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一间小院中。
此刻正有一老者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手中握着蒲扇轻轻扇着。
老者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花白,身上一袭朴素发白的衣裳。
看着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爷子。
不过若是让军伍中的大佬见到此人,肯定是会老老实实立正敬礼的。
无他,只因为此人乃是李云龙。
早年过草地就是团长,并且熬过了那段岁月的李云龙。
此刻的李云龙已经年逾九旬,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更不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后生。
如今的他,走起路来都有些步履蹒跚,老态龙钟,平日里只能够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不可谓不是英雄迟暮。
而在李云龙身边的,是一名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手中织着一件偏年轻化的毛衣,嘴里还不停嘟嘟囔囔的。
“你说小城儿这些年轻人,现在怎么都喜欢这种类型的毛衣。”
李云龙听了这话,呵呵一笑,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要织不了就算了,反正小城儿现在也出息了,在汉东省混得风生水起,难得回一趟京都。”
声音略有些沙哑。
田雨一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将手中毛衣放在大腿上,梗着脖子说道,“这还不是都怪你,你非说什么不能滥用职权谋私,小城儿打小读的学校都赶不上那些人,后来如果不是咱这孙子自己争气,说不定国防学院都上不了。
这也就算了,我也能理解,可你这老头倒好,小城毕了业就去了汉东,你也不说说让他回京都工作,眼瞅着咱们年纪也大了,你说咱还能见到这小孙子几回?”
田雨一通唠叨,听得老李同志直皱眉头。
好一会才伸手打断。
又过了一会,李云龙方才义正言辞的说道,“咱是立过些功劳,可我不是都说了,这事情不能混为一提。”
李城是李家小孙子,生父是又是田雨的幼子李康。
李云龙老来得子,李康亦是老来得子。
俗话又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疼老幺。
因此,在众多子孙之中,田雨是最为疼爱李城的,所以难免会出现这些抱怨。
可老李同志又何尝不是,当然了,李云龙作为战场上的宿将,对子孙也都是寄予厚望。
所以,这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李城这孙子出息,才能得到李云龙的疼爱。
田雨更加不乐意了,但也只是斜睨了一眼李云龙,接着自顾自继续织起了毛衣。
她明白李云龙就是头倔驴,说再多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老古板,我听说那些个人家可就没你这种思想,就钟家那上门女婿,我之前听说都调到京都来了,人正国不论是功绩还是其他的哪点比得上你,人家都能……”
老太太哪怕是心中打消了,用权为小孙子谋私的想法,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李云龙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亦如最初那般躺着,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再年轻几十岁,老李同志可能都要脸红脖子粗的再说些大道理。
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没那精力。
“团长!”
也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李家位于京郊,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打扰,老李同志又不喜有人伺候,再加上晚辈们都各谋其事。
老两口倒是乐得清闲。
以至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令得李云龙都有些怪异。
还未等田雨前去开门,就见大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
单从外貌上看,就不难看出此人年纪比李云龙小的多。
“坐。”
李云龙并未起身,甚至并未睁眼,只是用扇子指了指院落中的石凳,示意了一下。
老人见状当即乐呵呵的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对李云龙的态度有丝毫不悦。
来人正是段鹏。
从那段艰辛岁月熬到如今的地步,段鹏的地位早已不是当年授衔时候的中校。
退休前,肩上也是扛了有一颗星的。
如果是放在外面,有人如此对待段鹏,以段鹏的脾性早就翻脸了。
可,对于这位老团长,段鹏也不敢造次。
“团长。”
坐下后,段鹏不由分说的立刻直切主题,看样子很是急切。
“等等,我说段鹏啊,咱现在就是个退休老头,早就不是什么团长了,你叫我老李就好了。”
李云龙没等他说完,立刻出言打断道。
“是,团长。”
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怎么,段鹏唰的一下起身立正喊道。
将坐在一旁认真织毛衣的田雨都吓了一跳。
“团长,你先听我说完。”
段鹏接着连忙补充道,“李城那小子被抓了。”
李云龙:“?”
刚刚还云淡风轻,悠闲自在的李云龙,听到这话猛的坐了起来,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段鹏不敢怠慢,立刻将实情说出。
“听说是钟家那上门女婿,觉得那小子贪污受贿,完了就抓起来了,现在正在调查,职位也被免了。”
“他娘的。”
李云龙重重一拍大腿,气愤不已的说道,“我孙子怎么可能贪污受贿,这狗娘养的钟正国,是什么心思?诚心看我老李不爽?”
“应该不是。”
刚说完这话,又见老团长不解的望了过来,段鹏尴尬的笑道。
“这,也没人知道李城是你孙子。”
“是不是我孙子又如何?”
李云龙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站起身直视着段鹏,常年征战养成的杀伐气息毕露,“难道不是我孙子,他钟正国,还有他那什么上门女婿,就能如此不遵法律,原则了?”
很显然,老李同志是笃定了李城未曾贪污受贿。
这倒也是事实。
虽然李云龙没有用权力谋过什么事情,甚至连晚辈的工作也不曾关照。
但,这并不代表李云龙丝毫不了解李城。
相反,李云龙这些年以来每天都会收到李城的消息,诸如大学期间谈恋爱,写小说之类的事,他都有所了解。
甚至而言,李城有多少收入,李云龙也一清二楚。
第一十二章,谋士以身为饵,诱天下人入局
他不认为,李城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并且在任职期间屡立“战功”的年轻人。
会去搞什么贪污受贿。
这不是李家人的做法。
“您别生气。”
段鹏见老李同志气得脸都红了,心中一惊,连忙搀扶着李云龙坐下。
生怕因为这事,将这位老团长气出了个好歹。
同时,段鹏心中不免又有些后悔,不该告诉李云龙的。
似乎看穿了段鹏的想法,李云龙坐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
不多时,心中气愤依旧,可是面上已经好了不少,李云龙沉吟着试探性问道,“你告诉老赵,老丁他们了?”
