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石台之上,三人的影子落在水台之上,抬头向上,只有石缝之中漏出一丝微弱天光,眼看眼前这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我与林其之互看了一眼,老人见我们轻功如此卓绝,艰难开口便问:
“你们,是何人?”
“老人家,我们是无意闯入这里,正想找到出口呢,您能告知吗?”想到一时半会出不去,元墨不知是否平安从原路返回,心里有些焦急,老人只是摇了摇头,“这里是死路,没有出口。”
我听到此处,不免惊慌,这里密道一层又一层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要是出不去,岂不要活生生困死在里面,不要说外面的大事完不成,眼下就麻烦事一堆,林其之听到此言索性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着:
“老人家,你是为何被关在这里?”
老人默不作声,明显是不想搭理林其之,没想到那位见状倒也不气恼,“没关系,老人家,我们这里有位武功盖世的越姑娘,就算是没有路都能轰出一条路来。”
这话听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能轰出一条路来?林公子?”
“诶呀,说着玩的事情,姑娘也要当真,你没听见老人家说的,这里没有出路,我们都得死在里面!”他说这话不停朝我使眼色,我心中自然是明白,老人家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没准能帮到我们。
“当真?”老人家显然不信,“姑娘不如露一手给......我看看?”
于是我就随便挥了一掌,之前被压制涌动的真气一下子有活跃起来,老人家笑着,“姑娘内力深厚无比,恐怕天下没有多少高手与姑娘你一较高下吧?”说完老人家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真是少年英雄,不过,姑娘体内真气过于霸道,现下是危急时刻,不如坐下,好好调息。”
我听到这话又是一惊,心想:他是如何知晓我体内真气涌动如此暴烈?
见真气似有冲破大穴之象,干脆听从老人家的建议盘腿坐下开始念起玲珑心法最后两篇的口诀,“灵台清明,如羽化登仙,缥缈无涯,似长生不绝。”
老人家一下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姑娘你刚刚念得是什么口诀?”
我睁开眼睛,“这是我门派的心法,只是在下对武功领悟实在太浅,导致体内真气有些不受控制。”我看向了另外一边打坐的林其之,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姑娘,口诀章法不全,自然真气不受控制。”老人家再度开口道:“你师父可是玲珑派的?”
“老人家,你为何对我身上的功法如此熟悉?”听到他如此说,心里真的起了无数好奇,老人家哈哈大笑,“当初与玲珑派的高人交过手,不过也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而已!”
“哦?老人家,我能问问这玲珑派到底是什么门派?”林其之将话头抢在我前面,一脸故意,装作虚心好学的样子,“实在是我这位朋友不愿多说门派里的故事,在下也很好奇这样的武功为何在江湖上甚少听闻。”
“你这样的小辈自然是不知道玲珑派,当初可是在南晋上下掀起不少风雨哩!”老人家脸上的肌肉随着他的话语一起起伏,旁边的铁链子都发出铿锵之声,这时候我才发觉,老人家的四肢被死死锁在石台之上,而四周粗铁链无疑是为了困住他。
老人家依旧是没搭理林其之,依旧看向我:“姑娘不是从小习武吧,凑近点,让我看看姑娘脉象?”
