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扶着方觉左臂的黑罕立即扣住他的手腕,另一边的辛立已经将方觉的右臂反剪于背后,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宗隽则是一脚踹在方觉的膝弯处,方觉的双膝瞬间就砸在了被阳光晒得微烫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顾仲勋的人还未到达现场,他的焦急声音再次从远处传来:“卸掉他的下巴。”
然而,还是晚了,辛立去卸方觉下巴的时候,只见一股黑血从他的嘴角涌出,就像涌动的潮水一般,势头猛烈,让人无法阻挡。辛立后悔不已,虽然人已经带回来了,但却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心中充满了遗憾和愧疚。
这时,张仵作才推着顾仲勋的轮椅从后堂转过来,他的膝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看到已经直挺挺躺在地上,还口吐黑血的尸体,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安慰道:“无妨,下次不论抓了谁,先看看有没有毒囊。”他的话语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深意,让人深思。
辛立和黑罕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但宗隽却还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他完全想象不到人还可以这样,为了保守某个秘密,竟然可以从容赴死,这种慷慨让他感到震惊和敬佩。
顾仲勋看向张仵作,不疾不徐地说道:“把他的人皮面具揭了。”
闻听此言,张仵作立刻行动起来,他在尸体旁蹲了下来,小心地避开方觉嘴角涌出的黑血,开始仔细观察寻找接缝处。
终于在耳后寻到了接口,张仵作小心翼翼地用竹制的刮片,一点点地揭开那张人皮面具。这个面具贴得极为紧密,仿佛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让人不禁惊叹其工艺之精湛。
随着面具的逐渐脱落,一张陌生的面孔逐渐显露出来。那张面孔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这绝非方觉原本的模样。
宗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和震惊。本来就已经很混乱的局势了,再混入这样的“假面人”,燕京城危矣,康国危矣。
辛立和黑罕也围了上来,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辛立问出几人都疑惑的问题:“司承是怎么知道这方觉是假的?”
“自然是知晓真的在哪里了。”顾仲勋叹了口气,打开膝上的木盒,复原了一半的头颅就这么展现在几人面前。
宗隽倒退了几步,辛立却是上前辨认,河泥已经干了不少,不再是黑乎乎的,而是灰白色,与下方的颌骨颜色还挺接近。
辛立看了几眼,便确定是方觉了,毕竟跟在方耀师身边十多年,方觉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叹息一声说道:“这应是方觉了,先不说这眉骨的相似度,只看他的后槽牙便知是他无疑了。他十五岁时,吃牛肚,不想里面有石头,直接嗝掉了半颗后槽牙。”
黑罕则是已经到旁边的树下呕吐起来,引来几人的侧目。
张仵作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现在不能看到尸体。”顾仲勋帮着解释了一句。
张仵作了然地点点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人皮面具,觉得这个东西真是神奇。
顾仲勋已经看向辛立说:“这个人的身份要尽快确定,先比对北狩潜逃人员的画像。另外,此时必须保密,仅限于安城司内咱们几个知晓。”
“为何?”宗隽很是疑惑,他今早是直奔城防营的,并不知道碎尸案。
“昨夜,显忠坊发生碎尸案,我家被丢进来的就是这颗头颅。但是,今早,陆续有人到留守府报案,说家中被丢进尸块。刘留守请我过去看过,却是一具女尸。”
“简直匪夷所思。”金宗隽不由得说。
“是的,这不是简单的碎尸案。”顾仲勋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最神奇的,是辛护卫在城西的乱葬岗竟捡回来了那具女尸的头颅,但方觉的身体还并未找到。”
顾仲勋停顿了一下,叫了张仵作,说道:“张仵作发现两颗头颅上的伤痕非常接近。”
张仵作听到顾仲勋的召唤,立刻放下手中的人皮面具,走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严谨和专注。他走到众人面前,缓缓开口:“顾大人,这两颗头颅的伤痕确实极为相似,都是经过锐器切割,且伤口整齐,并不是之前出现的‘血影’造成的伤口,而是手法专业的人切割的。因为不仅是头颅被割下的痕迹,那些尸块的痕迹亦是如此。但也有我想不通的地方。”
说着,张仵作走到头颅旁,指着枕骨处一道细长的划痕说道:“这条伤痕不是死前造成的,似是一种特殊的……”
张仵作一时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顿在那里。
顾仲勋微微颔首,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说:“会不会是什么祭祀仪式?”
张仵作瞪大了眼睛,双手相击:“对,顾司承所言极是,我见过这样的伤痕。今天是几号?”
这话说得极为跳脱,但顾仲勋立即回答:“廿五。”
“这就对上了。”张仵作立即说:“每年的五月廿五日就会出现一对尸体,脑后都有这样的一道划痕。但之前不是碎尸。”
“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顾仲勋问。
“我是两年前左右来的燕京城,第一个验看的就是五月廿五出现的那一对尸体。当时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听府衙的人讲,这种事是在方留守一来就出现了的。”
“贺兰淳是什么时候死的?”顾仲勋凝眉问道。
宗隽知道,便说:“报上来的是六月初二。”
“头七!”辛立哑然。
宗隽觉得心发慌:“难道这是遥人所为?”遥人信奉萨满教,有做人骨头盔的习俗。这都不是重点,主要是遥国都被灭五年了,这是要图谋什么吗?
他再也忍不住,说道:“还是尽早禀报元帅知晓吧。”
顾仲勋思忖片刻后说:“那就请六太子亲去元帅府禀报,我等还要请方副都统前来认尸。”
宗隽颔首,转身离去。
堂前突然安静下来,让人很不适应。
顾仲勋此刻,满脑子都是张仵作所说的萨满教祭祀仪式,他本就觉得贺兰嘉敏出现得非常突兀,还点破偷梁换柱之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