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疯狂、知识、纯真、创造、模糊,以及八十七个不常用的形容词都难以形容这个失序的年代。无数的先知试图在这个扭曲的人性社会创造出新秩序,却一一陷入泥淖,成为教科书的名词,或是人们口耳相传的茶余饭后话题。
神启,新世代里掌握人心的迷惘,提供迷惘的人一个方向。
妖魔,替代神明的指示者,纵横人世,用种种的伪名迷惑虚弱的人心。
活佛、先知、仙灵、耶稣代言人、新世界的领航者!
膨胀的丑陋人心提供庞大的能量,供需养分,献出场地,于是一个疯狂时代正式开始。
第七届世界神秘力量研究大会。
会场,如果从正门看过去,会发现视线所及布置的十分典雅,就算是门口也不马虎。电梯直上,正在门口旁边站着的两个穿着中国古代道士装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身分。大门边立着两个木制橱柜,如果走近点,会闻到木柜散发出木头的原始清香。
隐匿在巧妙位置的氙气灯光投出美丽的光芒,让木柜里头的达摩木雕光头反射出奇异光线,就像是佛光普照似的庄严,狰狞大目,却又露出普渡世人的慈悲。
能把两尊不同的达摩雕出相同的气势,这让人不禁对雕刻家起了好奇之心。
整个大会场是个不甚规则的八角形,在许多小地方可以看出主办单位的巧思布置。
梁柱上挂上几盏不知名金属所制的花灯,灯内发出浅浅碧光,展示的产品辉映出碧丽辉煌,神秘典雅。
走道相当宽敞,让观赏的人在里头观看却不会感到拥挤,地上铺着枣红色的长绒地毯,观赏者无声移动,悠闲自在的品赏。
起码上千件各国神秘展示品,对象之多,出乎魏凌君的意外,绝大多数他都认不出来。
来自各个神秘古国的法器道具,在巨大的厚玻璃后头展露着世人未曾见过的面貌。
第七届的大会,主办单位费尽心思搜罗各种神秘法器,能上得了台面的无不带着森罗气息。
无法计数的岁月过去,几乎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不懂得怎么应用这些神妙莫测的工具,甚至,杀人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次等选项而已。
而那具金属棺材显然十分受到注目,五公尺外围观的人十分多。
四根大大的金属柱子立住,然后是大玻璃,接着有红外线扫描,最外头则是明暗各七人的警卫。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想来都诧异于这件“法器”的巨大体积。
一般来说,几乎懂得制造法器的专家都会尽量把法器制作的越小越好,一来是便于携带,二来那是技术发展的必然过程,用复杂的法则制造出体积小,却威力强大的东西,就像计算机。
而这件东西则是相反,它大的太离谱了,几乎就像休旅车那般大小,难怪围观的人莫不啧啧称奇。
不只如此,观看这件古物,甚至需要在五步外,并且严禁照相摄影素描等一切记录行为。
魏凌君发觉,在这里观看的人十分复杂,不仅各国的人都有,有几个人身上甚至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示这次的展览并不单纯。甚至,有几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魏凌君在很远的地方之外,就发现他们身上不属于正常人类的气味。
属于正统茅山术士,魏凌君在无极子千锤百炼的训练下,对妖怪的敏感度远超过普通人。
收敛自己身上精气,免得被发现,魏凌君思索着,那些妖怪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有什么值得它们聚集的地方吗?
看那两妖有意无意的注意着金属棺材,这次的目标大概就是它。
没想到时间过去三百年,妖精、人类为了追求强大法器的贪婪还是丝毫没有改变。
在以前,要强大,除了日以继夜的修炼之外,需要的就是实用、强大的法器。
不过,那是可遇不可求,大多数的修炼者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一件真正适合自己的法器。好的法器可以让施术者轻松两倍,却获得五倍的效果。
魏凌君身上也没有特殊法器,无极子认为,所谓的茅山术士,就是在没有任何法器的帮助下,还可以擒杀妖兽精灵、魑魅鬼怪。
一个茅山术士要修炼到可以捕妖驱魔,其中历经的艰苦修炼已是普通人难以想象,而他们面对妖怪时,还是需要相当的法器或是道具法咒、阵法的配合才有办法成功。
而无极子这种“最好不需要道具”便可以驱魔除魔的观念,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神话,而是笑话。但是完全承袭无极子观念的魏凌君来说,这是难以动摇的信念,虽然他也无法完全做到这一点,不过,在修炼的过程中,他的确是朝着这方向前进着。更进一步来说,无极子从来很少灌输魏凌君必须把自己变成强大的念头。
在妖怪面前,甚至是修炼超过百千年以上的妖怪面前,人类没有强大可言,唯一可以凭恃的,是另一种观念。
“小君,你要记住,你的修炼并不是为了让你更强。”
某天,无极子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魏凌君正在练刀,刀势无声无息的卷动落叶,不带一丝杀气。
“师父,我不懂。”魏凌君刀势再卷,落叶始终维持十叶。
如果修炼不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那么,修炼有什么用?
