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关羽七月起兵北伐,时近十月,将近百日。
画外音:你道一个小小樊城,因何久攻不下?七八月间天降大雨,汉水泛滥,便是拿下樊城最佳时机。但两军相交,非一日能分胜负,关羽担心孙权背后偷袭,故此不敢倾尽全力攻打。樊城三月不下,此为致败主因,不可不知。
关羽水淹七军,得到于禁数万军马,很快断粮,全军惊慌。关公知道东吴在湘关留有大量军粮,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擅自取用,以为军资。
只因事急,不及修书通报,只得从权。本打算打下樊城,回师江陵之后加倍还于东吴,便即未通信使。不料被湘关库吏逃走,将此事添油加醋,报与吴都建业。
孙权本来引军待发,闻知所屯粮米被关公私取,便以此为借口,令吕蒙袭击荆州。正因孙权自后方掣肘,从而使关羽错失拿下樊城最佳时机,此其致败原因之二。
关公既得于禁七军降卒,毕竟不能使魏将领兵。于是带兵将领极缺,近十万大军,只靠关平、廖化、周仓数员战将,及马良、赵累两个文臣统管,则顾此失彼,便成乌合之众。于是战斗力反而锐减,以致相互牵制,此其致败原因之三。
又因南郡至襄阳道路迢遥,运粮之道被徐晃分兵阻断,粮饷不能及时运到。关公大急,着人传令潘濬、糜芳、傅士仁尽力筹办,声言若是断粮,回荆州后定斩不饶。潘濬等无法可想,各怀惊惧不安,愈加推诿怠惰,此其致败原因之四。
有此四者,是故使关公陷于进退两难之地,樊城百日不破。
大雨既停,关公分兵一半抵于郏下,自领余兵攻打樊城。到北门立马扬鞭,指城头叫道:于禁、庞德已被关某悉数歼灭,徐公明困于山中。鼠辈不早来降,更待何时?
提马上前,已近吊桥边上。曹仁站在敌楼,见关公身上止披掩心甲,斜袒绿袍,乃招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
关公急勒马回时,右臂已中弩箭,带箭而回,大叫一声,落于马下。
关平急将父亲救起,令军士送回大营。曹仁见关公落马,引兵出城,却被关阵杀回。
关公归寨,医官拔出臂上弩箭看时,急报关平,说箭头浸有毒药,实无可解。
关平急亲入帐看时,见父亲整条右臂已现青黑之色,肿如大腿,不能运动。于是大慌,便与众将商议,欲引军回荆州,待调理伤愈,再复北伐。关羽大怒,坚不肯从。
迁延数日,小军进来传报:帐外有人自称南阳张仲景,求见君侯。
关平闻报大喜,急率亲兵趋出帐外相迎。
只见辕门口站立一人,六十余岁年纪,方巾阔服,臂挽青囊,飘然有神仙之态。
关平自报姓名,请问来者为谁。
老者答道:某乃南阳郡涅阳人,姓张名机,字仲景,忝为药王门掌门,神医华佗是某师兄。今在襄阳行医,因闻关将军中了毒箭,特来医治。
关平大喜,即请张机入帐,来见父亲。
关公早闻神医张机大名,亦知军师随叔父诸葛玄南逃之时,曾寄居其府,论起来便非外人。当下以礼相见,赐坐献茶。
茶罢,张机请看伤势,皱眉道:此是乌头之毒,直透入骨;若非某来,此臂无用矣。
关公见说箭伤能治,不由大喜,即问治疗之法。
张机:某便说了,君侯休要恐惧。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大环,请君侯将伤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布蒙首,不可观看。某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无事。
关公:如此容易,不用柱环也罢。
令于帐中摆酒相待,又使马良坐在对面,令军士拿过围棋,要与马良弈棋消遣。
张机见此不乐,暗道:客人在座,关某因何如此轻慢?
