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到达陆甲镇的院子。
一路上倒是没有多少盘问的,还算顺利,院里的暗军早就准备好了三处小院子,老人家与林其之一间,我和元墨一间,还有一间留给之后与我们汇合的箫元亨,到那时,箫元亨单独前来,会有暗军兄弟来通知我与元墨,不过他们收到信件,边境之事还未完全了结,要我们再耐心等上一等。
信中刻意回避掉了一些语句,我和元墨倒是看得明白,知道边境恐怕没我们想得如此简单,要不然箫元亨就会与我们一起去京城西郊探听虚实。
不一会儿,林其之倒是晃悠进来,夕阳正照在院子里,天上一片云都没有。
“两位,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南晋京城这几日可是热闹的很呐!”元墨又是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不妨直说。”
“越姑娘,你想听吗?某人的消息。”林其之干脆赖在院子里,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我两手一摊,“如果是李行胥的消息,我暂时不想听。”
“要不然说越姑娘聪明呢?”又是一阵阴阳怪气转向了元墨,“据京城可靠消息传来,紫云道人可是下令软禁了李行胥,这几天应该会发官府通文,南晋长公主的儿子,立阳世子,李君泊死而复生了。”
“哼,接下去是不是该说是长生娘娘大显神通,竟让“死去”多年的世子复活过来,想必是道长这些年上通天庭了吧?”元墨一向没好气,又是数落一通,“这种见鬼的技巧,怎么会有人相信呢?!”
“奇技淫巧,得看用在什么地方,若是用在朝政党争之上,不算是一种良策。”林其之摇着手上扇子,“越姑娘你觉得呢?”
“我?”一向对这些权利搏斗毫无兴趣,“长生庙里叹多余,不如天上的彩云,从来都是聚散,没有别的。”望着夕阳的余光,院子里的宁静随着夜色降临更是添上一层,很快我们三人就进到厅里面,元墨身上有些困倦,想要先去休息,走之前向我使了眼色,很明显,是让我防着点林其之。
我突然想起聊了这么久,老人家今日的情况忘记问了,林其之一眼瞧出,便直接开口,“老人家的情况很是平稳,你们给请的大夫医术倒是不错,出门时候见他们拿药去了,放心,我一定向他好好了解一番,越姑娘,难道你不好奇,这么个人锁在宪王陵墓,而原本应该好好躺在自己棺木里的宪王不翼而飞?这南晋皇室,倒是有趣。”
“的确很奇怪。”脑子里过着那两天呆在宪王陵里发生的一切,老人家是谁?是为何会被锁在里面,“依我看,要不是老爷子内功深厚,早就一命呜呼在此,李行胥很显然知道底下困着一人,但也不清楚具体方位在此,直到我们弄断了锁链,他们一定听到动静,想办法拆开了机关。”
“不过等他们来的时候,我们早就走了!”林其之想到胜了一次李行胥,忍不住仰天大笑。
我见他如此只好在心底无奈叹息,一路走来,刚才又听见他被软禁的消息,自然是五味杂陈,他的所有设计全是为了维护南晋江山,可是那些人怎么会理解他如此做真的只是为了维护,而不是因为他母亲的权势,想到此处,面上十分凝重。
林其之看到我如此,收放肆笑声,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越姑娘,别怪林某人没有提醒你,李行胥这次除非是运气好,他,不会活着离开南晋京城,你们若是做计划,也只能把他算计进去,你知道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依然会选择斗上一斗。”
他说的这点我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切都告诉我,我们始终是不同路上的两人。
“我先去睡了,这几天还真是累。”他弯下腰,气息顶在我头上,他一声轻笑,“姑娘,莫要多想了。”咫尺之间,他一下抽离开,走入到外面的浓重当中。
“丽都说的那些话,永远算数!”院子里传来这一句,桌上烛火闪动几下,一瞬间,困意袭来,我便在厅里眯着眼睡着过去。
“姐姐!姐姐!”我正努力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又照进屋子里,身上一阵寒冷,元墨有些担心看着我,见我一脸困倦,“你怎么就在厅里睡着了!那姓林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我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尤其是手,撑了一个晚上有些酸痛,“他很早就回去了,我不是说了嘛,只是困了,就在这里睡着......”紧接着一声喷嚏,几声咳嗽传来,元墨见我有些不对,手已经抚上我的额头,“你看,发烧了还在这睡!”拉起我就往房间里走去,我斜躺在房间榻上,看着她为我忙碌的样子,自我认识她到现在,第一次觉得,她已经不是星月楼里那个动不动会杀人的小郡主了,已经成长为可以面对凤雨的挺拔苍松,凤雨越大,她身上的生命力越是旺盛。
“姐姐,我去喊大夫,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记得,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知道没?”她知道我心思一天比一天重,又是临近决战的时刻,自然更加没办法松懈下来,她跑进阳光里,急匆匆的一路大喊,院子洒扫的暗军兄弟听见元墨着急叫嚷,听到我生病的消息,又是一阵忙乱。
靠在榻上,隐约听见有人走进屋子的声音,起身看着却被人一把扶住,“老人家,你怎么来了?”