“‘强’,只是我们修炼的过程中演化出来,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
魏凌君手一卷,十叶脱离刀势的范围,来到无极子掌前。
十八尺外的牵引仍有此力量,放眼江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轻松做到。
“我还是不懂。”魏凌君体若虚空,刀势龙虎,再度卷起地上十叶。
无极子轻笑,手翻,树叶疾射魏凌君,每片都比真正的飞刀更加凌厉,片片不离要穴。手持树叶编成的叶刀,魏凌君不敢硬碰硬,施展身法吃力的闪躲,躲不过就用叶刀去架,被震的七零八落。
“这个观念你必须自己领悟,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领悟而救了你的性命。”
飞刀的速度、数量倏地增加,魏凌君手上的叶刀根本无法抵挡,刀崩离手,身在半空的魏凌君胆经三穴同时一麻,重重落地。
“好好想一想。”
说完这些话,无极子转身进屋,留下一动也不动的魏凌君。
当天的日子特别奇怪,原本无风无雨的天气起了雾,浓得像泥浆的雾在房子四周不散不离。篱笆外的天气依旧朗爽,银色的月透着亘古不变的沉默。
林子里的鸟兽快奔,窸窸窣窣,接着是大量的昆虫,平时很少出现在庭院的蚂蚁、螳螂、蚊子成千上万出现,黑鸦鸦一片。
狂风吹割,骤雷落地,霜降入身,雨露浸体,火爆临体,目标全是不能动的魏凌君。
不能动的魏凌君苦撑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师父无极子在帮他,让他想清楚刚刚的话,一个关键性的观念。
如果我们拼命的修炼不是为了变强,那么一定还有另一个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成仙?
不,应该不是。以前师父就曾经说过,茅山术士利用天地万物以达目的,已是有违天意,不可妄想成仙成佛。
那么,是为了钱?
那更是可笑了。有些外道的弟子可能会为了赚钱而使用法术,但是如果需要钱,根本不需要去修炼如此困难的茅山术,只需要练习几个足以唬人的法术,那钱还不是滚滚而来。所以,不可能是为了金钱。
是为了佛教说的功德吗?
应该也不是。如果要成就功德,那应该出家当和尚,或是当个大善人造桥铺路、开仓济民才对,茅山术士只管捉妖拿怪。
魏凌君想了好多理由,又被他自己一一推翻,干扰的风雷雨雾不断出现,让他招架的十分辛苦。
师父啊,这么多的考验,我怎么有办法一一抵挡呢!
魏凌君心中叫苦不迭,无法动弹的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在没有被封穴的情形下,要挡住这些性质各异,差别颇大的攻击都需要费很大的心力,更遑论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直到天亮,魏凌君狼狈至极的看着无极子的靴子:“师父,我想不出来。”
无极子微笑的看着浑身湿透,样子狼狈的魏凌君,笑说:“没关系,当年我师父也让我在地上躺了五天我才想出来,你才第一天而已。”
之后又过了好几天,魏凌君才真正想出来师父无极子想表达的涵意。
当时的他躺在地上,无法行动,被蚂蚁等小昆虫咬的浑身痛痒,又被雷电雨淋,风吹雾浸。
他的力量不够解开师父点的穴,但是他想起师父曾经教过的“破脉法”可以用来解穴。
破脉法让魏凌君的右手五指可以勉强运用,利用五指,他布下了“十八阵驱虫符”,免了每天搔痒的痛苦。接着利用驱虫符指使五尺内的蜜蜂,用蜂刺刺破了手臂的曲池、三里、外关和支沟穴,穴破血出,右手的肩膀以下可以顺利使用,然后用右手解开左手穴道。
休息了几个时辰后他运足力量,将身上的穴道全部冲过,原本以为只要可以自由行动就没问题,没想到却发现自己身陷在一个阵式里头。
这个阵式的威力不小,他的位置却正好是在“休门”附近。
这个位置非常奇妙,走错一步必会引来一连串的攻击,而如果按照法诀,便可轻易出阵。
不巧的是,这个名为“八方风雷”的阵式被无极子修改过,和魏凌君印象中的阵式不同,因此,出阵的方式也大不相同。
为了要破阵出关,魏凌君必须运用许多以前不起眼的符咒,用“避雷符”躲避雷击,用“趋风咒”随风而移,用“小阳符”化去霜降,用“鬼水咒”以水破水,用“避火咒”闪避火爆。
这些符咒都是很普通但是却不常用的小符咒,很多茅山术士都会,但是却不甚重视。大部分的茅山术士终其一生都在研究很复杂的阵,极少人会在小阵上头下功夫。
但是这些以往看来不甚起眼的小法术,却在这个最困难的时候发挥大作用,能帮他的反倒不是那些可以移山填海、驱神役鬼的大法术。
看来无极子原本就是打算让他了解这一连串的缘由,因此才会设下这个阵。
“师父,我懂了。”魏凌君终于明白,师父强调的不是要修炼如何“强大”,而是正确的运用。
世上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强,也没有绝对的弱,面临世事,端看临事者如何事先准备,应变处事。
无极子站在屋内大厅,脸上带着欣慰的微笑:“小君,你要记得。大庙的梁柱虽然宏伟,可以撑住整座庙宇,让人进行庄严的祭祀,但是却无法拿来剔牙。”
神兵利器可以杀妖除魔,但是可没有办法当成船舵使用。
魏凌君脸上带着成长的光芒,接着无极子的话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优点和缺点,只要能善加运用,强即是弱,弱即是强,有用、正确的用最重要。”