关公看出,也不说破,自顾大饮数杯烈酒,伸出伤臂:便请神医动刀刮毒。
张仲景大惊失色,说道:君侯休得玩笑。某与师兄华佗虽出同门,但学艺不同,各有专长。师兄曾创麻沸散神汤,从未传予他人;今师兄早死多年,麻沸散绝矣。今若不施麻醉,又不加柱环加固伤臂,一旦动刀,何能忍痛?请安排静室柱环,某方可为君侯施术。
关公笑道:不瞒先生说,关某亦是道家门派弟子,敝师便是兵家门长左慈。小小皮肉之痛若不能忍,又怎当万人敌虚名?某吃酒下棋,先生只管动刀,两不相干,休得客气。
遂将伤臂往前伸出,左手执棋落子于盘,请马良应招。
张仲景半信半疑,令人置盆于地,自取尖刀在手,割开皮肉,用刀刮骨,悉悉有声。
帐中诸人见状,无不掩面失色。关公一边饮酒食肉,一边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须臾刮尽骨上之毒,张仲景为关公敷药,将伤口以线缝好。看关公脚下,血流盈盆。
关公披衣而起,拜谢张机:此臂伸舒如故。先生手到病除,不愧神医盛名!
张仲景收刀,洗手更衣,一躬到地:张某行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乃天神也!
惟恐关公术后失血过多,难以支撑病体,遂告辞道:君侯方才失血盈盆,急需静养,百日内休要临敌,更不能动怒。某便告退,容后再拜。
关公笑道:岂有此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况先生乃关某救命恩人,更不能失礼。关某唯恐招待不周,焉有驱客之事?
急令关平再设酒席,款谢神医,便请张良相陪。
张机推辞不过,只得奉命落坐,心下不禁骇然生惧,对关公既敬且佩,我以言表。
镜头转换,日落西山,渐至定更。
中军帐内,关公令关平向张神医频频敬酒,自己也再三致意。
张机停酒问道:君侯因粮饷不足,前日取了孙权湘关粮米,此事可是真的?
关公:诚有此事。某欲回荆州之后,加倍奉还,并以厚礼馈之。
张机:世人谁不知君侯光明磊落?初在许都挂印封金而去,分文不取。今借东吴存粮,世人亦信来日必加倍奉还。但恐有小人作祟,借此大作文章,到时惹恼孙权,动起刀兵,悔之莫及。为君侯计,不如遣军即在南漳屯田力耕,来年丰收,即还欠粮,以消争端。
关公:神医灼见,关某深表感谢指点之恩。
因闻“南漳”二字,忽然想起前年军师孔明荆州临别之语,不由大喜,当即唤来督粮官赵累,令骑快马前去南漳县水镜山庄,寻找司马德操先生,并问白马洞藏粮之事回报。
赵累领命,带了二十名军士,快马去了。
张机见关公听了自己献策,立即行之,颇为高兴,即多吃几杯,话锋愈健。
关公见张机身体健旺,便在席间请问养生之法。
张机:养生之法,用药乃为其末,健身方为根本。我师兄华佗若在,定以其绝技五禽戏赠授,则将军重返少年不能,寿增一纪无妨。
关公:某亦闻神医华佗之名,仗义江湖,行遍天下,活人无数,世人均以活菩萨称之。其人究竟如何早亡?望先生不吝赐教。
在座马良、关平等听关公此问,皆欲知其详,都停杯不饮。张仲景遥思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药王门创教祖师,乃战国周烈王时神医扁鹊,传至我手,已是二十一代。
镜头闪回,叙述华佗旧事。
华佗,原名旉,字元化,沛国谯县人,人号医仙,药王门掌门师兄。
张仲景入门稍晚,呼华佗师兄,排行为二,江湖人称医圣;三师弟董奉,字君异,交州候官县人,人号医神。师兄弟三个,最属华佗名声最显。
华佗学成下山,行医天下,足迹遍及九州,多在江东定居。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对外科尤为擅长,常分不同病情,脏腑病位,对症施治。
灵帝末年,中原瘟疫流行,死者数以万计。华佗知是黄疸病,足不出户,费时三年,对茵陈蒿药效反复验之,最终断定以春三月茵陈蒿嫩叶施治,可治此疾。
试之果然,数十万人因此得活。民间因此流传歌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传于后世切记牢;三月茵陈能治病,五月六月当柴烧。
此后华佗还以温汤热敷治蝎子螫痛,用青苔炼膏疗马蜂螫痛,以蒜亩大酢治虫病,用紫苏治鱼蟹食毒,以白前治咳嗽,用黄精补虚劳。简便易行,又收效神速,如此不一而足。
时有孙策部下军吏二人,俱患身热头痛,症状相同,于是共请华佗医治。华佗当场施治,处方却异,一用发汗,一用泻下。二人不明所以,便问其因。
华佗:你二人虽症状相同,但一为表证,发汗可解;一为里热,非泻下难于为治。
二人再拜而去,服药后均告痊愈。
督邮顿某,向有肾虚之症,请华佗调治,几副药饵吃下,便即痊可。
华佗诫说:君疾虽愈,但元气未复,当静养以待康复,切忌房事。
嘱罢而去。恰逢顿妻从百里外赶来看望其夫,当夜顿某经不住其妻诱惑而行房事,三日后,便即病发身亡。
另有江东徐某,因病卧床,华佗前往探视,问其病因。徐某称昨日请医针刺胃管,后便咳嗽不止,心烦不得安卧。
华佗经过诊察,叹道:误矣。针刺未及胃管,误中肝脏,五日后恐有不测。
后果如华佗所言,徐某于第六日而亡。
有日华佗经过广陵,太守陈登闻知,即请入府,为自己诊病。华佗见陈登面色赤红,心情烦躁,诊了脉象,已知其因,便令家仆备十几个脸盆,再以汤药灌入陈元龙腹中。
陈登服药后大呕,吐出十数盆小虫,皆为赤首墨尾。惊问道:因何至此?