老人家笑笑,“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夫不知道何时才能出那样的地狱呢?”说罢他便让我屏息凝神就像在地宫里一样,“调整真气,排除杂念。”一种纯真的内力正在缓缓注入我的体内,“这几天老夫有空,想写一本剑谱传给姑娘,就算是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如何?”
“老人家,您客气了,习武之人见到如此断然不会袖手旁观,”说到此处,脑袋只剩一片昏沉,很快又是几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听到的是元墨着急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这场病一直到了十五过后,连箫元亨都到了陆甲镇,一进门就直奔我的住处,元墨在外面说些了什么,他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看见我,“十娘,你要好生养着,这段时间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一群人围着我的床边,一脸关切,我心里是感激的,只是我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但他们就是放心不下,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你们一个个来看我,看起来像是要归西似的。”
“大夫说了,得仔细养着,我听元墨说起,你体内的真气有些暴动。”箫元亨一脸担忧,“如今怎么样?”
“老人家在地牢里帮我调息过,之后就是在昏迷前,也帮我调息,还说送我一本剑谱来着。”我靠在床榻上,箫元亨就让我盘腿坐起来,“我帮你吧。”
屏息之后,丹田涌入阵阵暖流,经脉之中,一种清爽的气息瞬间注满全身,运行几个周天之后,箫元亨扶住我,“十娘,你的关隘都被打通了。”
“老人家呢?现在如何?”我很是关心,箫元亨抬眼说到:“林公子带着老人家搬出去住了。”
“他们还在陆甲镇上吗?”
“还在,不过具体位置,我们也并不清楚。”箫元亨淡淡说着,我心知,他跟林其之之前的恩怨怕是没那么好化解,“我能出门去看看吗?”
是的,我想找到他们,老人家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还未解开,他们搬出去,还不知道下落,一方面确实不放心老人家的安危,另一方面,我总觉得林其之进来为的就是老人家?
“殿下。”
“叫我元亨就好。”箫元亨温柔说到,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尊敬,毕竟自己是草民,而他们才是真的梁燕皇室。
“主要是我喊殿下喊顺口了,我想知道林其之他们具体住在哪里?我怕,老人家会有危险。”
“好,你先躺下,我出去吩咐他们一声。”说罢就往门外走去,我心中惴惴不安,箫元亨完全也没有提起如何进南晋京城的时间,眼看南晋内乱在即,要是不能趁着机会起兵,京城防备未必不能死守,我慢慢离开床铺来到书桌之前,披着斗篷就开始画着那日走过的密道,我总觉得西郊与皇陵还有与京城之间必然存在着密道,可以悄无声息的潜入城内。
我又是找来了几分南晋京城地图,元墨端着药走了进来,我专心在手上的地图,竟然毫无察觉,直到她重重把药砸放在我面前,我才从资料里面抬起头来,自然,元墨那脸色是极其难看的。
“待会儿我就让兄弟们收了这些书,省的你再废神!”那药还冒着热气,我陪笑着,“元墨妹妹辛苦啦,这些天多亏了你的照顾。”端起药就往胃里面倒着,胃里一股难受的劲,实在忍不住皱起眉头,我不是喝不管你那苦药的人,可是这药着实太难喝了。
“哼,喝完药,你还不去床上躺着?”
