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音从室内出来,与他同立在原处,翘首望着渐渐走来的苏荷,楚腰雾颦,风韵万种,不由得惊叹于她的容貌:“我若为男子,便慕这样的千金小姐,金屋藏娇正好。”
陆淮鹤面上是克制的疏离与冷淡,心中却涌现一股酸涩。
谁说不是呢?
娉婷袅娜之姿,唯有金屋藏娇可抵。
“陆大人。”
苏荷将湿透的雨伞交给裴夏,低着脑袋
从怀里的拿出纸伞递到他面前,“谢谢您。”
男人眼眉微垂,不理会她,眼底浓云翻滚。
“送给你了。”
他的语气似乎听起来有些不悦。
苏荷瞧着云纹花边的纸伞,这在京城可是得卖十几二十两一把,就这么送给她了?
不过她也没多问,敛眉谢过,便让裴夏将伞收好。
陆淮鹤见她如此不珍惜,竟然随意交给一个丫鬟保管,不由得脸沉下来,拂袖而去。
“这是……”
苏荷怔住实在不解,刚才在雨中不是还挺柔和的么?
她侧眸看向献音。
“不用管他,进来品茶吧。”
“好。”
寺里的时辰好似过的很慢,几壶热茶下肚,天色还尚早。
苏荷告别昭阳和刘氏,带着裴夏去往自己的客堂竹居。
晚间的时候,雨势越渐下大,吹进来的凉风几度让烛火熄灭。
恰逢小沙弥送晚饭过来,他站在门口保持着距离恭敬道:“今晚雨大,施主可在客堂内享用晚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施主见谅。”
“劳烦了。”
裴夏将晚饭呈进来,清淡的菜色虽然没有油荤味,但是色泽鲜明,挺有食欲。苏荷正好饿了,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这雨没有停的迹象,咱们估计得推迟时间下山了。”裴夏道。
苏荷没太意外,刘氏约她一起来上清寺,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就回去。只是有些好奇,怎么会那样凑巧,偏偏遇见了昭阳长公主和陆大人?
“奴婢瞧着,长公主与老夫人寒暄那么久,似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苏荷手上一顿,又想起了那封信纸。
冰释前嫌绝非可能,刘氏能够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长公主却不能。
“小姐,今晚要为大夫人祈福吗?”
苏荷听着院子里的雨声,想着时辰还早,便道:“晚点再去佛堂。”
儿媳妇为去世的婆母祈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不知道刘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做好份内的事情。
隔壁的客堂挂着雅阁的牌子,住着柳萋萋,小沙弥送晚饭来时,她让明春来请苏荷过去一起用餐,被苏荷拒绝了。
柳萋萋懒洋洋靠在床上,见着味道寡淡的素菜提不起食欲,喝了几口小米粥权当填填肚子。
“这里离山下远得很么?”
明春道:“有足足二十里。现在雨势较大,下山更加困难。”
“行,我知道了。”
柳萋萋近些日子胃口格外好,还想着让明春去山下买些肉食。虽说是佛门之地,不吃荤食,可她腹有胎儿,想必佛祖也是能理解的,现在看来是吃不上了。
戌时一刻,她听见隔壁的竹居传来关门的声音,想来是苏荷出去了。
柳萋萋让明春偷偷跟着去瞧瞧,才发现她们去了佛堂。
“她还真要去祈福?人都死了,祈那么多福有什么用?”
明春觉得这话不对,就是因为大夫人生前受了罪,才要多多祈福,让她下辈子投到一户好人家。
可柳萋萋是睚眦必报的人,明春若是反驳一句,必定会招来她的指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悄悄忍住不吭声最好。
因着下过雨,小径上的青苔有些打滑,苏荷走的极慢。来到佛堂后,门口的小沙弥将两人引进去。
鎏金兽首的香炉之中,暖烟流淌,在半空中交揉相缠,最终又消散。
一进入堂内,苏荷看见壁龛上坐着的佛像,她不敢怠慢,双膝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拜了拜。
脑海里想起张氏的音容,打从心底里希望她下一世可以投到好人家。
或许得老天垂怜,可以跟她一样,重获新生。
苏荷感怀重生之事,心中愈见崇信神佛,双掌伏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久久未曾直起来。
佛堂外,秦嬷嬷特意过来查看,见到苏荷认真祈福的模样,立即回去禀了刘氏。
“苏荷向来听话,若不是因为和离要带走嫁妆,与陆府为敌,我也不会想着对付她。”
刘氏坐在黄木圈椅上,用手撑着脑袋闭眼道。
秦嬷嬷为她按捏额角,随口抱怨:“少夫人也真是的!成过亲的人,难不成还想着高嫁不成?世间多少女子不希望经历生子之痛?她白白得一双儿女还不知好歹?”
“无非是仗着有几个臭钱罢了。纵是有钱又如何?名义上是她苏荷的嫁妆,还不是堆在咱们府上?”刘氏喟叹一声,嘴角隐隐得意:“便是当年长公主那般强烈离府,不也还是栽了一半的假嫁妆在我手中?”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刘氏颇为得意。
若不是她聪慧,叫人假扮盗贼劫走长公主一半的嫁妆,她还真是一穷二白!
只是这法子已经用过一次,要是再来一次,恐叫长公主会起疑心。刘氏这才想着法子将苏荷带到上清寺,此地离京城尚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时候苏荷出事,抑或是名节有毁,过错就不在陆府,也有理由苛刻她的嫁妆了。
之前那次是她没在场,没得逞就算了。
可这次有刘氏坐镇,很有胜算,连长公主都在她手里吃过瘪,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苏荷?
秦嬷嬷也道:“反正离下山还早,不如在寺里多住两天再安排……”
“今日我探过长公主口风,他们也会在寺里多住几日。夜长梦多,此事尽快安排。”
有他们在,还可以做个见证,便用不着刘氏多加口舌向世人解释了。
“老奴知晓。”
佛堂里。
直到裴夏推门进入,苏荷才恍然出神,已经子时了。
“小姐,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咱们再来。”
苏荷只觉得双膝酥酥麻麻的失去知觉,缓了好一阵才慢悠悠站起来,她问:“竹居内可曾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