之后魏凌君一直秉持这种观念,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那把“太天”大刀没什么兴趣的关系。因为他坚持的是修炼自身的咒术、念力,万事万物没一件不是可以随手拈来的法器。
会场西面靠近安全出口的地方站着一个妖怪,魏凌君一闻到那个味道就觉得不舒服,那是一只“百野狼”。
百野狼是山系的妖怪,这种妖怪是由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白毛狼修炼所成,生在山,修在山,成精也在山。
这种妖狼十分好斗,修为越高的妖狼智慧越高,越难以捕抓或是收服,如果逃进山里,连无极子都无法顺利斩杀。
能够修炼到足以进入人类世界的百野狼起码超过两百岁,如果说它是单纯来逛街,大概连最笨的“蠢枭”都不会相信;还有,站在门外的“鬼面狐”也令人感到头痛。
鬼面狐最好认,因为它们一律雌性,而且个个貌美,有经验的茅山术士都知道,如果遇上貌美的妖灵精怪,有很大的机会就是鬼面狐。
一般来说,追求外貌的亮丽是人类才有的情绪,妖精要的是力量和境界,唯一例外的就是鬼面狐,它们追求外貌的欲望甚至高过对力量的需求。
这可以从它身边十几个不肯走的男士略知一二,美貌就是它的武器。
魏凌君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妖灵精怪会出现在都市。
在以前,这些精怪都生活在山上,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根本很少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是什么原因让它们走出山林?
魏凌君不想惹事,虽然他有把握可以收下鬼面狐和百野狼,不过那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室的要求,金属棺材的外头除了警卫、红外线以及便衣之外,还有好几件精密仪器监测着。
其实,就算是小偷试图要偷窃它困难度也很高,它的重量高达上千公斤,如果没有动用起重机,就算是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取走它。
魏凌君一眼就看到德古贝教授,他站在离金属棺材不远的地方和几个人低声说话。而雷教授和史坦力、克莱儿以及几个人则在展示大厅的另一侧,他们一起观看着主办单位从各国搜集来的古老法器,两个年轻人不时露出兴奋的笑。
虽然已经醒过来几年了,魏凌君却从未来过这种场合,此时真是大开眼界,各种奇形怪状的各国古董被放在一起展览。
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常规上,展览通常会把同一时期或是同一国家的文化古物放在一起展览,而此时却分明不是。
十字军东征时的军人盔甲、日本军人杀过无数生命的武士军刀、印度邪教“大法一性教”的铜制鸟纹花瓶,被混放在靠近东侧的一区;中古世纪西班牙用来审问犯人的审器,和日本传说会吸人精气的鬼碗同置一柜;鬼眼珊瑚、法老的手杖、墨西哥吸血手镯,混在西北侧放置猎杀欧洲女巫的猎刀柜上。
这个设计的人如果不是别有企图,那么他就是白痴。
魏凌君已经连续好几次听到有人低声笑骂,这种丝毫不合规矩的展示摆设,除了魏凌君之外大概只有设计的人知道原因。
这是个残缺的“太聚阴阵”。
“太聚阴阵”是无极子想出来的名字,因为这个阵式和普通茅山术使用的聚阴阵式略有不同。
最令魏凌君感到诧异的不是会场本身被摆成一个太聚阴阵,而是这个阵式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茅山阵术有七十二阵,每个阵法或大或小,或奇或双,或阴或阳,作用各不相同。茅山弟子终其一生都在学习运用这七十二阵,如能交迭混用,妙用无穷无尽,但是里头并没有太聚阴阵。
这个太聚阴阵是无极子从金属棺材里头发现的。整具金属棺材的外观布满奇异的符号,每个地方都有,满满的线条爬满每个位置。
一开始,无极子刚取得这具金属棺材的时候也十分迷惑,布满的奇异符号突出于表面,无法判断当初是如何雕刻制作,精密中带着神秘。
虽然他手上有那个邪术师的秘籍,但是那根本没什么用,因为书上的记录极为有限。
直到有天,正是满月时候,魏凌君正在庭院把玩一个小铜镜,预备练习制器,随手翻转之下,铜镜反射月光,恰好投射到金属棺材的一角。
受到反射后的月光照射,暗黑色泽的棺材表面随着月光的射入开始飘出芒光,幽幽荡荡。
白色芒光浮出金属表面,点状星芒似的幽亮,呈现出人间少见的璀璨。
又过了一会儿,就像是灌入能量似的,芒光启动金属表面符箓的编排位置,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拨动,原本金属状的表面就像是活物一样,动了起来。
魏凌君和无极子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好大一跳,符箓上头的芒烟快速的飘动,由上头往下看,烟就像是卷云似的流,下方的符箓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飞瀑直泻般的快。
奇异的活物现了影,如烟似的飞窜,试图飞离芒光范围。
匡啷!
