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光寸,一刻韶华。
日薄西山,余晖已淡。
“猫仔,说好了,今晚的夜宵,我请!”苟小财拍着胸膛信誓旦旦。
为了请夜宵,苟小财印着三个泥脚印,一直从下午忙活到了傍晚,扫地、拖地、擦灰,绝对兢兢业业、毫无怨言。
“不过,晚饭你请。”
这句必须讲,熬了半天的人油,怎么的也该得点补偿。
猫烨闲庭信步,欣赏着全新的家具,心情不要太好。
“先把院里的黄金清理干净再说。”
黄金,大黄的杰作,隐藏在院落中、杂草下、土墙根,即可充当滋润土壤的肥料,也能变成害人的地雷。
就刚才的工夫,苟小财先后中雷,草皮几乎都被他用鞋底刮下一层去。
院落不小,狗便不少,直忙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苟小财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背,看着满院的杂草地不由得一阵感慨,真不容易呐!
他只是在清理狗便吗?
错,不仅有狗便、还有鸟粪、鸡屎和鸭粪,更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便便。
白的,黄的,灰的,黑的......
条状、块状、坨状......
干的,稀的,大的,小的......
堪称色彩缤纷,五花八门,简直就是小动物们的天然排泄场。
草满陋院老树歪,千珍百宝若斑斓。
都道冬藏秋丰收,不知春寒夏雨苦。
“吃饭!”
多么美妙的声音,所有的劳累,所有的辛苦,在这短短的两个字中烟消云散。
只是,当苟小财巴巴着瞅向老树桩桌面上的那口铁锅,瞬间神色凝固。
铁锅里翻滚着汩汩的浓汁,里面的颜色不可谓不丰富,黑的,白的,绿的,红的......
很像刚才清理的斑斓珍宝。
提鼻闻闻味儿,一股子怪味,当即,苟小财捏着鼻子皱起了眉。
“猫仔,你煮的是啥玩意?”
“杂锅菜。”猫烨随意的答道,边说,边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自己动手,不要浪费。”
浪费你爸爸!
苟小财有怒窜头,这是煮杂菜吗?
煮猪食差不多!
管你菜根、烂叶、糊糊、糙梗,统统熬煮一锅,越浓越好,猪吃起来才过瘾。
二爷是人不是猪,好么!
苟小财也是有脾气的人,本能反应下,脚面抬了起来。
猫烨把碗一放,冷恻恻的说道:“你要是敢掀桌,即便洒滴汤汁在地上,信不?让你当舔狗!”
苟小财嘴角一抽,悻悻收回了抬起的脚丫巴。
恶人还需恶人磨,此刻他觉得,这句话的道理杠杠的。
“吃!”
“诶,这就吃。”
苟小财乖乖给自己盛了一碗浓汁杂烩饭,勉为其难张嘴吃了一小口。
饭菜到口,苟小财默默流下了泪水。
难吃是一定的,另外就是,他想起了曾经那段烈火熔炉般的战场生活,除了内瓤不一样,味道真的是一样一样的。
可当时,尽管行军餐是如此的难吃,军中的男儿们却一个个绿着眼珠,嗷嗷着撸袖就抢,愣是把稀汤寡水的行军餐吃了个底朝天。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伙房的炊烟已经升起了。
端起我心爱的土大碗,唱起我心爱的歌儿谣。
饿啊饿啊饿,撸着袖子往里冲。
饿啊饿啊饿,吃了一碗再一碗。
......
心中回荡着熟悉的歌谣,苟小财就着眼泪,稀里哗啦干完了一碗,不等把碗放下,好大一瓢浓汁杂烩饭舀在了碗里。
“一顿杂锅菜而已,看把你感动的,来,多吃点。”
猫烨客气的说道,暗中却有些纳闷,对方刚才挺抵触,为何转眼就改变了态度,难道是自己的厨艺渐长了?
