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又坐在同一张桌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至于我、胡之菲、李驰都是心知肚明,只有林飞宇一脸茫然。
“李驰,你今天早上来的?”
胡之菲推了推林飞宇:“你傻啊,他们昨晚在一起。”
“昨晚……司葭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吗?”林飞宇一脸憨憨的样子。
胡之菲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喝多了,喝点醒酒茶。”说着,她给林飞宇斟了杯热茶。
虽然胡之菲对我和李驰和好一事心知肚明,可我依然有些脸红,不好意思。
李驰握着我的手,看了我一眼,低声问:“胡之菲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吧?”我尴尬地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李驰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走出出租屋的时候,正碰上他朋友从外面回来,跟李驰打了个招呼,他一头朋克长发,蓄着胡子,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更落拓不羁,见到我他对我抬了抬下巴,李驰把钥匙和一张收据还给他,说了句:“床单、被套送洗了。这个是小票。”
他拿着小票翻转了一下,用拇指搓了搓下巴,对我们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不过他当时那个眼神实在叫我难堪,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李驰看出我的窘迫,揉了揉我的腰,说:“没事儿,别放在心上,我跟他关系铁着呢。再说别人怎么想不用在意。”“嗯……”我低着头,李驰捏了捏我的脸。
走了几步,我抬起头,他又戏弄我道,“原来上次是太温柔了啊。”
啊……我好不容易不去想刚才尴尬的事,他又提起来,他太坏了……
此刻,从回忆回到现实,我悄悄问李驰:“你那个朋友胡之菲也认识的吗?早上遇见的那个。”
“当然啦。”李驰笑了笑,“他挺有名的,胡之菲也挺有名的。都在一条街上混着,不认识才怪。”
李驰凑在我耳畔悄悄说了句:“他当时想追胡之菲来着,但后来……”他对我耸了耸肩。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出了“原配骂小三”那件事……
“你们的生活真是精彩。男男女女的,敢爱敢恨……”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本想表达羡慕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语气却含着某种奇怪的意味。
李驰轻轻嗤笑,用掌心揉了揉我的头,揶揄道:“你也挺不甘平凡的,哪有人喜欢平淡,不过是没机会实现罢了。”
我抬头睨了他一眼,这话我听着怎么像是带刺,只是不知道我想的和他想的是否一样。
“喂,你们两个当着我们的面说悄悄话啊,撒狗粮要不要这么明显。”胡之菲给李驰续茶,又给我递了个眼神。
啊……那眼神好色……我快把头低到桌子底下了,结果看到李驰握着我的手若有似无地在我大腿上摩挲着。
我这才想起昨天胡之菲说的“以后让我喊她姐姐”,是否嘲笑我恋爱经验的匮乏?
……
点的餐上桌以后,我们便聊开了,聊起了胡叔叔工厂歇业的事。
胡之菲握着茶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现在好一点的电商都有自己的服装厂,哪怕是小一点儿,各方面品控也能做的到位些。”
林飞宇轻松地说:“实在不行就和别的厂家合作,胡叔叔不是说了吗,他不会不管的,他行业里积攒了这么多人脉,你要继续做直播带货,他会给你牵线的。再说,菲菲,我觉得以你的形象气质,直接当带货主播也很好,为什么要操心那些工厂的事?”