魏凌君看见异状吓了一跳,手一松,铜镜就掉到地上。
月光的来源一消失,金属棺材上的异象马上跟着不见。
这个发现让无极子大喜过望,之后,他们又发现,如果是直接照射月光并没有用,一定要经过铜镜反射,而且,必须是在阴月阴日阴时的月亮反射才会造成这个异象。
就像那日,正是乙卯年己巳月丁未日丑时,是个大阴日时,因此才出现此一异象。更奇特的是,每个不同的日子经过铜镜反射,转出来的符箓都会不同,而且时间一过,那些东西就会消失。
无极子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新的符箓,他发现,那些东西和他已知的符箓法咒都不同。
透过不断的试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还是无法完全解答出那些符箓的秘密,他只能记录下数据,留待魏凌君继续研究。
唯一知道的就是,根据那本秘籍的记载,这具棺材可以让死人复活。
然而具体的方式也没有说明,这也是为何到了后来,魏凌君重伤几死,无极子却只能把他放进那具金属棺材而没有其它作为的原因。
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极子和魏凌君在大江南北游历,便是顺道研究从金属棺材里获知的符箓效果。
会在这里再度看见这具金属棺材,魏凌君可以说是百感交集。
魏凌君相信,这里的人应该都还没有发现那个秘密。
魏凌君稍往前靠近,金属棺材的模样和他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来从上次他和无极子“启动”过它后就再也没人识破那个秘密。
那个太聚阴阵便是无极子曾经发觉的一个阵式,不过,看目前的布置方式可以发现,编排的样式不正确,许多明显的位置都排错了。
魏凌君自然不知道,这些排列是用计算机排出来,其中的错误自然难免。
事实上,发现金属棺材上排列纹路的人不只是魏凌君和无极子。
在魏凌君跑出实验室后,这具奇异的金属棺材便被收放在仓库几年的时间,之后那个研究员艾思特又想办法拍了好几张的照片,照片辗转到了德古贝教授的学生手上,然后受到德古贝教授的重视。
经过交涉,德古贝教授得以取得金属棺材的全数外观相片,透过计算机的排列研究,德古贝教授认为里头是大量的符咒资料。
但是雷教授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那个表面分明就是许多复杂的阵法,经过计算机分析,他甚至提出了几个独特的阵法雏形,而会场的这个太聚阴阵就是他的杰作。
虽然这个太聚阴阵没有发挥什么功用,不过雷教授相信那只是因为缺乏适当的“触媒”罢了。
虽然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展,不过两人有此斩获之后已是大喜过望,于是又透过许多关系,把金属棺材运到这里来展示,并且发表研讨会,希望可以吸引其它国家有研究的人对此发表意见。
就在魏凌君走动的时候,雷教授看见了他,低头对史坦力吩咐一声,史坦力点头后朝着魏凌君走过来。
“嗨!”史坦力朝着魏凌君挥手,旁边跟着克莱儿。
魏凌君朝他们的方向走去,几个人走到展览会场外头。
雷教授深深的看了魏凌君一眼,他已经知道芮秋和其它几名护理人员醒过来的事。
芮秋的情况经过很多人的评估,昏迷指数三的情况就算是要恢复也必须花费相当的时间,而那天雷教授和德古贝教授也确定他们无法处理这个问题。但是芮秋却在他们离开的隔天醒过来,连同其它几个人,时间几乎没有差别。
如果不是人为的奇迹,那就是个大骗局。
而雷教授唯一想到的疑点就是魏凌君,他实在太可疑,却又毫无破绽。
魏凌君几个人走到饭店的餐厅,德古贝教授也跟着过来,除了史坦力和克莱儿两个学生以外,德古贝教授也带着一个褐发女弟子,她就是当初取得第一张金属棺材照片的人,加上一个魏凌君没见过的女教授,现场总共七个人。
女教授名为翠茜,是个希腊裔的美国人,她也是个研究阵法的专家,太聚阴阵的布置也有她的意见在里头。
翠茜教授有满头的银发,厚重眼镜下的双眼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笑声十分爽朗,乍看之下就像个满肚子智慧的农村大妈。
雷教授坐下来没多久就问魏凌君是否知道芮秋已经醒过来了,他想借机探探魏凌君,不过魏凌君摇头否认。在这个时候,出风头不是好事情。
德古贝教授则是表示讶异,因为他也刚刚才知道昨天的女孩子已经醒过来。
其它几个不知道情况的人纷纷开口询问,雷教授则是把芮秋的病况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她醒过来的状况。
“魏凌君先生,你昨天也在那里,自然也知道芮秋的情况,你可以说一下你的看法吗?”德古贝教授浅酌一口咖啡,顺道深吸了一口卡布奇诺的香味。
魏凌君爽朗一笑,摇头:“我只是个空子,对这些医术的事可没有办法。”他右拳微握,左掌在胸前斜举,左右两手轻碰,朝着在座的几人微微一拱。
这是个“还请见谅”、“问候”的江湖手势。
这个手势让在座的几个人愣了一下,在座的几个人都是研究茅山术的专家,自然对中国的江湖手势知之甚详,只不过以前是在书本记录上看见,现在有人真正的使用,还是有奇怪的感觉。
“空子,这是什么意思?”克莱儿好奇的看着魏凌君,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其它几人用蕴含深意的眼神盯着魏凌君,他也只是微笑,端起咖啡。
清朝初期,反清复明的势力非常兴盛,许多明朝汉人大多还抱着可以赶走清人的念头,因此,身怀武术或是有学识的人都会走入江湖,试图为反清复明大业尽一份心力。
这种大略分成两种人,一种称之为“空子”、“混子”,另一种则是“在帮弟子”。