我有些迟疑,老人家看出了我心里的犹豫,“我老了,外加周围的铁链已经锁死身体,只能动动手指头,姑娘大可放心。”
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思,我慢慢走到老人跟前,把手伸了过去,老人家只是抬起手,突然我感受到对面比我更为深厚的内力正在不断传来,体内真气仿佛听到了无数指令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屏息凝神,莫要开小差!”我只能听从他的指令,周身大穴瞬间被冲破,林其之见我有些不对劲,便用内力想把我们分开,奈何,两者内力相传之中,他打过来的功力便在不经意之中给悄悄化解了,很快浑身发热,头顶上开始冒出热气来,刹那间,周围水面开始涌动起来,铁链也发出剧烈摩擦之声,我只感受到一种热流不断涌入,之前真气不断喷出,我与老者之间,只有内力真气之间的涌动,心里迅速平静下来,脑海里浮现之前内容口诀心法上的全部。
“是故三气之所生,能知六丁之所因者,则阳气化为龙车,阴气变为玉女,则腾转无方,轮舞空玄之上也......夫气之所在,神随所生焉,神在则气成,神去则气零......气能成神,神亦成气,散之为云雾,合而为形影,出之为仙化,入之为真一。”迅速过了一遍心法口诀,只觉得灵台清明,浑身舒畅。
大约是三刻钟的时间,我与老者的双掌才缓缓分开,“多谢老人家。”
“不必客气,姑娘真气只是瘀滞,想必是之前修炼心法时不注重,有些走火入魔了。”老人家缓缓说道,“姑娘如今的功夫更是上一层楼了。”
我又是连忙谢了又谢,起身看着锁在周围的大粗铁链,双足一点,飞身上去,林其之看着我的轻功比之前更加迅捷,坐下又看向老人家:“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此刻我耳边听得无比清楚,是啊,我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刚刚那一阵,感觉他的内力其实与我很相似,只是我的真气更为活跃,而老人家的内力却是缓缓涌动,从未断绝。
“你们要是真的有办法从这里突围出去,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音甫落,又是剧烈咳嗽了几声,我听见老人家开出的条件,便凝神观察着这些链子连接之处。
“好!这个条件,我们答应了!”林其之也迅速飞起到我身边,“我看,这人与你的渊源不浅,刚刚用真气劈开你俩,挥出去的力道完全化没了,可见这人武功修为皆在你我之上,不知他是何来历?”
“不管是什么来历,既然看见了,自然是要救出去的!”两足跨在两条铁链之间,微微晃动,仔细观察着全部动向。
“越姑娘,你去斜对面的链子上找找机关,若是我猜的没错,这里的布局按照星宿排阵,斜对面的链子左上方必然有个结实机关!”
我点点头,跨了几步轻而易举就到了林其之所说的位置之上,我怕万一眼神瞧得不清楚又往上面挪动,果然,“有个石壁!你快来!”我连忙对着林其之那个方向喊着,他听到迅速飞身移动到我这里,“上面画的好像是个棋局?”
瞧着面前石壁上的棋局走势,白子与黑子之间胶着无比,除此之外,着实看不出太多了,这对弈之术,属于完完全全的门外汉,只能知其一,其二怎么走,我向来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双眼眨巴眨巴,林其之就知道我对这玩意儿,不知所谓。
“看过棋谱没有?”
我一言不发,“林公子,此道我着实不擅长,您说,我就怎么做。”
“哈哈,越姑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说罢一把扶着我的腰,就往棋盘前挪了一下,“看着上面白子快要被黑子吞没,但白子未必杀不出一条生路来,姑娘,站稳了!”
只见他双手同时操控白子与黑子,接着就听见底下水面开始翻腾起来,铁链上下摆动着,我便用真气努力克制站稳,眼见那石台缓缓转动,老人家身后的两条铁链瞬间裂断,想必是机关长时间的磨损,只要这边一动,后面的铁链吃不住力道,率先垮了下来。
“不好!”我迅速离开林其之,抽出怀中的银缎挡在了老者身边,身法比之前更快,同时发动真气,两条铁链被我一脚一点手上鼓动发出一招“天下无双”,这招甚少用上,只见那大粗链子倒向水面,我又飞快扑倒老人家身上,“这里快塌了,老人家,我背你!”
他指了指石台底下,“不成,姑娘,小心!”眼前又飞来两条链子,我腾空而起,挥出银缎,真气挡在老人家身前,“姑娘,屏息,西东移行,横跨飞星,太上灵台,聚气化形!”
我听懂了他口中的心法,将身子轻轻托起,双足点在石台边缘,一招“风起云动,”朝着两边打开,银缎随着真气舞动,上下翻飞在铁链之间,林其之见我这边有些被困住,赶紧又是挪动了手上棋子机关,没想到周边的铁链全部朝着石台打过来了!