不对,猫烨摇了摇头。
实话实说,杂锅菜的味道,真有点难以下咽。
莫非......
猫烨眼珠一亮。
这货就好这口?
苟小财没说话,埋头把第二碗吃了个干净。
猫烨安静的看着,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果然是个奇葩!
既然如此......
“忙了一下午,再吃点。”
又一瓢稳稳的落入了大碗。
“我,我吃饱了。”
“别跟我客气,接着吃。”
无奈,苟小财埋头苦干,不等碗里的杂烩划拉进肚,又一瓢舀进了碗中。
“多劳多得,这是你应得的。”
......
“怎么不吃了?你不是挺喜欢我做的杂锅菜吗?”看着苟小财端着大碗发呆,猫烨好奇的问道。
苟小财脸色发青,喜欢你大爷的杂锅菜,若非这难吃的味道勾起了二爷的回忆,别说吃,闻都不会闻一口。
可能的话,他真想一碗杂烩甩在猫烨的脸上,可,他不敢,于是......
“苟二,咋一个人蹲墙角根了,吃个饭还害羞?”对于苟小财古怪的动作,猫烨深感不解。
苟小财双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把饭来吃,早吃干净早解脱,否则再这么下去,他的皇帝舌非变乞丐舌不可。
想法不错,但架不住猫烨神出鬼没般的手法。
看着碗里再次被盛得满满的,黑的、白的、绿的、红的......浓稠似浆,苟小财咬着老牙抬起了头。
“猫仔,几个意思?前后你就吃了一碗,我这是第几碗了?”
“能吃是福,真羡慕你的胃口。”
羡慕你姥姥!
真把二爷的肚皮囊当泔水桶啦?
这回苟小财学聪明了,既不蹲墙角根,也没藏杂草堆,而是爬上了那棵歪脖老树,往老叉上一靠,这叫离地六尺六,二爷得逍遥,哼,你奈我何?
然而,当一道浓汁杂烩带着优美的弧形,不偏不倚的落入碗中,苟小财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对方的本事......
......
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底,猫烨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那些快变质的食物都扫荡干净了。
说起这件事,也怪猫烨欠缺经验,本以为自己的生活经验还算过得去,谁知却被生活狠狠地抽了个大嘴巴。
用黑铁柜储存食物,根本无法延长食物的保质期!
除了腌制的食物勉强还能坚挺个三两日,其他诸如菜类、肉类之流的新鲜食物,该烂烂,该腐腐,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所以,趁着还能下嘴,挑挑拣拣之后,囫囵煮了个满,冠以“杂锅菜”之名。
在他想来,辅以佐料,下以重口,应该不难吃,岂料......
是真难吃。
故而,他就吃了一碗便到了极限,亏得苟小财胃口刁钻,偏好这口,才没有浪费。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奇葩啊!”
猫烨发出了一阵感概,转身回灶房刷锅洗碗,等收拾干净后,苟小财依旧蹲在茅房里不肯出来。
猫烨有些不耐烦了,“我说,有完没完,多大的条,至于吗?”
茅房内,苟小财攥紧双拳,额头上青筋暴起。
突的,一声惊天巨响,茅房三震,紧随其后,苟小财浑身虚脱,脑门上的汗,滴滴答答不停歇。
从刚才算起,这已经是第四响了。
四响的间隔,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当巨响过后,身体会感到疲乏,但也会感到一阵轻松,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假象。
不提裤腰带还好,一提,肚里翻江倒海,绞着疼,不憋出下一响决不罢休。
猫烨掩鼻后退,“吃完就拉,鸡肠子一个,肚里存不了货。”
苟小财......
尼么,怪谁?
“喂,你快点,待会儿还有要事要办。”
苟小财憋气鼓劲,二爷今儿个就蹲茅房了,咋滴?
“对了,还有夜宵,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苟小财......
夜宵是吧?
二爷的肚子里还有半锅杂锅菜,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