所谓的“空子”,是在清朝时期的江湖汉用的术语,指的是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或是势力,在江湖行走靠的是自己,站的是公道天理,对得起天地祖宗父母尊亲师长的人。
说起来,这种人很像是江湖游侠,通常空子比较不喜欢受到约束,行走江湖的个人风格极为浓厚。像湖南鬼盗韩道乌就是这种人,出身不明的韩道乌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出类拔萃的轻身功夫,飞檐走壁好似行于十丈大道,而他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劫富济贫、翦除贪官的事迹。
而在帮弟子就比较复杂。
清初时期,要驱除清人,最快的方式便是结成集团、组织,而当时,江湖上这样子的组织大大小小就上百个。小的团体只有十来个人,不超过百个,小的像虾米;大的团体高达万人以上,他们混迹在社会各阶层,占有极大的力量。
“老漕帮”便是其中很重要的角色。
老漕帮主要是在山东、江南、江苏一带活动,具体人数超过万人,他们大部分是由船夫、水手、舵手、碾米工等等苦力为主而组成,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出身极为贫穷的家庭,他们一无祖上恒产,二无特殊技艺,为求生活,只能卖卖苦力,讨个微薄的散钱过活。
一开始,老漕帮最大的工作内容是从山东、河南、浙江、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八个省分运送供应王公贵族、朝廷百官、八旗弟子的食粮俸禄。
这些身在船上的舵手、水手、船夫等等每年长时间工作,所能获得的薪俸却极为低廉,有时一年下来,所获薪资只够一人一年过活,除外再无所余,如果生了病,除了咬牙撑过,就是放手归天。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许多清贫的人便组织结合起来,互为帮助。一开始的信念是互相扶持,在发生疾病、受伤、婚丧之时相互帮助,济贫扶弱。
老漕帮里人数最多时甚至达十数万之众,里头自然不乏智慧之士,组成老漕帮之后不久便有人提出“集众人之资,营众人之业,得众人之利”这个观念。
一个身怀一两银的人是穷汉,十个身怀一两银的人是十个穷汉,但是一万个人和十万个人就是个不容忽视的一万两银及十万两银。
魏凌君二十岁和无极子行走江湖时,当时的老漕帮已经改名“漕帮”,大老爷子名为杜平将,五十岁开外,是个雄才大略的领袖。
他一人领导超过五万人的漕帮这个大帮会,游走于朝廷与反清势力之间,让漕帮在江湖甚至是政治上占有极大的份量。
他们经营的事业项目极为复杂,几乎所有赚钱的行业他们都沾的上边,这让漕帮的财富大量的积聚。
为了怕被人颠覆破帮,漕帮的分工极为复杂,分为内外三堂,三堂各有不同职司,各设堂主,另外再设护法、旗主、尊师、传灯等等职位,统一由大老爷子决定内外诸事。
这些事情都是无极子告诉魏凌君,当时无极子和漕帮大老爷子杜平将有几面之缘,让他得以知道许多漕帮帮众方能知道的事情,他也因此学会许多关于江湖上的术语手势。
不过,他毕竟不属于任何一帮的帮众,因此,他只能以空子自称。
而这一切都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已经是非常的少。
却没想到解释空子意思的人居然是看起来像农村大妈的翠茜教授,她熟悉清朝时期的历史,也是个近代历史学家,听她说完空子的意义,其它几人都意外的看着魏凌君。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之后,居然还有人会用这两个字。”翠茜教授的眼里也充满诧异,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历史学问的一部份,从没想过会遇到一个自称空子的人。
“我师父要我这么称呼自己,其中的含意大概是不想让我加入帮派吧!”魏凌君说的模棱两可。
“师父?是你的老师吗?”史坦力好奇的看着魏凌君。
师父这种观念似乎只有在中国才有,那种感情很难说明,通常师徒两人虽无父子之实,却有父子之情,远远超过西方老师的观念。
师徒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因此才会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实质观念流传下来。这与西方学校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不大相同,很难以说明。
魏凌君也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说明,只好摇摇头否认。
幸好在美国相当重视个人隐私,如果不是他主动说出来,没有人会逼他。
而德古贝教授、翠茜教授、雷教授长年研究东方神秘学问,自然容易接触到师徒概念,因此不难理解。
话题一转,几人又谈到了茅山术上。
“魏凌君先生懂茅山术吗?”翠茜教授大方的笑着,略略黝黑的皮肤可以看得出来她待在太阳下的时间比在研究室长。
“翠茜教授,魏凌君先生几天前还在我们古董店里看出对流阵呢!”
克莱儿和史坦力对于魏凌君的眼力十分讶异,曾经不只一次讨论,换成是他们,如果没有雷教授指导,他们可没有办法辨识那么复杂的阵法。
“喔?”一旁的德古贝教授听到克莱儿的话后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对流阵的复杂他可是曾经亲自研究过,魏凌君可以看得出来?
