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不,现在他已经叫吴桐了!
两个小时后,人烟渐渐稠密起来,吴桐只好收起无常步法,改用平常步子行走,免得又造成什么新闻,要知道现在网络发达,有一丁点新鲜事,全世界很快都会知道。
现在距离他制造血案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对特勤部门来说,仍然属于严重关注的时期,所以,他只能尽量绕开村庄行进。。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当他试图从一个村庄边上绕过去时,还是碰上了村民,冷不防地,有个妇人冲他大叫:
“恩公,您是恩公吗,我是麦香啊!”
“恩公、麦香?”
吴桐只觉得这两个称谓有点熟悉,一时还想不起来,那个麦香已经向他跑了过来,离他还有五六米是地,就咕咚一下跪了下来。
“哎哎大嫂你别这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麦香哭了,她哽咽道:“恩公您记不得了,您在新安镇救过我,又在黄茅镇的黑砖窑里救出了我的丈夫全福来,我家还供奉有恩人的长生牌位,时刻不敢有忘啊!”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麦香,你丈夫叫全福来,他还好吧!”吴桐终于想起来了。
说到丈夫,麦香脸上放出光来,有点兴奋地说道:
“多谢恩公挂念,老全现在很好,他用您给他的三万多块钱,买了一辆二手卡车跑运输,现在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这都是托了恩公的福!”
“也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全福来自己勤奋劳动挣来的!”吴桐也谦逊了几句。
麦香摇摇头说道:“老全在砖厂够勤奋的了,要不是恩公,就是死了我们都不会知道!”
擦了擦刚又流出的眼泪,麦香发现吴桐衣衫蓝缕,人瘦毛长,不由哽咽道:
“恩公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今天既然路过我家,麦香恳请恩公到我家休息一下,好让我夫妇招待一下恩公,略表心意!”
“不行不行!”吴桐拒绝道:“我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满世界都在抓我,别连累了你们!”
麦香说:“不怕的,我们这里是山区,村子都不大,我们那个村民组只有三户人家,还都到外地打工去了,跟我来没有事!”
“那好吧!”
吴桐同意了,确实也是,他跑了半天,也感到有点累了。
一路上,他们果然没有碰到任何人。
到了麦香的家,他一眼就看到一辆大东风停在一个晒坪上,晒坪后面是几间土坯房,房间里有人在叮叮当当地在忙着什么活。
这里是山区,农户各家之间并不相连,距离这里百多米还有两户人家,想来便是麦香嘴里说的同一村民组的农户了。
临近土坯房,麦香并没有叫喊,走到门口后才低声对里面喊道:
“老全,快放下手里的活,恩公来了!”
“什么恩公,哪个恩公?”
里面一个男声有点发懵地问,走到吴桐出现在门口,他一下愣住了,颤抖着声音叫道:
“啊,真的是恩公,恩公快快请坐!”这个男人果然就是全福来,他手忙脚乱地拉过一张凳子,请吴桐坐下。
可还没等吴桐坐下,他就已经双膝下跪,对着吴桐扑倒就磕头。
“恩公恩公,想死我全福来了,没有恩公,我全福来的命两年前就交代在砖厂了!”
说着说着,他哭泣起来,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麦香提了一个大茶壶过来,给吴桐倒了一大碗茶,对全福来说道:
“好了老全,恩公走了不少路,让恩公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去把咱家养的鸡抓两只最肥的来,再到咱家的鱼塘里抓条大鱼,咱们好好执行一下恩公。”
全福来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吴桐连忙喊住他们,不要搞得太复杂了,但那两口子哪里肯,抓鸡的抓鸡,割腊肉的割腊肉,忙得不亦乐乎。
吴桐没办法,只好坐下来喝茶。
农家的茶和城里人的不同,是用好几种说不出名字的草叶草根煮的,透着一股清香,喝在嘴里甜丝丝的,回甘十足。
吴桐一面喝,一面打量这间简陋而又温馨的房间,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供在堂屋正中央的一块红色牌子上。
红色牌子上书“佛光注照”,“长生?位”“消灾延寿、生意兴隆”等字样。
但被供奉者的姓名这一栏,填写的却是“黑面阎王”四字。
“长生牌?”吴桐心里一震。
所谓长生牌,就是为恩人祈求福寿的牌位。
被供奉的恩人,还不能是一般的恩人,必须是戴天履地大恩大德之人才行
但这个黑面阎王怎么会被供上了长生牌呢?