华佗答道:此病因嗜好吃鱼而得,今虽暂痊,三年后必定复发。某回家采药而配,三年后太守令从人来我家求药而服,病可除根。
陈登因见病好,便将华佗所嘱忘于脑后。三年后果然旧病复发,急派人去江东寻华佗,其时已迟。来人取药未归,陈登已发病去世。
初次合肥之战,周泰因受重伤,血流将干,堪堪待毙。
孙权派人请来华佗,不但将周泰救活,期年后而且勇猛如初。
华佗因敬周泰忠义,复将神技五禽戏相授。结果周泰武艺大增,身体较之伤前愈健。
赤壁战前,曹操突患头风,痛不可当。
有人推荐华佗可医此病,曹操即问:江东医周泰者乎?
荐者答是,曹操便召华佗入许都医病。因见果然有效,又封华佗为官,留于朝廷。
华佗虽然医道高超无比,但也常以从事医术方技为业自悔。便将平生精研医术写成《青囊书》,留心择徒传之,即此收山,专做药王派掌门授徒。
自被曹操征召入都,华佗在京三年,不能接触民间疾苦,却又实在气闷不过。遂以收到家书,闻报妻子病重为由,请假回到江东,而且逾期不返。
曹操三番五次写信,催促回京,华佗皆都置之不理。曹操又下令给孙权,让郡县官府征发华佗,派兵遣送回许都。
华佗大为厌恶,拒不上路。孙权因部下文武多得华佗救过性命,知道神医难得,因此回信曹操,替华佗遮掩。
曹操派人去江东暗查,见华妻无病,便以欺君之罪将华佗递解入京,付予狱吏拷问。荀彧求情释放,曹操亦不肯听。
华佗欲将《青囊书》传给狱吏,见其惧而不受,便讨火种将书烧掉,安然赴死。
曹操闻说华佗死于狱中,亦感可惜,便命葬于许都郊外。
闪回结束,张机讲述已毕。众人听罢,连声赞叹,痛恨曹操。
关平忽问:先生曾说若有麻沸散,便不致疼痛,那是甚么神药?
张仲景答道:倒也并非神药,亦世间生长之材而已。若服此药之后施术,则任你刀砍斧斫,并无疼痛。和酒而服,可剖腹除溃,洗涤腐秽。后以桑皮线缝合,涂以神膏,则四五日除痛,一月间康复矣。
关平喜道:军中受重伤者,往往于施救之时痛死。若以此药用于军中,岂不是好?
张仲景趁着酒兴,讨过纸笔,写数行字,递予关公:此乃神方,若非君侯,换作他人求之,某定不与也。且宜秘之,勿使外传。
关公大喜,珍重纳入怀中。
一时酒罢,张机告辞。关公命取金百两相酬,张机坚辞不受,留药一帖而去。
关公赞叹不止,从怀中拿出绢纸,见上面写道: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合煎成散,以热汤煮沸,服之顷刻见效。
关平忽问:父亲,张仲景既说华神医死于狱中,则此麻沸散之方,却又如何传出?