“你可以认出那个复杂的对流阵?”翠茜教授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当初第一次分析对流阵的时候,她甚至认为那是外星人留下来的“不明”文明遗迹。
听到他们把八方乾坤阵说成对流阵,魏凌君觉得很是憋扭,但是又不能说破,只好露出“那只是侥幸”的表情。
“魏凌君先生自称空子,那么你应该是学过武术啰?”
德古贝教授的女弟子名叫辛娜,是个来自汽车大城底特律的会计师,她平时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上班,但是却对茅山道术充满兴趣,除了在网络上和许多人讨论外,还抽空写信给德古贝教授,学习一些法咒学问。
而她平时也常常去城里的中国武术馆学习武术,一来是为了健身,二来是她知道学习茅山术对于身体的强健很是要求,因此无论是“八卦掌”、“太祖长拳”或是“太极拳”,她都学得还不错。
魏凌君听到辛娜的话后微笑承认,这年头学过武术的人很多,不过大多是一些很普通的健身术,和他身上这些用来杀人除妖的技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如果他不施展的话倒是没人看得出来。
“你学的是什么武术?”克莱儿和史坦力也对武术十分有兴趣,但是所练的武术只偏向于健身的程度。
“我练的武术应该和普通人的差不多。”魏凌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包括他自己,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把自己摆出正常人的范围外。
他们这些人以前就曾经聚会,因此彼此认识,现在多了一个生面孔,自然会把注意力都放在魏凌君身上,总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听来不着边际的问题,其实还是有一点试探的味道。
如果是要魏凌君抓妖拿怪对他来说轻松极了,但是要他面对这种阵仗,可让他穷于应付。
就在他准备找借口离去的时候,史坦力突然开口:“老师,再过五分钟展览厅外的推广表演要开始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辛娜也说:“这次听说有很多新奇的茅山法术要公开表演,不知道会令人感到多大的惊奇呢?”
啊?公开表演茅山法术……
魏凌君只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在以前,每个人学会一种法术都是恨不得终身密藏,要找个徒弟还须考验十年以上,有时找不到合适传人,甚至会让法术失传,而现在居然要公开推广?
他苦笑的跟着众人往推广区域走去。
“各位先生女士,请大家注意……”说话的人正站在推广区的第一个位置,是个年过半百的白发男子,他的打扮十分随性,看起来就像是个长年在实验室里研究的人。
“老师你看,伟莫又来了。”史坦力指着白发男子,低声对着雷教授说。
雷教授微微点头,不发一语,而克莱儿则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其它几人应该都认识这个名为伟莫的人,表情各不相同。
翠茜教授露出有趣的表情,对伟莫放在桌上如篮球大的机器感到十分好奇;而德古贝教授则是皱眉,看得出来他对伟莫放在桌上的东西兴趣不大。
辛娜站在魏凌君的旁边,低声笑着对他说:“你是第一次见到他吧,他叫伟莫,是个苏联人、发明家,这几年都会来这里发表和茅山术有关的机器。”
机器?
魏凌君往桌上的机器瞧了瞧,实在看不出来那个看起来像电表的东西和茅山术有什么关系。
辛娜继续说:“伟莫也非常认同神秘的力量,不过他以前是个科学家,据说还是个武器学家,因此在研究茅山术的同时,他就开始发明各种奇怪的机器,说白一点,就是要用机器模拟出茅山术的效果。”
用机器模拟出茅山术的效果?这些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虽然今天来这里只不过几个小时,魏凌君已经被许多新奇的想法给吓了好几次。
伟莫站在桌子旁边,伸手向围观的人递出黄纸,好几个人都拿在手上,围观的人唧唧喳喳的低声谈论着,每个人都好奇的看着手上画着奇怪符号的黄纸。
“好奇怪的符!”魏凌君也好奇的接了一张,手上的黄纸看得出来是手工绘制,他没看过这种符箓。
克莱儿、雷教授和其它人也都各接过一张,此时,围在这里的人都人手一张黄纸。
“各位朋友……”伟莫洪亮的声音又吸引了一些人围过来,他指着桌上的机器,开始说:“这是我最新的发明,我称之为‘度量器’。”
度量器外表看起来很像电表,不过根据伟莫的意思,如果一个人右手上拿着这张符纸,然后左手按在度量器的握把上,那么就可以测量出这个人身上拥有的茅山能量数值。
“茅山能量数值?”魏凌君又被一个新的名词给难倒了,朝着辛娜看了看。
辛娜低声说:“那是他自己发明的名词,好像是说每个人可以拥有多少能量来学习茅山术,普通人的常数是十。”
这个时候有几个年轻人好奇的走向前去,右手拿着黄色的符纸,排队想试试自己身上的能量数值。
真是乱来,什么茅山能量数值,茅山术的力量用仪器测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魏凌君露出不以为然的笑,随手把手上的黄纸递给后头一个手上没有符纸的年轻人。
