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陶成之和李知钻出丛林踩着水田上的田埂，李知好奇的扭头看着百十米开外正牵着黄牛，在水田中把持挂耙荡起泥黄色波澜的干瘦老者。
    他戴着金色麦秆编制的缺边儿圆草帽，上身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摊开了纽扣，卷得高高的灰色裤腿踩入泥浆之中发出哗啦声，一人一黄牛走在水田中。
    随着微风带起水田中的涟漪，也带起老人那浅蓝色衬衫，露出一副干瘦黄黑的身子。
    “栽秧要灌水，灌水后要耙田，四年前还和你师父一起栽过秧苗呢！”陶成之语言之中带着一丝骄傲的大声说着，右手抹了一把汗甩出，小水滴们划过半空最终轻轻溅射在田埂下，水田中昏黄的水面上无了声息。
    “那您可真厉害呀！”李知跟着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句，低着头看着迈出脚步下有杂草根的平整田埂，内心却吐槽，四年前，怪不得师公不愿意理会自己的师父，合着……
    “哎呀！”李知撞上了前方扭身回来不动的陶成之，李知翻白眼无语的问：“师父您这是干嘛呢？要是我俩都掉进水田里怎么办？”
    陶成之恨恨的看着李知，这徒弟爬个山后怎么就这副阴阳人的模样呢？他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前行，心中不断默念：“老子当初可是栽了五行秧的！等会儿有你臭小子好看的！”
    两人穿行在水田上的田埂，就像是电路板上传递信号移动的电子。
    进了村庄之中，汗流浃背的李知看到土屋房前屋后，那黑色土壤小菜地中种着翠油油的蔬菜，一棵棵完整的蔬菜站成一排排一列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略显平整的黑土地上还有细小的蚂蚁翻山越岭，组成一个小小的生态区。
    蔬菜李知大部分都不认识，但看到一边那一长片绿色，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绿色尖长叶细苗，李知顿时心中一动。
    “师父，这韭菜长得真好啊！”
    “韭菜？”陶成之顿步停住，扭身看着李知，那张震惊的胖脸带着红润和细密汗水，瞪大的黑色眼睛像是在打量着一个怪物。
    “是啊，韭菜，壮阳草啊……”李知理所当然的抹一把汗水说着。
    “呵、呵呵呵……”陶成之冷笑着转身闷头走着，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个德行，至少我当初说的还是小麦……”
    “师父你说啥？”
    “师父说前面就快到了，这会儿没人，估计所有人都在村中甲长那边开会呢。”
    或许是四年变得太多了，陶成之也认不得路了，但他遇上一个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穿着土黄色短衣的大姐。
    大姐似乎还对陶成之有印象，跟陶成之说话间带着他们去村委，但更多的是把目光看着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轻李知。
    “这家伙要是能看得上自己女儿多好……”大姐内心有些垂涎这城里来的小白肉，通了公路虽然说没有交通汽车，但大姐也是去过五颜六色的城里，就是消费太离谱。
    若是能傍上一个城里女婿，肯定是能好好享福的。
    三人并排走在烫脚的灰白水泥公路上，蔚蓝的天空上悬着那团白金色火球无穷无尽的释放光、热。
    李知左右扫荡的目光看到了公路边，大都是土黄色黑瓦屋群中，有着几栋不合身的两层水泥楼房靠在一起形成两排。
    有一栋楼面朝公路的楼下门窗大开，打开的卷帘门内是一个小卖部，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摆在玻璃柜小展台上，玻璃罩内里还有一些烟盒，但大多价值都不高。
    随着越发靠近，李知目光探去，这仅是把一楼划分个一块儿，放两个不大的货架，货架四层摆放着各种颜色包装的商品，多是酱醋香油和盐，以及低价连包装盒都没有的裸瓶装白酒，连瓶装饮料都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李知还看到些辣条类包装食品。
    这里就像是学校的小超市，你永远不会看到和高档奢侈食品的出现。
    “哟，黄大妹子，准备得咋样了啊！呀，这两位是？”
    小卖部内探出一个一米六的发福微胖身影，拖拽的音线有力的钻入李知的耳朵中。那是一个穿着五颜六色朵朵花花层层叠加衣裳的大妈，鬓白的头发包裹着一张满是皱纹有些发黄的脸颊，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大妈脸上灿烂的笑容，她下半身穿着一条到膝盖位置的黑色裤子，踩着一双沾了黄尘的黑布鞋。
    “燕姐啊，差不多了，这不刚去喊了刘老头嘛。这两位是梁教授的学生呢，这位还是几年前来过栽秧的陶老师呢……”
    燕姐看着中间那个胖嘟嘟的中年人，眉头一弯喜笑颜开，“哦~是一天五行秧陶老师啊！”
    那特有拖拽的声音极富有穿透力，李知敏感的捕捉到计量单位“一天五行”，他扭头震惊脸的看着满面黑线的师父。
    “师父，您要吃韭菜不？”
    “吃！吃！吃你个头啊！”陶成之气急败坏压着声音连连出声，他瞪了一眼李知，只能脸红脖子的背着手昂头瞪着公路通向的尽头。
    那边的燕姐见陶成之这般模样，噗嗤一声笑，扭身回屋内，“马上就要开饭了，我这拿一件白干中午给男人们尝尝，大妹子来搭把手来。”
    声音带着喜悦，一件的字样也透露着豪横大气，李知不知道什么是白干，但猜想十之八九就是酒。
    “哎呀，好！”黄大姐本来想说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想想下午的辛劳，还是跨着步子几步走进屋中。
    两人提着一纸箱出来，燕姐锁了门。
    看着两个大妈提着一团完整包装的浅褐色纸箱，李知也有心无力，他现在腿儿还在发颤呢！只能无声的跟在陶成之身后，听着步伐矫健走在前方的两个大妈和师父陶成之聊天。
    其实更多的是陶成之和李知听着，两个大姐在不停的巴拉拉，李知总算是对大妈有了个概念，几乎是什么都能说！
    村子的公路是三年前修的，贯穿了好几个深山里的老村，但听大姐神神秘秘的说看到王朝军队特有的军卡经常一队队的路过。
    李知心中猜测这条公路可能是特供深山军事基地的，只是有少量的车会走这边穿过这个山谷去往前方未知之地。
    到现在他们都没在公路上看到过去一辆车辆，说明这条路真的很偏僻。
    若非这条公路的到来，这个村子恐怕依旧保持着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