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没有额娘顶下谋害永璟的罪,凭着前世皇上的无情和对大如的顺从,自己就算不死,恐怕也再无翻身之日。
在前世大如的视角下,害死永璟的是额娘,害死璟兕的是金玉妍,那么为何在最后做经幡时,大如会把璟兕和永璟的死,都归结在她身上呢?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的大如,提前预知了所有结局,或者,璟兕和永璟的死,本来就是前世大如所需要的。
不然为什么,她利用金玉妍的富贵儿,害死了璟兕,但是她并不是最终最大的获利者。
最大的受益者,是大如,失去了金玉妍这个劲敌。
她利用田姥姥和钦天监害死永璟,最大的道德受益者也是大如,从此,大如可以任意指责皇上冷酷无情多疑,可以无情地打压她这个后起之秀。
嬿婉的杏眼如水般沉静,她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前世大如断发后,突然像开了天眼,窥探了天机,得知了一切真相。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大如掌握了某种邪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控制的走向。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已经阴差阳错除去五公主的情况之下,她为什么去害一个未出世的不知男女的胎儿,而不去乘胜追击除去已经长成的嫡子永璂。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如需要永璂这个嫡子保住自己的地位。
需要除去金玉妍时,璟兕是金玉妍害死的。
需要除去她时,璟兕是她害死的。
嬿婉仰头,或许,她还错过了什么好戏,大如身上的秘密,恐怕还有很多。
南巡前后,大如究竟窥见了什么。
嬿婉看向殷切的厄音珠,这才是一个关心儿女的额娘应有的反应。
回想前世的大如,失去璟兕和永璟的时候只有冷漠,甚至在看到搜出来的,刻着她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时,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倒好像,见惯了一样。
嬿婉先安慰厄音珠,温柔的语调如悦耳的清泉,
“娴答应亲手杀了人,受了刺激,又嫉妒你和璟兕感情好,嫉妒我有璟宣和永琰,才有了那些疯言疯语。豫嫔,你放宽心,容佩和冬梅会时刻看着绛雪轩的。”
厄音珠信任嬿婉,她捂住心口,
“令妃姐姐,璟兕是嫔妾的心头肉,谁若是伤了璟兕,嫔妾就敢和她拼命!娴答应也不例外。”
乾清宫
皇上压抑不住躁郁的心情,将手中的奏折,扔向下面站着的永琏和永珹。
“瞧瞧,你们搞得通商贸易惹出来的好事!从英国来的商船,上面竟然携带了近千支枪械,若是流通在民间,那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永琏和永珹急忙跪下请罪,言明是商部官员清关时检查不够仔细,一定将负责之人一并问罪,申饬底下的人,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上却并不打算轻轻放过,前几日他底下的暗线来报,江南一带因为海外贸易渐渐增多,接受了许多西方的思想。
其中最蠢蠢欲动的,是江南的汉人势力。
本来江南地区,就是反清复明呼声最大的,如果与外国势力相互勾结,再配备上先进的火器,那么满族的骑兵优势就丧失殆尽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又想起了前几个月断了书信往来的一个笔友,不就是死在了百姓的动乱之下吗?
他必须吸取教训,加强自己的统治。
皇上沉吟一声,语气威严不可侵犯,
“你们所说的申饬,严惩,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通商一日,危险就存在一日,最稳妥的,还是立即关闭通商口岸,限制对外贸易。”
永琏拱手行礼,还想再争取一下,
“皇阿玛,大清放开通商已经有了六年,若是骤然闭关,对大清的民生冲击巨大啊,不如调整法令,用律法进行制约,再练习海军,劳守沿海防线,这才是长久之计啊。”
永珹也连连附和,因为海外贸易增加,大清国库充盈,所以一直减免赋税。
受过长久徭役赋税之苦的百姓稍稍喘息,民间本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貌。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如果停止通商,大清的国库支撑不了一年,势必要加重赋税,这才会导致政权不安啊。
两个阿哥的分析头头是道,客观严谨,后面的大臣也更倾向于元亲王提出来的温和治理。
可是皇上,早已经不是曾经的皇上了,他本就忌惮皇子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见永琏和永珹身后站了那么多大臣,自然是生气,
于是他狠狠斥责了从未说过重话的永琏和永珹,怒骂二人忤逆犯上。
随后,不顾朝廷中一半以上大臣的反对,皇上下了旨意。
外国商船只允许在广州停靠贸易,不得再进其他港口,禁止民间和商人的海外贸易活动,外商也不得直接与官府交往,由广州十三行经营外商事宜。
当永琏和永珹还没从皇上的怒气中缓解过来的时候,皇上又下了第二道旨,卸下元亲王和履郡王的商部职务,让二人入户部吏部学习。
紧接着,第三道旨意,送到了荣亲王府,责令荣亲王福晋停止一切与蒸汽机有关的研发活动,认真打理府上事宜。
皇上说,若是田芸儿关起门来相夫教子,那么还是皇家儿媳,若是违抗圣旨,那么定不留情。
时局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倾覆,谁也没想到,就像本来奔腾的马儿被卸去了马蹄,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永琏,永珹和永琪,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谁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三人出乾清宫时,正遇见了被宣来伴驾的富察琅嬅和嬿婉,
这些年,皇上宠着容嫔和惇嫔,但是遇到烦心事,也只有琅嬅和嬿婉能开解一二。
三位已经成年的阿哥见到皇额娘和令娘娘,才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永珹抱住琅嬅的胳膊,永琪抱住嬿婉的胳膊,说起了今日乾清宫的事情。
永琏也叹口气,“皇额娘,儿子越发不懂皇阿玛了,或许,是儿子做错了。”
永琏一直谨记着额娘说的,皇子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所以习惯性地在弟弟们面前承担过错。
可是这一次,琅嬅摸摸永珹的脑袋,又将永琏也拉到身边来,语气温柔,
“傻孩子,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和皇上站的立场不同罢了,以后在他面前,行事更要谨慎,时刻恭敬着。”
嬿婉摸着永琪的脑袋,最是无情帝王家,想到被锁住羽翼的芸儿,又该有多么难过。
她暗暗想,阿哥们,再忍忍,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