不只是魏凌君没有兴趣,翠茜教授、雷教授、德古贝教授也把手上的纸递给史坦力和克莱儿、辛娜三个人,对他们这种学者来说,伟莫的行为简直就像是开玩笑。
史坦力对这种符的事情最是感到兴趣,克莱儿也觉得有趣,辛娜也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所以他们三个就留在那里等着测量。
魏凌君和翠茜教授、雷教授、德古贝教授往里头走进去,就像是在开博览会似的,连续好几个摊位在桌上摆上精良的法术饰品。
计算机定位的雷射雕刻技术,让桃花木上的符咒和古代珍品几乎一般无二;还有巴掌大小、雕着清心咒的铜铃,制作精美、可以精密较准的桧木罗经,一大迭切割完善、外加lv折迭包的黄色符纸等等都在摊位上开卖。
魏凌君是越走越感到心惊,一眼看过去,如果刚刚的东西已经让他心跳加速,现在眼前的这一摊几乎要让他昏了过去。
眼前是一个很简单的书摊,问题是,桌子的上头放着一座起码五十寸大小的液晶屏幕,屏幕上头写满了中文,魏凌君光是看到第一行就感到自己的头胀痛欲裂。
第一行写的是“太古天道茅山术”,一旁刚好有一个顾客把鼠标指针移到上头,剑形的指标变成了半握拳的手指,食指前伸,一看就知道是个超级链接。
顾客点了下去,出现一大篇的文字,字体大小适中,阅读容易,外带英文翻译批注,还有大量的清晰符号超级链接。左键连续点击,古典秘籍一页一页出现,还伴有柔美典雅的古筝配乐。
里头不只是太古天道茅山术一种,看了看目录,起码超过十七种在清朝康熙时期相当兴盛的茅山道派的秘籍做成的大补帖,档案下头还附有很多图档,详细叙述茅山道具的成品外观。
接着出现的是“太平洞天灵觉经第三集 第一卷”、“国王瓶灵经”、“本际经”、“升玄内教经”、“一切道义”、“道藏”,满满的一片dvd。没错,这是一片不折不扣的茅山术教学光盘。
那人玩了几手后离去,魏凌君快步向前,手握鼠标,连续点入其中几个门派的内容。
不得了,一连好几个原本魏凌君记忆中的残卷都被补充完全,还可以全文检索。魏凌君只觉得嘴巴好干,眼睛也酸蒙蒙的。
那店员看见魏凌君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走过来兜售:“先生,买一片茅山术大全集吧!只要五十块美金,现在购买还送精致符纸以及计算机定位桃木剑雷射签名雕刻。”
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的停止了呼吸,魏凌君摇摇头,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翠茜教授朝着魏凌君笑了一下,说:“你喜欢这个光盘吗?我那边还有几份新版光盘,放在车上,等等送给你。”
“哈哈,谁不知道翠茜教授是个典藏文献专家,收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德古贝教授打趣的看着翠茜教授。
“不用了,谢谢。”魏凌君摇头拒绝了翠茜教授的好意,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是没有帮助,但是他现在的确不需要再花时间去另外修炼其它门派的法术。
修炼道术的人都知道,修炼道术并不是越多越好,重点在于精、巧、实用,而不在于博、广、多。
三人正说着话,店员更进一步兜售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惊呼的声音。
魏凌君回头看去,是刚刚伟莫的摊子。
雷教授和翠茜教授率先走去,魏凌君跟着往前走。
“史坦力,什么事?”雷教授问史坦力。
只见史坦力拉着克莱儿的手,回过头来对雷教授说:“老师,刚刚有一个人他身上的数值好高。”
“什么数值?”翠茜教授好奇的探头往里头看。
这时伟莫的摊子前头聚了更多的人,有一个年轻人的手按在机器上,因为被他的背部给遮住了,所以看不到桌子上仪器的数值。
“就是那个茅山能量数值。”辛娜手指着前方,挥挥手上的黄纸。
“刚刚那个人的数值好高,连伟莫都怀疑是不是仪器坏了。”史坦力羡慕的看着前头,右手拿着两张纸,一张是白色,一张是黄色。
黄纸自然就是刚刚拿到的测量纸,而白纸则是测量完后仪器吐出来的数据数据,模式就和量血压一样。
克莱儿一把抢过史坦力的白纸,递给雷教授看,上头一个大大的红色数字,“25”。
“史坦力的茅山能量数值有二十五,我的是二十七。”克莱儿也把自己的白纸亮了出来。
“那个东西根本没有科学根据,你们不要被骗了。”德古贝教授不是很欣赏这种研究茅山术的方法,事实上,去年他还曾经在另一个场合和伟莫争论过,不甚愉快。
“德古贝教授,不要这么说,万事万物都有其数值,要看你怎么解释。”
翠茜教授用促狭的眼神望着德古贝教授,后者被她看着微微一闷。
“没错,万事万物都有其数值,但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茅山能量。”德古贝教授斜眼看着得意的伟莫,拿出那种哗众取宠的东西,居然说是可以测出人类最神秘的力量?胡扯!
“他们是在吵什么?”雷教授问。
史坦力和克莱儿互看一眼,同时说:“刚刚有一个年轻人,他身上的数值超过一百。”
一百?一百!