老人家如同先前那般教我武功心法口诀,灵活穿梭在碎掉的链子之间,林其之知道所有链子全部被棋盘机关挣断,我们两个齐心协力好不容易将局面控制住,见铁链不再掉下来,我迅速挪到了老人家跟前,用真气维护住他的心脉,手上灌注真气,用力将老人家托出石台,他脚下微微一软,被林其之一把扶住,“越姑娘,还得麻烦你把老人家弄到我背上,你要在前面开路了。”
“行,不过,你还能撑得住吗?”想起他身上还有伤,林其之笑笑,“凭着姑娘你之前输给我的真气,能够撑到出口。”
我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家就微微抬起指尖,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石台和机关绑定在一块,等到棋盘机关尽解之后,水面退下自然,出口就有了。
正前方有些微光透进来,我拿起火折子,先走下石台,还好,脚下路途结实,林其之与老者一起跃下,我怕不稳,便在他们跃下之后将银缎绑在他们二人身上,于是我们三人就往那个出口走去,一路踏实,并没有机关,大约三炷香的时候,我们就走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面前。
“转动旁边的镇墓兽,面朝东面,石门自然开启。”老人家耐心说到,我便按照他的指示,移动了镇墓兽,只听见里面控制石门的机关转动之声,“退后二十步!”我又是往后退了,面前巨大石门开启,外面的阳光便射了进我们三个的眼中。
“闭眼!”老人又喊了一句,我们三个站了好一会儿,慢慢开始适应光线,一片熟悉的竹林,元墨不知道从那边闪了出来!见到我大声喊道:“姐姐,我好担心......!”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其之与老人家,元墨马上变得无比警惕起来,“这是谁?”
“元墨,我们得先回到陆甲镇,老人家腿脚不便,我和林其之又受了伤,”我站出来挡住了元墨视线,“进京城的事情只能从长计议,李行胥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得先弄到马车,干粮,”又悄声对她说着:“眼下只能这样。”
元墨叹了口气,“并非是我要如何,只是这位......”
“好吧,姐姐,我听你的。”元墨答应先去找马车干粮,让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又是约定了好了见面的地点,“快去快回!”我叮嘱她,“不要引人注目。”
她郑重点了点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看了我们三个一眼,就便消失在竹林尽头,我瞧着一片竹林,指了指竹林里面,“林公子,老人家,我们暂且里面躲一躲,等到元墨回来,便启程去陆甲镇。”
“为什么要回陆甲镇,明明京城更近啊?”
“林公子,若是我记得没错,你的画像如今应该贴满了南晋京城的大街小巷,更何况,老人家对我们有恩不能放着不管,人还是知恩图报的好。”
“行行行,我听越姑娘你的。”林其之只好听从,我们三个就往竹林深处走去,找到一处足以隐蔽我们三人的石头,我就解下了绑在林其之和老人家身上的银缎,老人家一直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老人家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没想到,我居然能有出来的一天。”
“老人家,你该讲一讲,你为何被人锁在这里?”林其之靠在石头上缓着气息,“不枉我背了你这么久,总是要说一下来历吧?”
“我刚刚听说,林公子的画像贴满了南晋京城的大街小巷,敢问公子是何人?”老人家反将一军,林其之冷笑,“若是说,我是个杀人狂魔,老人家,你怕是不怕?”
“哈哈,我从未想过有今天,上天总归是待我不薄,就算是即刻死在公子手下,我也无憾了。”
说罢就转向一旁,再未开口,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默,我心里有些着急,担心元墨在这一路上会有什么意外,幸好,才过了一炷香,元墨就放了个信号,我心知那是暗军联络的记号,连忙扶起虚弱无比的老人,让林其之跟在后面,三人总算是到了路边,元墨见状,赶紧和我一起扶着老人,一行人好不容易上了车,将车帘放下,元墨提出来要赶车,我便同意了。
车子总算是快速走起来,一路上还没有什么人,我撩起车帘,看着已经出了京城西郊,马车一路往西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