胡之菲努了努嘴,显然并不赞同。
“那样太辛苦了,我舍不得。”林飞宇见胡之菲表情不对,忙回补了一句。
“菲菲是想做自己的服装品牌的。”李驰插了一句,“这是她的梦想。”
胡之菲朝李驰看了看,抿唇对李驰笑了笑,李驰的话让她感到些安慰。
“那就慢慢来。”我附和道,“不管怎么说,现在销售这块已经打开了渠道,剩下的是菲菲的专业,设计、面料这些你都懂,比很多人都强得多了。”
胡之菲点点头,陷入沉思。
林飞宇没看懂胡之菲的表情,自顾自说着:“做独立设计师很难的吧,中国没有原创设计的环境,大家都是抄袭原版做仿单,万一设计出来,投入到市场上,用户不肯买单怎么办?菲菲,要不你再想想。”
胡之菲愁眉苦脸起来,她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原创的东西,和仿单最大的区别是,一个是从零到一的创造,另一个则是从一到十,仿款自带大牌流量,而原创产品却需要培养客户的审美,而且因为品牌有锚定价格,好比大牌的一件衣服卖三千,仿单卖三百,用户就觉得很值,而好的原创产品,因为耗费了很多精力,最后卖五六百,用户还是觉得,你又没什么名气,凭什么卖这么贵。
“……这条路是很难走的,需要花很长时间啊……”良久,胡之菲才说了这么一句。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说。
我们面面相觑,不想再泼胡之菲的冷水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劝,也提供不了合适的建议,安慰也不起作用……
梦想,从来就像是精品橱窗里的世界,你远远看过去,觉得那一切都很真实,也似乎唾手可得,可伸出手去,却只能摸到冷冰冰的玻璃。
而在玻璃和真实之间,隔着“钱”这个东西,许多梦想都需借助金钱的媒介去实现。
然而,胡之菲是不愿意让她爸爸给她投资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尊心。她爸爸再有钱,那也是老一辈人创造的财富,她有什么资格伸手去要,更何况万一亏了呢?
她又该如何交代?
这又是另一个难题。人生的枷锁从来不会因为财富的多寡而增减,各阶层有各阶层的烦恼——胡叔叔嫌自己入行太晚赚的不够多;胡之菲怕自己没有父辈的能力被其他同辈瞧不起;至于我们,我和李驰则还在为了扎根上海而苦苦挣扎;林飞宇是没什么烦恼,可即便如此,他也怕有一天配不上胡之菲,而且他也不懂,为什么明明可以过轻松的生活,却要选择努力……
真是各有各的难题,年轻,除了年轻的优势,简直一无是处。
一番谈话之后,自然没有得出结果,胡之菲最后说了句:“这事儿我得和黄子爵商量一下,毕竟直播带货还在做着,他拥有公司一半的股权。我接下去无论是做独立品牌,还是代销库存,都得和他达成一致。”
李驰插了一句:“一半的股权?那就是说,你不能一个人拍板了?什么决定都得通过他?”
“话是这么说啦,但当初商量签持股协议的时候,黄子爵说,公司的发展方向听我的,毕竟我出力,他出钱,他要的只是保证公司能赚钱盈利,再说他手里有这么多公司,他也不一定管得过来……所以,最终决策权还在我……”说着说着,胡之菲声音低下去,拧眉看着虚空,脸上忧色满布。
这话连我听着也不妥,那如果最后他们无法达成共识呢?又该怎么办?
李驰说了句马后炮的话:“菲菲,两人合伙开公司,不能让对方占一半股权,我吃过的亏,你忘了吗?我还以为你会至少持股55%。”
这话一下子说中了胡之菲的心事,她低着头,眉头蹙得越紧,低声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又没出钱,还要占更大的股份,我根本说不出口,再说,当时那个情况,我的直播数据这么惨淡,如果不是黄子爵注资,我根本做不下去,我也没有办法……”
大家看胡之菲情绪不好,想说的话也不好说下去了,更何况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白纸黑字的协议写着,她只能往后看,不能倒回往前看了。
林飞宇将手掌放在胡之菲的肩膀上,收紧手心握了握,想给她安慰,胡之菲却有些嫌弃地退让了一下,躲开了。林飞宇讨了个没趣,表情有些悻悻的。
胡之菲不愿想更坏的结果,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和子爵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再说我还有一半的话语权,你们别担心我了。”
走出餐厅,林飞宇把工厂的货搬到自己的甲壳虫上,货挺多的,占了后排和后备箱,李驰本来让我坐他们的车,但最后,我还是坐在李驰的车尾上,弯腰抱紧了他,李驰回头看了看我,说:“你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好。”
“我不冷,下午太阳晒着呢。”
李驰笑了笑,胸腔震动牵动了后背,我伏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虽然回家的路得两个小时,但心里却不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