翠茜教授、雷教授、德古贝教授听了这个数字同时一愣,他们虽然都不是很认同伟莫,但也知道如果按照同一标准来测量普通人类,理论上,差距应当不会太大,而这个数字显然已经超过太多。
这个数值是普通人类常数的十倍,如果不是机器坏了,那就是出现其它不寻常的因素。
“那个人在哪里?”雷教授大步往前,史坦力和克莱儿跟在后头。
伟莫的大摊子前,一个大屏幕秀出“100”的数字,机器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的样子除了吃惊外还带着些微的喜悦。
“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发明这个度量器时间已经超过一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测量到如此高的数值,真是太了不起了。”
伟莫高兴的大叫着,就像是个刚发现新物种的生物学家,也像是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周遭围观的人窃窃私语,看到出现如此高的数值,又连续好几个人继续测试,可是数值都没超过十五,这让刚刚那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伟莫,你确定你的仪器没问题吗?”看到伟莫的得意,德古贝教授忍不住开口问他。
“嘿,亲爱的德古贝教授,非常感谢你今天成为我的新事证见证人,这个孩子他刚刚照着仪器的步骤测试,数值高达一百,这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伟莫的声音越拉越高,他实在太高兴了,一个异常数值的出现可以让他的研究更上一层楼,不,应该说可是更进一步的证实他的理论是对的︱︱人体里头的确有一种能量可以影响茅山术的效果,而这个能量可以用仪器去测量,尤其是用伟莫发明的仪器去测量︱︱一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纹拉的更开了。
看见德古贝教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伟莫笑嘻嘻的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其它在场的朋友,要不然我们再做一次测验也可以。”
说完他不等德古贝教授的回答,又从桌上取了一张黄纸递给旁边的年轻人。
“来,请你握住……对,请把手放在这里,是的……”
他的动作引起更多人的关切,四周围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等着看结果。
年轻人的手掌放上去,速度很快,他的手掌一放上去,屏幕上的数值马上开始跳动︱︱“14”。
四周一片安静,年轻人愣了一下,伟莫愣了一下,德古贝教授先愣后笑,其它围观的人莫不面面相觑,怎么会差那么多。
“不可能啊,这是不可能的。”伟莫一脸惊慌的抓起年轻人的手看了几眼,跟着用力按着机器的按钮,不过屏幕上的数值并没有变化,依旧是十四。
一旁的助手也过来帮忙,三人七手八脚的检查线路和机器程序,年轻人则是一脸呆子状的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既然没有惊人的数值,围观的人潮很快的散去,现场只剩伟莫和他的助手以及魏凌君等人。
“伟莫,看来你的机器还需要重新设定基础校正式。”德古贝教授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个机器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信赖的东西。
和伟莫相比,翠茜教授比较婉转,不过现场的三个教授都对茅山法术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他们根本不认为这种力量可以用仪器来测量。
伟莫根本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不断重复试着调整机器,屏幕上的红字来来去去都是三个人的十七、十八、二十一,没有什么大变化。
看到伟莫没什么反应,雷教授和其它人准备离去,就在他们走到电梯的时候,伟莫和他的助手突然叫了一声,众人回头,赫然发现屏幕上的数字又变回一百,此时按在机器上的手掌是一个助手。
那个名为丹尼的助手则是一脸怪异的表情,伟莫也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问:“丹尼,你刚刚动了什么?”
“我……我……我刚刚突然想到……”
一出现这个变化,原本打算离去的雷教授和其它几人又走回来。
“伟莫,难道你的机器可以用调整的吗?”德古贝教授故意指出数值不知道是不是人为操作。
伟莫闻言,涨红着脸,瞪着他大叫:“胡说八道,我的机器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它只会因为测量数值不同而变化,绝对无法调整数字。”
面对外人怀疑自己的机器,伟莫大怒,转头问丹尼:“丹尼,你说,你刚做了什么,为什么数值又变了?”
丹尼被满脸怒容的伟莫给吓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反倒是翠茜教授往前走了几步,从他的手上抽出黄纸,换过位置,把自己的手掌放上机器的测量位置。
嘟嘟……屏幕上又出现大大的红色数字“100”。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张测量纸。”翠茜教授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把黄纸递给伟莫。
伟莫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手掌放上测量位置,嘟嘟……“100”。
“怎么可能?这些测量纸我已经试过几万次,从来都没有出错……”伟莫手拿着唯一一张有问题的黄纸喃喃自语。
“事实上,没有一种科学实验完全不会出问题的。”翠茜教授伸手安慰的拍了拍伟莫。
“不可能,这些测量纸我已经测量过很多次,绝对不会错的,除非……”说到这里,伟莫突然一愣,说:“除非……除非这张纸第一个持有的人不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这张测量纸配上测量仪器后敏感度相当高,不过有一个缺点,他只会记录数值最高的那一个,而不是每个持有的人。
“问刚刚那个人……”
正当所有人都想起来,想寻找刚刚那个年轻人的时候,这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根本无法询问在他之前是不是有人碰过这张测量纸。
魏凌君一直没有说话,现场大概只有他的心里知道事实真相,因为那张异常的测量纸就是他不久前递给年轻人的那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