正摸不着头脑时,麦香和全福来从厨房里出来,摆桌子,上酒菜,热情地招呼吴桐入坐。
“粗茶淡饭,请恩人莫怪!”
这还粗茶淡饭?
炖肉炒鸡,红焖大草鱼,干椒腊肉,蒜蓉炒蕨菜,上汤皮蛋鲜茶叶,直接把吴桐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年了,他在狂魔山洞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整日里不是没油没盐的烤鱼,就是纯粹的白饭,偶尔吃狂魔在山上采到的野菜都是生吃。
有时候狂魔偷懒不去采购,就只能天天吃烤鱼。
就这样师傅还骂他:“别挑肥拣瘦的,总比乞丐强多了吧!”
童玉很想告诉他:乞丐“下班”时,哪个不是lv包包金链子,你以为!
只见他将鱼碟端起,把鱼汁浇在米饭上,然后端起饭碗,呼噜呼噜地一个劲地往嘴巴里扒,中间丝毫没有停歇,就这样一口气将一大碗米饭全“喝”进了肚子里。
完事,他把空椀放在桌子上,讪讪一笑:
“多谢二位,好久没吃得那么痛快了!”
他这副怂样,把麦香和全福来二人看呆了,二人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全福来哽咽道:
“恩人,为了我们,您太遭罪了!”
麦香捶了他一下骂道:
“大老爷的,掉什么眼泪,还不快给恩人敬酒!”
全福来如梦初醒,站起来大叫:“对对,恩人在上,我老全敬恩人一杯,感谢恩人的再生之恩!”
说完,脖子一仰,满满一杯酒一口吞下。
吴桐笑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当下二人,你叫我恩公,我叫你全大哥,又是酒又是肉地大吃大喝起来,麦香则在一边给他们倒酒挟菜。
这顿饭宾主十分尽兴,全福来舌头短了半截,指着身后的长生牌位说道:
“恩公啊,我全福来可是时时刻刻都念着您呀,就是不知道您的大名,您看这长生牌位,是我们给恩公您立的,就是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大名,只好先称呼您为黑面阎王了!”
麦香解释道:“他们大伙商议,阎王可怕,但阎王惩罚的是坏人,帮的是好人,加上那时恩公一脸乌黑,大家就叫您黑面阎王了,反正也不知道恩公的名字!”
全福来高兴地说道:“现在好了,见着恩公您本人,我们可以换上真名了……”
麦香又敲了他一筷子:
“老全你真不懂事,恩公现在的处境,能用真名吗?不光是你们砖厂逃出来的一百多人,个个都供奉了恩公的长生牌位,四邻八乡的乡亲们也把恩公的事迹编成了山歌传唱,这真名一传出去,该给恩公惹多大麻烦!”
全福来吓了一跳,醒悟道:“对对,不能用真名,这太危险了!”
这两口子很自觉,没有再问“恩公”的真名,但吴桐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前的他,非常享受人人都怕他,人人都躲着他,将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感觉,觉得这才男人,这才拉风。
当年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最喜欢的一首歌居然是《我们是害虫》,现在想想都恶心!。
两年前从砖厂逃出来时,一百多工人向他下跪,叫他恩人,齐声叫喊恩公保重,他也震撼过,感动过,甚至流下了眼泪,但他并没有往心里去,还觉得当好人太累,当坏人潇洒。
而现在呢,他竟然有了做好人比做坏人好的感觉。
当然,或许是修炼了清心咒,服用了火精冰心莲子,消减了大部分戾气,又在现实中,感受到麦香和全福来两口子对他这个“好人”的感恩,让他感到了震撼,甚至让他产生对以前犯下罪孽的自责!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想了想对这两口子说:
“我想请两位帮我一个忙!”