关公惊呆,镜头闪回。
其实当年华佗在那许都监牢之中,便如少帝刘辩一般,也是诈死骗过曹操。
华佗乃当世神医,又有麻醉奇术,若以假死骗人,谁能看破其中玄机?只要曹操不令在其死后戮尸枭首,此计便成。
曹操闻报华佗死于狱中,果然不予深究,即命葬于郊外。
下葬之后,众人离去,华佗自醒。遂以五禽戏绝世神功震碎棺盖,破土而出,终于如其所愿,改名换姓归隐山林而去,就此大开山门授徒。
画外音:自此之后,药王门名徒辈出,大放异彩。华佗授徒无数,樊阿以针灸闻名,吴普以药方见长,着有《吴普本草》,李当之着有《本草经》,各掌一技之长。
闪回结束。关公眼望张机所留药方,半信半疑,难辨真伪。
至晚,赵累引从人还报:水镜山庄已于数年前即被曹仁派人烧作白地,庄中空无一人,水镜先生司马德操不知何往。
关公暗叹不止,因见樊城旬日可下,也即不以为意,并不深究。
画外音:关公败亡,不因大意失荆州,实因性粗,没有将军师孔明先生当初所嘱之语记在心中,详加揣摸。因只记起一个“水镜山庄”,却忘了“玉溪山白马洞”之语,又因不明南璋地理,才误大事,造成千古遗恨。水镜先生其实早依与孔明旧约,引全体庄客进入玉溪山内,在山中开荒种田,并于白马洞聚草屯粮,只等刘备兵来,会攻襄、樊二城。除玉溪山及白马洞之外,庞德公等人又隐居鹿门山中,领庄客开荒屯田;便连孔明卧居之隆中山谷,也开出良田千顷。十数年来,这三处积粮无数,可供十万大军三年军粮。孟公威及崔州平领三千精壮士兵,穿白马洞而来,亦于日前到达玉溪山,只等关公前来相会,攻取樊城,直袭许都。只可惜关公只将孔明嘱托记得只言片语,至失千载良机!
数日之后,关公自觉伤势渐痊,便放下水镜山庄之事,亦不遣使往建业补说借粮之事,急急升帐聚将,令关平、廖化再攻樊城。
曹仁大惊,因知魏王已自长安返回邺城,遂又遣使往魏都告急。
太子曹丕闻说父王归来,即率中庶子司马懿等出城迎接。曹操升殿,大会群臣,询问邺都政事,曹丕一一答之,曹操甚为满意。
司马懿建议军民屯田,以解决军粮之需,曹操许之,便使其转任军司马,以掌屯田。
安排邺都之事已罢,樊城哨马不断来报:关羽推锋必进,大破曹仁于沔水。掘堤以大水灌于禁,七军覆没,于禁投降;庞德寡不敌众,被关羽所擒,不降被杀;徐晃军被大水困于山中,屡不得出。陆浑孙狼作乱,南附关羽,遥受汉中王印号,为荆州军支党;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皆投降关羽,樊城其势大孤;关公围困徐晃于山中,亲攻樊城时中了曹仁毒弩,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医刮骨疗毒,伤复如初,复引兵围攻樊城。
曹操顷刻间接到许多战报,不由大惊,急聚文武商议,重说迁都之事:孤素知云长智勇盖世,今据荆襄,拥众北来,如虎生翼。于禁被擒,庞德被斩,魏兵挫锐;倘彼率兵直至许都,如之奈何?孤欲迁都洛阳以避之,诸公为孤慎谋。
主簿蒋济出班劝谏:大王不可。于禁之败,非战之过,乃天降暴雨致汉水大涨,七军皆遭水淹之故。大王前番已与孙权有约,今樊城激战数月,彼因何按兵不动?大王可即发使往东吴催促起兵,不必迁都动众。
曹操依允,遂罢议迁都,急遣使再往东吴,使其出兵。又遣上将徐商、吕建前往樊城西寨,使其相助徐晃出兵,以牵制关公兵力,支援城中曹仁。
因叹谓诸将:于禁从孤三十年,南征北战多立奇功,何期临危反不如庞德!
诸将闻言,无不叹息。
徐商、吕建率三千飞虎军,直奔樊城西寨阳陵坡,与徐晃会合,传达魏王之令。
镜头转换,按下许都,复说建业。
孙权接到曹操书信,大聚文武,商议对策。
张昭向来主张降曹,不料此时率先质疑:近闻关云长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曹操欲迁都以避其锋。今见樊城危急,方遣使求救于我,某恐一旦与关公反目为仇,待事定之后,曹操却又反覆。岂不白白得罪刘备,使其与我为敌?
