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倘若要我不追究,还请夫君尽早递出和离书。府上凡是属于我苏家的每一份钱财,得尽数归还,包括我曾花在陆府的每一分嫁妆,也得按着账本所记归还。还不上也没关系,打欠条也可以。那些零零散散送给你们的衣裳珠宝,就当我大发慈悲送给你们了。”
被妻子讨要花费掉的嫁妆,陆砚修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觉得颜面无存,“你当真如此狠心?”
苏荷眉头微微上挑,悠悠道:“你的祖母,伙同他人陷害我的清白,欲吞并我的嫁妆,可有此事?”
和离之后,她能带走所有的东西。
被休妻后,却只能孤身离开陆府,成为被指责唾弃的荡妇!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招挺狠的。
陆砚修慌乱的瞳孔震了震,只是意外她如何知晓?
刘氏矢口否认,还是坚持刚才的说辞,将屎盆子扣在杨婆子那对儿女身上。
苏荷也不恼,直接叫来裴夏:“去大理寺请陆大人过来。”
“站住!”陆砚修出声叫住,不让裴夏出府。
刘氏见苏荷真的不将陆府放在眼里,气势也渐渐转弱,不服气的靠在椅背上沉默着。
不过那双有算谋的老眼里,依然对苏荷透露出隐隐的敌意。
“和离书我会尽快交给你,你的嫁妆也不会私吞分毫,至于之前的花销,你打欠条吧,我自会签字。”
陆砚修沉默几秒后,给了苏荷回答,算是他彻底退步。
苏荷紧绷的身子终于一松,却又听见他说:“明日省亲,我同你一起回去吧。”
陆砚修如今还是苏家的姑爷,有权利去苏家,苏荷没法阻拦。
可她心里仍放心不下,觉得陆砚修和刘氏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或许两人背地里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苏荷静默片刻,不轻不重的回应了声,算是答应。
回去桂花小院后,裴夏伺候苏荷洗漱,提到后院柴房关押的二人,觉得不该轻易放过他们。
这是没得手,倘若真的发生了,岂不是要她家小姐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裴夏鼓着腮愤愤不平:“至少得受点儿皮肉之苦吧?得亏是老天爷垂怜,否则就是咱们自己受委屈!”
小姐以此与嫁妆做交易,虽说是不亏,但裴夏始终觉得不痛快,心里感觉憋着一口气!
苏荷知道她受不得自己吃亏,答应下来:“你盯着点儿,别伤了性命。”
裴夏应下。
厅堂散去以后,刘氏回了葳蕤阁并没有歇息,而是急急差人唤来了陆砚修。
一见到祖母,陆砚修尚未开口,就听见刘氏说:“苏荷在堂上如此折损你我颜面,被苏家人瞧个正着,谁知道在背地会如何笑话我们?”
陆砚修眉头一皱,有些不认可她的话,毕竟是祖母先设计陷害于她。
只是赵婉蓉和苏凌赶的巧,碰上了审讯。
陆砚修在地位上低于苏家,碰上他们也难免会有些自卑,无论苏荷说什么他都无法反驳。
“你就那么任由一个女人欺负?”刘氏捶胸顿足。加之几日来府上伙食清淡偏素,油荤都很难见着,偏偏桂花小院里肉香四溢,惹人垂涎!
要是苏荷没了银子,还能这么嚣张?
刘氏越渐觉得不平衡。
想到以往苏荷待她恭敬有礼,从不忤逆。现在柳萋萋到了府上来,就惹得她嫉妒心泛滥,撒手不管,连银子也不拨了,刘氏心里堵得慌。
若不是杨婆子跟多年前的事情有关系,怕狗急了跳墙,她也用不着怕苏荷审讯。
“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陆砚修还得去听玉轩陪陪柳萋萋,听她说熠儿不喜欢后厨准备的饭菜,已经一日没有进食。
看了眼天色觉得还早,樊楼还没闭店,想着要差人去买些孩子们喜欢吃的食物回来。
刘氏有意跟陆砚修商讨,奈何他心思没在,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候在一侧的秦嬷嬷将外间的灯盏熄灭,独留了室内的花雕灯,听见刘氏躺在床上阖目闷哼一声:“柳氏也是个小家子气的!要不是看在重孙的份上,断不会让她回来……”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耳边忽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刘氏凝神再一听,又没了声响,她对秦嬷嬷吩咐道:“明儿一早去看看柴房那几人,别在咱们府上出了事端。”
“老奴记下了。”
桂花小院里,苏荷躺在软榻上看书,裴夏从外面回来,顺便带来悠然居张氏的消息。
“大夫人长了褥疮,婢子们一靠近她就发脾气,见着谁都烦。”
苏荷眼都没抬:“其他人呢,去看过没有?”
裴夏道:“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去看的,当初即使小姐你去悠然居照顾,老夫人也没问着几回。姑爷那边……他倒是多挂念生母似的,可惜柳姨娘缠着,只好叫人去府外请大夫。偏偏大夫人不让生人靠近,一时都没了法子。”
张氏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那条腿,是被大老爷亲手打断的,也是因为纳妾起的矛盾。
大老爷陆成业风流成性,尤其喜爱烟花场所,还纳了两名女子回府当侍妾。
张氏原是个暴脾气,忍不了跟青楼女子共事一夫,她见拿陆成业没法子,转头就将两名侍妾卖到贵胄人家做丫鬟。
陆成业找不到侍妾,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张氏并非京城人士,是幼时由父母卖给陆成业做童养媳的,他素来打骂惯了,那一次不知怎的没注意力道,硬生生折断她一双腿。
想到此,苏荷对张氏多有同情。
以前她也得过褥疮,丫鬟们都嫌弃恶心,照顾的不周到。只有苏荷不厌其烦的为她忙里忙外,不嫌弃身上那些难看难闻的褥疮,可眼下她与陆砚修关系微妙,断不可能再贴身侍奉。
“行了,歇息吧。”
苏荷将书递给裴夏收好,将绣着白玉兰图案的外裳脱下,钻进了被窝。
看见桂花小院中的灯熄灭了,陆砚修在心里尤其厌恶苏荷这份绝情。
即使他们以后不是一路人,对待曾经的婆母,难道就不能再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