“我要是再躺,身体怕是要长草了!”说完我便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红梅开得正好,我忍不住一时兴起,飞身到了红梅跟前,折了一枝,沐浴在阳光底下,浑身充满暖意,想着许久没练玲珑剑法,索性沾了屋檐上掉下的露水,洒在花瓣之上,运出自己的真气,步伐灵动,剑招的杀气蕴藏在步伐里面,上下飞身,内心凝神想着如何不能让花瓣上的露水掉落在地面之上,想到石壁上的剑招,脚下更是生了狂风一般,元墨就靠在门上,静静看着我舞动着,脚尖一会儿点在树叶之上,静立在此,眺望天上的彩云,心想着,“不如就此尽情挥洒,真是憋闷了好久。”瞬间天地成为我舞动剑法之处,脑海里不去想这一年来的所有纷争,内心越发平静,手中的梅花越发凛冽,最后一招,我想起回手一招“云起风清”梅花直直刺向地面,手腕一转,手上的梅花变化万千,在往下坠的瞬间,我运起体内真气,便一下踏在了旁边柱子之上,旋即转身打开攻势,停落在此处,手上梅花一朵没少,而露水就顺势滴在泥土之中。
“好身法!”熟悉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刚刚没注意,林其之就站在竹林小径边上,见我如此高兴,等到我落定最后一招,他才出声拼命鼓掌起来,元墨见到此人,缓和的脸色又开始变得厌恶起来,我稳稳落在他们俩中间,林其之习惯了因为他变得有些紧张的气氛,只是淡然一笑便坐下来倒茶喝。
我走到他身边坐定,“你和老人家搬到哪里去了?原本还想派人打听你们住处,我自然要登门致谢老人家的。”
“我们就住在距离这里三百步的一处小院子,越姑娘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说罢从身后掏出一盒东西滴到我面前,“我听说某人这次生了一场大病,特地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雪莲定神丸,越姑娘,你莫要拒绝在下。”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异常精致的小瓶子,拿到阳光底下透着光,“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人家这么好心,断没有不收的道理,“这里面用到十几种药材,我听闻姑娘是因为心绪难抑导致真气不稳,这药正好对你的病症,”他轻快说着,“还以为今天能见到病美人呢!”
“林公子来晚了,病美人你怕是无缘得见。”心里高兴便学着他的口气,他仰头大笑起来,“不瞒姑娘是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高兴!”
听到他如此说,脸上顿感烧红,一时含羞,我索性将话头转移到老人家身上,“我今日就想去你们那儿探望,不知道......”
“元墨,你肯不肯放我出去?”转头便看向元墨,她就靠在门上,“等我哥回来了你跟他讲,我可不管。”说罢也不理会我们自己进屋坐着去了,“对了,林公子,你可有关于南晋京城的地理志,我想看看。”
“地理志?这兵荒马乱的我上哪给你找去?”
“我知道你肯定有,”举起手里的药瓶子朝他晃了晃,“这样难得一见的药材你能弄来,南晋京城的地理志你肯定能搜来,到时候我想到什么与你说明白便是。”仔细盘算了一下,与眼前之人的合作不是不可以,不过要说服萧家兄妹两个,有些麻烦,不过我想,他们到最后必然会同意。
“行,你等我消息,明日此时,我来找你。”林其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去,“还是我去你哪里吧,再躺下去就怕身上要长草了。”
“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显然这是他事先早就准备好的,我哑然一笑,他倒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又是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别想了,我哥不会同意的。”元墨见他走了之后,站到我身边,“我哥讨厌这人,嘴巴里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姐姐,我可奉劝你,跟这人在一起时,务必小心。”
我点点头,“知道了,那就等你哥回来,我与他商量便是。”
元墨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