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花的电话带给韩再暖的压力，不亚于刚才醒来看到夏先觉的背。
    毕竟在意识到自己处境玄幻的那一刻，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是对她安全感的巨大挑战。
    不管是被发现“穿越”还是“得了神经病”，都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没天真到认为有人会轻易接受她的处境并慷慨相助。
    所以对着这个电话界面，她感到一阵牙疼……这年头年轻人不是不喜欢打电话吗！还是说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学院里那些后辈全是i人？
    眼看着铃声没有自己平息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接了语音：“喂？”
    “老板！”沫儿花听声音就是个利落女孩，还有点磁性，“我发您那个提纲，您看了吗？”
    “什么，哦，那个啊，怎么了？”
    “萱萱和麒仔都已经到了，就差你的定稿了呀。”
    “啊？我……”定稿？还要她定稿？韩再暖脑子里的cpu又开始冒烟，“等下，我太忙了，忙忘了，我，我看看……”
    她没敢问怎么定，手忙脚乱打开沫儿花发的文档，心里慌得要死，甚至有点暗恨。
    早知道起来就装失忆了！什么夏先觉沫儿花，爱信不信！她到底在硬撑什么！已经那么魔幻现实了，也不差她这一点！
    心里虽然发着狠，可她还是死死盯着文档，直接拉到最下面，果然看到一个签名栏，她点下去，却看到一个弹窗：【尚未完成全文审核，无法解锁签名栏】
    “……”这么严谨？什么全文审核，她不是已经看（拉）完一整个文档了吗？
    韩再暖皱紧眉头，不耐的往回拉文档，发现前面绝大多数侧面批注都已经是灰色的已解决状态，唯独最后有关“丽舒润肤乳”那儿，还是鲜亮的红色状态，侧页批注为：【沫儿花：根据要求加上了丽舒的产品，请老板审阅。】
    批注框下方果然有“解决”和“回复”按键。
    虽然满心想赶紧让这事儿过去，但是韩再暖伸出手指去点“解决”时，却还是犹豫了一下。
    其实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文档时她就想起来了，在她那个世界，丽舒，这阵子刚好身陷配方风波，好像是跟激素超量有关系，人称“激素门”。
    风波因何而起不知道，但是因为在医学院工作，她偶然看到了学院公众号借这个热度出了一期化妆品成分的科普，但也没明确指出丽舒的配方有问题。至于网上的风向则更加玄幻，丽舒发了好几轮公告说自己没有，但是一堆人说它有，一堆说它没有，还有一堆在那儿“丽舒到底有没有”的扮演理中客，在很多网民眼中，这已经成了一场闹剧，不管说有还是没有的或是在那振振有词的分析的，都是蹭流量的。
    她本来就不用丽舒，只是个吃瓜群众而已，所以并没有关注过是否有定论，谁知道今天她就因为自己吃瓜不认真被逼上了悬崖。
    “老板？姐？”沫儿花在那头催。
    “什么？哦，等下，”韩再暖脑子拼命转动，她此时已经打开电脑，飞速的搜索着丽舒相关的关键词，发现它在这儿也发展的很好，号称什么“大牌平替”、“初老克星”之类的，销量惊人。
    是还没东窗事发，还是确实没事？她又点开了“丽舒润肤乳”的产品介绍，在沫儿花又一次催促后，开始胡言乱语：“等下，我，我在看他们的产品配方！”
    “啊？配方怎么啦？”沫儿花声音也紧张起来。
    “就是，就是我看了提纲，不是说这个润肤乳主打消炎去红保湿什么的吗，还有什么一定程度上稳定皮肤状态，预防湿疹什么的，这些都已经是药用范畴了，拿出来说，不好吧。”韩再暖下意识的想找点茬。
    “但是那都是经过市场验证的啊，而且你上次不是也说了，这种妆字号的最重要的是叠buff，强调不能当药用，有病还是要找医生吗？”
    “可……”韩再暖一脑门官司，她之前虽然在医学院上班，但上班不是上学，她一个行政在医学上懂的不比别人多，这一堆配方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要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甩给隔壁药学院的小伙伴……或者为了没话找话给屈乔瞅瞅。
    可现在……她在自己的通讯录输入了一些评测、医药等关键词，发现过去的同事还在联系的寥寥无几，评测涉及的更是几个跟“她”一样吃流量饭的营销号，其中有一个顺藤摸瓜过去，已经成了“丽舒吹”。
    毕竟对买家而言，大不了就不买，丽舒又不是唯一的“大牌平替”。
    而且……
    “姐，我们定金都拿了，合同也签了，你现在如果觉得不合适，那我去翻翻合同，有没有什么能不违约的办法。”沫儿花显然不赞同，连委婉都很是生硬。
    “……这么麻烦啊。”
    “啊？”
    “哦哦，没。”韩再暖心虚了一下，之前的“韩再暖”发信息的态度多少是有点上位者姿态的，不至于颐指气使，但也绝对不柔弱，她调整了一下语调，“我是说，现在还来得及吗？”
    “呃，非要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姐，这个白脸我是可以唱，可你朋友那儿怎么办？”
    “我朋友？”韩再暖即使知道不该问，可还是无可奈何的问出来。
    “不是你说是你朋友好不容易帮你和丽舒接上头，人家才答应在你这试试的吗？”
    “……”好家伙，她还搁这思前想后，敢情还是个来之不易的大客户？
    要是这次不带丽舒的货，朋友和生意都无了？
    韩再暖这下是真六神无主了，这到底不是她的生意，此时她可能比这个小助理还没发言权，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带着脑浆纠缠盘旋，半天盘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到底怎么样你说嘛。”那边沫儿花很着急，“我这边要改也要时间的呀，萱萱和麒仔还等着呢。”
    “……那就这样吧。”韩再暖无奈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什么以后的事？”
    以后丽舒就算东窗事发，“韩再暖”应该也能兵来将挡吧，反正今天就算是原版韩再暖，也是要推这个丽舒润肤乳的。
    更何况这润肤乳也不是丽舒的主打产品……万一没有问题呢……激素也不便宜……
    韩再暖这般安慰着自己，再次打开了文档，看着丽舒润肤乳旁边的“解决”按钮，咬牙点了下去。
    签名栏终于亮了。
    她点开签名栏，食指伸了半天，终究还是暗骂一声，翻回丽舒那儿，把有关丽舒的整段话都标记划线，批注：“留观”。
    这是医学名词，留院观察的意思，因为医学院好多领导本身也是医生，类似批注多了，下面的门外汉也开始喜欢用起来，她倒不是想在这装逼，实在是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已经足够表达她的意见。
    放两天吧，如果放两天丽舒也没事，那……最好等她不在的时候，再给丽舒带货，这样她心里也舒服点。
    只希望真的存在这具身体的本尊，能够体会她的用心良苦，并且深明大义睿智可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