孙权见张昭如此说法,一时沉思不语。
殿外忽报:大都督吕蒙乘舟自陆口军营而来,有事面禀主公。
孙权召入问之,吕蒙奏道:关云长提兵久围樊城,主公何不乘其远出,袭取荆州?
孙权故意说道:此时曹军皆在樊城与关公相持,孤欲趁此机会攻其东线,袭取徐州。
吕蒙大急:徐州守兵无多,我军若往,或许攻克。然主公忘了合肥弹丸小城耶?因其地势利于陆战,张辽仅以数千兵士,便屡克我十万大军。那徐州守将臧霸,其勇更甚于张辽,纵然得之,亦难保守。不如先取荆州,则我即可全据长江之险,睡可安枕。且关羽向来自大,屡辱我江东将士,又拒主公求婚。何不趁此良机,灭其三十年来威风!
孙权答道:卿回陆口慎重布划,若果有必胜之策,可即详奏,孤当起兵。
吕蒙应诺,拜辞而归。孙权难以决断,又问诸葛瑾:卿谓吕子明之议若何?
诸葛瑾:主公勿需顾及关羽胜败结果。若不惧刘备、孔明前来报仇,则取荆州可也。
孙权知其向与鲁肃一党,支持孙刘联盟,略为沉思道:若关羽败于曹操,即便不死,亦折挫三十年英名,此后便无能为。刘备有张飞、赵云,孤有甘宁、吕蒙,足以当之。
于是即封诸葛瑾为宣城侯、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待命随军出征荆州。
诸葛瑾拜谢退出,在殿外适逢好友顾雍,叹道:鲁子敬死后,江东之士皆鼠目寸光,再无远见之人矣。
顾雍惊问:子瑜兄从来言语谨慎,今何出此极端之言?
诸葛瑾道:若是鲁子敬在,必能力阻主公争夺荆州。鲁肃虽力主孙刘联盟抗曹,但为东吴大计,亦由刘备手中夺取长沙三郡,划湘江而治。争三郡且使孙刘联盟不破,此其高明之处。今主公只听吕蒙,荆州既得,孙刘联盟必破。曹操渔人得利,我主霸业休矣。若从长远利益为计,得荆州岂真正有利于吴哉?
顾雍:若得荆州,我东吴便可全据长江之险,因何不利?
诸葛瑾:贤兄糊涂!刘备若失荆州,则因势力大为削弱,必然龟缩西川不出。此后长江一带,则我东吴独力抗曹矣!彼时也只能偏安江东,只曹仁、张辽二将,便可将我挡在淮河之南。鲁子敬所谓以图天下大略,又安能实现哉?
说罢,不觉泪如泉涌。顾雍听了,句句是真,字字见血,不由背后凛然生寒。因恐在朝门之外谈论,被他人听去不便,便急将诸葛瑾引还府中,请至密室详谈。
分宾主坐定,顾雍即问:子瑜即知此中利害,因何不力谏主公?
诸葛瑾苦笑:某是孔明胞兄,若力谏不可,徒使主公疑心,恐适得其反耳。
顾雍:即如此,某明日再去谏来。但不知以何为由?望贤兄教我。
诸葛瑾:公能如此,乃孙刘两家之幸。吕蒙欲袭荆州,实在师出无名也。
顾雍:刘皇叔借我荆州赖而不还,岂非出师之名?
诸葛瑾:此言何以服人!前番鲁肃江上单刀相会,若是理直气壮,因何不能说服关羽?吕蒙袭取长沙三郡,也因看在子敬个人脸面,关公才未出兵相争。当初刘表管领荆州七郡,乃南阳、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刘表死后,南阳为曹操所有,刘琦以江夏托付刘备,其后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相继归附,于是刘备据有荆州五郡,皆得于刘琦,与我江东何干?曹仁败后,关羽、周瑜各得南郡之半,而刘备领荆州牧,居公安,六郡之地,刘备已悉据之矣。其何言借?若非要说借,亦公瑾所借公安一城耳。今若以“借荆州不还”为由出兵,非但刘备不服,恐连曹操都会觉得好笑耳!
