里付文渊的尸体残肢,很可能也是这样形成的。
不过或许因为付文渊临死之前,将镜子碎片强行塞进嘴里,又用铜铃封住,才导致镜子鬼虽然带走了他的皮囊,却没能拿走碎片。
这么一想,最开始那天死掉的男人,应该也是被它带走处理掉了。
那昨夜它在后厨说的有些话,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它还不如把那层皮给褪了,这样我们也好找钥匙。”
走远了之后,顾十远说话的声音也稍稍大了起来。
他双手叉着腰,目光看着主屋的方向。
这个时候,之前两个去主屋院子扫地的下人,从远处摇晃着走过来。
他们立刻躲进了树荫之下,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和来时相比,两个下人的脸明显瘪下去了不少,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双手无力地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扫帚。
一股异常的臭味随着下人的走来,在空中缓慢飘散。
林深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
就在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林深眼前走过时,顾十远突然从草丛里蹦了出来。
他无声地靠近走在后面的下人,一手勒住对方的脖子,膝盖猛地一提顶上对方的膝盖窝。
然而常人该有的反应却没出现在下人身上,对方只是软绵绵地跟着顾十远的动作往后一仰。
呆滞的双目在即将看到顾十远前,就被他抬手给遮住了。
而走在前面的下人,仿佛失了魂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动静,依旧机械地往前走。
这让顾十远的动作更加大胆了不少,他拖着下人就朝林深的方向小跑而来。
林深先是愣了一下,两眼快速扫过四周,赶紧伸手出来拉。
下人的身体“噗”的一声落在草地上,他被顾十远捂着眼睛,林深也就下意识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而下人只剩下两条腿还在不断地往前捣腾,像是依旧保持走路的姿势,动作看上去透着几分诡异。
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林深才清晰感觉到下人关节处的违和。
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用手使劲一捏下人的手臂。
嘎吱嘎吱。
昨夜在后厨听到过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卧槽啊……”顾十远低声感叹了一句,随后用力一压下人的脖颈。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被压迫住了颈部,影响了呼吸,他应该会剧烈挣扎,并且试图摆脱这种控制。
可面前这个下人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只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脖颈处冒出来,紧接着草杆簌簌地从鼻孔和耳朵里往外掉。
顾十远一下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朝林深看去。
之前见到的下人,虽说脸上表情僵硬,但说话做事的模样还算是个正常人,现在看到的这个,感觉连提线木偶都算不上了。
更像是程序崩坏的机械,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一些行为,而除此之外更加复杂的运作已经做不到了。
林深压低了声音,“果然……他们跟镜子鬼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昨夜又是铜铃又是红绳,让他们的身体不再能被自如控制了。”
顾十远撇撇嘴,闻了一下自己的手,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
“它自己都得靠那么浓烈的香味来掩盖尸体发臭了,这些下人肯定更不行了。”
不过他们之间是怎么产生联系的?
林深一边暗暗想着,一边仔细观察下人的身体。
他伸手慢慢从下人的身体上抚摸过去,四肢和头部一样,一按压就会发出声音,皮肤没有丝毫弹性。
只有躯体的部分,能感觉还有肋骨支撑,胸腔按压下去可以回弹。
而一直摸到胸口的位置,林深的手顿了一下,又使劲压了两下。
“怎么了?”
注意到林深神色中的异常,顾十远开口问道。
林深先是摇摇头,沿着胸口又摸了一圈,才不太确定地开口,“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顾十远一挑眉毛,也用手摸了两下,“咦?这什么玩意儿?”
林深二话不说,松开捂住下人嘴巴的手,解开对方短褂上扣子。
衣服一拉开,更加浓烈的腐臭味猛地飘散出来,熏得顾十远眯起了眼睛。
青灰色的皮肤暴露在两个人眼前,裸露出来的皮肤既没有弹性也没有光泽,甚至还有些墨绿色的血管模样的纹样浮于表面。
而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嵌着一块不大的镜子碎片,正映照着林深他们头顶上的茂密树叶。
顾十远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他原本想倒吸一口凉气,但空气中臭味太重,最后只能憋住了。
“好家伙,付文婉说的找不到的其他镜子碎片,感情都在这儿呢?”
林深屏住呼吸凑近了观察,“这应该不是原本就有的,有点像是之后塞进去的。”
说到这里,林深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得把他放了。”
顾十远顿了一下,摸摸下巴,“……也是,这碎片如果是镜子鬼跟下人们之间的连接,要是取下来说不定会让它察觉。”
林深点点头,“虽然我们俩已经站在明面上了,可时间还没到,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引起它的注意,有必要的话,之后把这件事告诉石越明他们。”
说着,林深替下人拉好衣服,把扣子扣了回去。
顾十远一松手,就往下人身后跳了两步,躲开他的视线。
只见下人躺在地上盯着头顶的树木看了三四秒,慢慢地麻木起身,摇摇晃晃地又开始往外走。
他的后脑勺瘪下去一大块,双腿走路的时候也带上了轻微的嘎吱声。
这样一个人皮稻草人,既没有对自己刚才的经历感到奇怪,也没有观察四周是否有异样,甚至连掉在地上的扫帚也没有捡起来,径直朝着拱门的方向趔趄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