“这倒没有。”
段鹏连忙摆手否认。
“这事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就是我也是听儿子说起才知道,我估计这事李城那小子也是真的被冤枉的。”
赵刚,丁伟也退休挺久了,一如李云龙一般,如今躺在家里颐养天年。
这些人与李云龙现如今的地位相差无几,退休是退休了,可余威尚在。
并且最主要的是,赵刚和丁伟这些个李云龙的老朋友,也都非常羡慕李云龙有这么个出息的孙子,连带着亦是很看好李城。
如若被那些人知道李城在汉东省受这种委屈,说不定就要闹出个天翻地覆来。
想到这,李云龙莫名其妙又笑了起来。
早年间,都是他老李最为冲动,也犯了不少过错,而赵刚和丁伟这些人都是冷静的很。
这到了晚年,经历过那段岁月后,反倒是反过来了。
李云龙沉稳了不少,那几个老头脾气暴躁,倔的跟头驴一样。
见段鹏还站在一旁。
李云龙收敛笑意,点了点头,刚想令段鹏准备机票,飞往汉东去主持公道。
可转瞬间,脸上又有些犹豫。
在他看来,自己那小孙子打小就有主意,如果他不想被冤枉,谁也没办法冤枉他。
事情能发展到现如今的地步,李云龙只能想到,这是李城那年轻人故意的。
“这小子打算干什么?”
李云龙想清楚这件事后,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田雨坐在一旁,一直听着二人的话,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所以然来。
她田雨,世家出身,不懂政治。
可她只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小孙子被人欺负了。
砰的一声。
老太太见这李云龙没有任何反应,当即重重将毛衣砸在这老头身上,怒斥道。
“你这老东西想干什么,难不成孙子也不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段鹏见这年纪同样很大的老夫人生了如此大的气,眉头不由直跳,立刻转头宽慰起了田雨。
心中愈发后悔今日的决定。
李云龙见田雨如此义愤填膺,又想到远在汉东省的小孙子,不由笑了起来,“咱这孙子这是想借咱老李搞点事情,你就别担心了。”
田雨和段鹏闻言,愣了一愣,一时间都没有明白过来。
不是被人冤枉成贪官了吗?
怎么又成了打算搞事情?
“你们啊就别瞎操心了,李城那小子如果不想被冤枉,谁也拿他没办法,他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
李云龙说到这,有些得意的卖了个关子,等两人脸上的期待愈发强烈后,才不急不慢的呵呵笑着说道,
“那就是对付钟正国还有他那上门女婿,他啊,这是笃定了我不会坐视不管。”
“道理我都懂,可这和对付钟正国以及侯亮平有什么关系?”
段鹏就是个纯粹的军人,跟老李之前也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
后面解放了才慢慢上的夜校,识得字。
但,也仅此而已了,若真要弄些弯弯绕绕,段鹏是真心弄不明白。
不然也不会只有一颗星,就退下来了。
“钟正国算个什么东西,他那上门女婿又算个什么东西?他现在是得势,可这也只是对于小城那些个年轻人来说,要是想搞他,哪里还需要如此?”
李云龙接着心平气和的躺回到躺椅上,悠哉悠哉的说道,“在老子面前,他当然算不得什么,可这事情都讲究个有理有据,只有掌握了证据,才能够下手。”
李云龙退休了确实不怎么想管事,可这不代表他会放任那些个不尊规矩的人坐在高位,继续祸害百姓。
“这道理我也懂。”
段鹏心中思忖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这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如段鹏所说的,如果想拿到钟正国的证据,扳倒他,对李云龙来说并不难。
完全不需要李城如此行事。
却见此刻,李云龙轻笑一声,微微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最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叫做谋士以身为饵,诱天下人入局,所以这事咱们就先不用管了,尤其是你这老太太。”
说到最后。
李云龙又着重强调田雨不要误事,用蒲扇指了指对方。
他是想看看,自己这小孙子能搞出多大的事情来。
……
汉东省昌武市。
侯亮平并不知道,他抓捕调查李城的事情,已经传进了京都某些大人物耳中。
当然,侯亮平也想不到,区区一个昌武市市局局长,副厅级干部,能够上达天庭,惊动上面。
“该死!”
纪检委临时审讯室外,透过单面玻璃看着里面镇定自若的李城,又看了眼送上来的材料。
侯亮平脸色尤为铁青,忍不住低声骂道,
“让你们查个药材来源问题,你们也查不出来,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令得站在侯亮平身侧的那些年轻人,都不由自主的羞恼的低下头来。
事情也确实如此。
上面都对此事记功了,并且不只是记的侯亮平的功劳,整个汉东反贪局都记了功。
而如此情况下,明明都已经实锤了的贪官,他们竟是丝毫查不出任何证据。
不免会羞愧到难以自处。
侯亮平心中气急难消,拍着桌子,不停的怒斥,
“亏你们还都是反贪局的老人了,你们以前就是这么办事的?”
“我认为,这件事可能有些乌龙。”
那些个办事人员羞愧,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事情真相,再加上害怕侯亮平。
而陆亦可这位汉东反贪局的处长,可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