顾雍:此言成理,并不牵强。使我东吴偷袭荆州,恐正是曹操所欲见者。赤壁战时,刘备使关羽兵绝北道,又借张飞与我周都督激战江陵,其功劳不输我军,并未坐享其成。赤壁战后,刘备表奏刘琦为荆州刺史,我主公亦无任何异议。刘琦虽死,但刘备继为荆州牧,遣将分驻要地,孙权亦未阻拦。今因刘备得了益州,便说荆州应归我有,似说不通。
诸葛瑾:诚哉斯论。单刀会时,关羽曾问子敬“乌林之役,我兄刘备睡不脱靴,努力破曹,岂徒劳而不能得尺寸之地?”子敬无语对答。后湘水划界,借荆州一说便无根据。
二人说了半晌,叹息而别。
诸葛瑾回到府中,便写一封密书,令心腹人快马到巴郡呈与张飞,请其转递孔明。
次日上朝,顾雍便将昨日与诸葛瑾之语搬出,苦口婆心,劝谏吴主。
孙权闻其切中要害,略有回心之意。忽湘水关仓官来报:关公抢分我全城囤粮。
孙权大怒,以掌击案:关云长欺孤太甚。再有谏阻讨伐荆州者,便依通敌论处!
顾雍闻此,只落得脸红脖粗,讪讪而出。
镜头转换,陆口大营。
吕蒙回至陆口,大为振奋,接连派出哨马细作,去探听荆州防备军情。
至晚哨马回报:荆州军马整肃,预有防备。关公北伐之前,于沿江上下高阜处设有烽火台,一旦闻警,白昼燃起狼烟,夜间举火为号,则关公三五之内,便可还军。
吕蒙大惊,但在主公面前已经请令,寻思无计,乃托病不出。
孙权闻说吕蒙患病,遂使陆逊星夜至陆口寨中,探其病情。
陆逊入营详察吕蒙,视之面无病色,已经猜出十之八九。遂请吕蒙屏退左右,笑道:子明之疾,不过因荆州兵马整肃,沿江有烽火台之备耳。某有一计,令沿江守吏,不能举火;荆州之兵,束手归降。
吕蒙闻言大喜:计将安出?
陆逊:关云长倚恃英雄无敌,之所以不急攻樊城,速战速决,因虑将军袭其荆州耳。将军若托疾辞职,以陆口之任让于在下,某再以卑辞赞美关公,以骄其心,彼必尽撤荆州之兵,以向樊城。如此但用一旅之师奇计袭之,则荆州在我掌握之中矣。
吕蒙喜道:伯言此计,真良策也!某即行之。
遂上书孙权,请辞都督之职,以陆逊自代。孙权看了荐书,即召吕蒙回京休养,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部督,代替吕蒙把守陆口。
字幕:陆逊此时三十六岁,小于吕蒙四岁,倒也不算少年发达,可谓中年得志。
陆逊领命,至陆口上任,通报荆州守将,并亲写信给关羽,以卑辞吹捧关羽盖世神功,赞其大义参天品德,表示无限仰慕,并表示绝不与关公为敌。
关羽收到陆逊书信,观之大喜,遂不以东吴为忧,即将荆州之军大部调至前线,以向樊城;同时严令麋芳、傅士仁,命调配各郡军资供应。
麋芳、傅士仁见军马均被关公调去,军资更无人手押送,于是顿生异心,怨气冲天。
陆逊得报,心知时机已到,立即上书孙权,请求发兵。
孙权览表大喜,立即下令:命吕蒙率军攻打公安、江陵,陆逊长驱直入南郡。
吕蒙拜受令旨,点兵三万起行。先以快船八十余只作为前驱,军士扮作白衣商人摇橹,却将精兵伏在舱内。一面请吴主孙权遣使致书曹操,令其自北面进兵以袭关羽;一面传报陆逊,令相互接应,抵住南郡人马,使不得援救江陵。
商船直抵北岸,以财物贿赂烽火台上守军,请求泊船江边避风,守台军士允之不疑。
当夜二更,舱内精兵尽出,将墩台之军尽行擒捉。于是长驱径取荆州,无人知觉。
吕蒙重赏荆州俘兵,令其赚开城门,袭了江陵。传令众军不许妄杀城中一人,将关公家属另养别宅,遣人申报孙权。
孙权闻报大喜若狂,率军齐至江陵。仍命潘濬为治中,执掌荆州政事,并于监内放出于禁,加以厚待。又遣使前往许都,请魏王发兵夹击关羽,并求保密。(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