两口子连忙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恭敬地说道:
“恩公请讲,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吴桐把逃亡时在新安镇取出来的、以及在砖厂抢来的五千多块钱拿出来说道:
“我现在不便公开露面,想烦请你们帮我买一台手机,电话卡千万不要实名,连你们的名也不要用,就是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买张别人不要的卡。
“另外还买一张到龙都的火车票,我明天就要出发。”
“恩公明天就要走?”
“必须走了,我还有急事,这些钱不太够,请你们帮我垫一些,我到了龙都就用微信转账还给你们!”
二人连忙说:“恩公快请把钱收起来,买手机和车票和钱,我们决不能要恩公的!”
“不要这样,你们也不容易,这钱你们必须拿着!”
但无论如何,麦香两口子就是不肯要。
全福来说:“电话卡问题不大,无线通信公司经常搞活动,免费赠送电话卡,只希望拿到卡的人能够一直用下去,成为他们长期客户。
“但很多人得到电话卡后并不用,转手就卖给了手机修理店,或者杂货铺,很容易在他们手里买得到。
“虽然他们当时领的时候也是实名,但这么一流转,根本就查不到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
“不过火车票有点难,因为需要身份证,不过这也不成问题,我有卡车,可以送恩公到龙都去,只是辛苦恩公了!”
吴桐听了大喜:“那太好了,你开车都不叫辛苦,我坐车还辛苦个啥!,”
全福来说:“那行,现在才三点多,我开车跑一趟黄茅镇,先把手机买回来!”
吴桐反对:“不行,酒后不要开车!”
全福来:“没事,山路上没有特勤!”
“屁话,说不行就不行,明天再说!”
吴桐不让步,麦香也不同意。
当晚无事,回到人间的第一觉,吴桐睡了个死透,麦香在厨房忙到半夜他都没察觉,天不亮的时候,门外曾经响起过一阵汽车马达声,也没有把他吵醒。
直到第二天八点多钟,汽车声再次响起,他才醒了过来,就看到全福来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大声喊道:
“恩公,手机买回来了,手机卡也是在路边摊买的,人家摊主也没问我的名字,恩公放心使用,我还充了一千块钱话费!”
说罢,递给吴桐一个装得鼓鼓的双肩包。
装一部手机用得了一个双肩包,还那么满?吴桐有点疑惑,当他打开后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台手机外,还有几套衣服,不由心里一阵感动。
“这几套衣服,是我比着我自己的身材估摸着买了,也不知道恩公合适不合适?”
吴桐马上把衣服换上,他现在这身行头也太破旧了,走出去非得让人怀疑不可。
“不错,很合适,谢谢全兄了!”
“谢什么呀,他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
“哎呀!”突然全福来叫了一声,把吴桐和麦香吓了一跳。
“我忘了买一把理发用的推子,给恩公把头发理一下!”
麦香刚要埋怨,吴桐却说:“不要紧,我梳个大马尾得了!”
说着他把头发往后一拢,扎了起来,倒也仙气飘飘,英俊潇洒。
麦香又拿出一包煎饼:“这是我连夜烙的,给恩公您路上充饥!”
“好吧,我也不客气了,等我的事情平息了,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事情平息?麦香眼眶又红了,她根本不敢抱什么希望,毕竟恩公在砖厂杀了人,听说还不少,唉,好人怎么那么多事呢!
但她还是说:“事情总会过去的,不管恩公做了什么,但恩公就是好人!”
卡车上路了,吴桐坐在副驾座上,久久回味麦香的话,我真的是好人吗,以前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混账事,是坏人;但在砖厂杀的那些人,算不算是见义勇为,是个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