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
漠北,6岁。
小漠北抱着一位阿姨的腿,哭得一脸的鼻涕和泪水,褐色的脸蛋透着肿胀的红色。
“不要丢下我,我一直都很乖的,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小漠北始终哭喊着同一句话,祈求着老天爷能开恩,能够可怜一下他,让对方带走他。
阿姨的眼眶也挂着泪痕、她蹲下,怜惜地抚摸小漠北因为痛哭激动而打湿的头发。
阿姨:“北儿,你已经6岁了,得去上学。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你的户口在这儿给办上。你以后就在在这儿上学了。”
道理小漠北都懂,但他处于极度的恐惧当中,不住地摇头。
阿姨:“你跟着我们从蒙地来到雍凉,这边的林场已经筹建完毕,我们要继续往西到西海,以后还要往南去世界屋脊。那边的无人区比这里还要荒凉,没有学校,没办法安置你。”
小漠北扑在阿姨的怀里抽泣,两只小手紧紧搂着对方背后的衣裳,不肯放开,他知道,这一放开,很可能就是永别。
阿姨:“留在这儿,接替我们的同事会好好照顾你的。虽然我也知道,给你住的那个地洞算不得家,但终归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小漠北还在拼命摇头。
阿姨:“北儿乖,我们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小漠北哭嚎着:“骗子,你们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去年场长爷爷也说过会回来看我,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会乖的,我会洗衣服、洗菜、烧饭、还会和你们一起种树。”
阿姨用力贴抱着小漠北:“北儿啊~~你必须在这儿克服所有的困难,好好上学,以后的人生才不会只有洗衣服、洗菜和烧饭。场长爷爷......他一直都很爱你,也会一直关心你,看着你的。”
小漠北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再一次被【抛弃】的结局。
阿姨把一张银行卡塞在漠北手里:“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苦,但我们的北儿一直都很坚强,肯定没问题的。你要好好长大,做一个正直的人、开心的人,幸福的人,知道吗?”
小漠北泪水不住地流。
阿姨为漠北拭去眼泪:“总有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人,在那天到来之前,北儿要坚强地活下去,知道不?”
小漠北:“活下去......”
......
林场食堂的厨房,
一位厨师朝后厨的门外看了看,问厨师长:“后边儿有个小孩在翻垃圾桶找吃的,是谁啊?”
正在工作的厨师长停顿了片刻,淡漠道:“好像是上一支队伍在蒙地捡到的弃婴,带到这里就留下了,我也不清楚,不用管他。”
厨师:“哦。”
......
林场食堂的厨房,
小漠北蹲在角落,拿着小刀熟练地刨着土豆,一言不发。
厨师长进来,见到这家伙,问厨师:“他为什么在这儿?”
厨师耸肩:“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洗菜打杂了。”
厨师长没有将小漠北赶出去,权当一个小透明处理。
那一天,小漠北依旧去翻垃圾桶。
......
林场食堂的厨房,
小漠北天天出现在这儿,力所能及地帮厨着,和前年随着筹建队伍来这儿时一样。
他不用再翻垃圾桶了,厨师长给了他剩菜和白米饭。
......
林场食堂的厨房,
厨师鬼鬼祟祟从后厨房门出来,小漠北可怜巴巴站在院坝里。
厨师用围裙擦了擦手,来到小漠北跟前:“你明天开始就要去村里的学校了对吧?”
小漠北懂事地点点头。
厨师塞给小漠北一叠零钱:“学校离这好远的,你知道怎么坐车吗?你在学校有钱吃饭吗?”
小漠北懂事地点点头。
厨师蹲在小漠北跟前:“周末的时候,学校不开伙食,你回来找我,这有吃的,知道不?”
小漠北懂事地点点头。
厨师摸摸小漠北的头,就像摸着一只小流浪狗:“小鬼头你要加油,多读书,以后会有出息的。”
那一刻,厨师在小漠北的眼里,有了阿姨的影子。
......
8年前,
海子,10岁,
小海子站在一座凸入海平线的海岬顶端,远眺蓝得发绿,一眼望不到边的太平洋。
“爸爸妈妈的船,不会回来的。”小海子很平静,已不像去年那般心潮澎湃起波澜。但有的事情,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无能为力时,只能祈祷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放过他。
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看看海天相接的那条线。从当初幻想熟悉的船头出现在那里,再到如今仅仅是来吹吹海风,让呼啸的风声掩盖自己难以抑制的叹息。
电话铃声响,小海子从兜里摸出手机。
对方应该是知道海岬上风声大,一个沙哑的声音扯开了嗓门喊:“海子~~快回来吃饭了,我给你买了好东西,你见了一定喜欢。”
话语里带着欢喜。
小海子平静的脸上流露些许笑颜:“好的,干爹,我就马上回来。”
他收好手机,用眼神向天际线道别,然后一溜烟儿顺着小路跑下海岬,穿过绿油油的山坡草地,奔向碧蓝大海边的小渔村。
穿过街头巷尾,遇见的邻里都在亲切地和小海子打招呼,小海子没有说话,回以礼貌又灿烂的微笑。
他跑进一家小餐馆。一进门,结账台前的中年男子就一眼把小家伙瞧见,眼睛笑如弯月。
“来来来,海子,你瞅瞅这是啥?”他从结账台后提起一个包装盒。
“电脑?!”小海子发现这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买给你的,待会儿吃完饭,你自个儿回家慢慢摆弄,反正你擅长这个。”中年男子的眸子里尽是对海子的宠爱。
“谢谢干爹!”海子对礼物爱不释手,也无须对中年男子客气。
中年男子:“哦对了~~下午你张叔会去你家安宽带。你什么也甭管,他全包了。”
“嗯。”海子用手摩挲着笔记本电脑的外包装,殊不知有个穿着【移动网络】蓝马甲的人已经提前到了他家,拧开钥匙进屋了。
......
5年前,
沈清瑶,14岁,
身穿孝服的她一言不发站在父母的灵堂前,
灵堂布置着白绫黄花,两边坐满了道士作着法事。
棺材里没有遗体,只不过是衣冠冢而已。
“清瑶~~”一直陪伴在侧的苍芸轻唤,摇了摇对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有客人到。
沈清瑶回过神,随苍芸转身望向门外。见苍芸的父亲率一众弟子前来祭拜。
苍父快步来到沈清瑶面前,看着她,目光至怜至惜。
“孩子你多保重。你什么也别怕,有伯伯在,没人敢欺负你。”
沈清瑶含蓄点头,她实在是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就会哭出来。
苍父扭头看向自家大弟子,吩咐:“这里的一切,你务必操办妥当,不得有半点儿怠慢。”
大师兄拱手:“是!谨遵师命!”
苍父:“孩子~~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们苍家的事儿。”
沈清瑶深吸一口冷气,坚强得不像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生:“谢谢苍伯伯。我沈清瑶不会被打倒的,我会好好的。”
苍芸始终握着闺蜜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
4年前,
田野,14岁,
在非洲某不知道坐标的营地里,
一间8平米见方酷似监狱的阴暗小屋,里边儿只摆着一张单人床,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白炽灯,墙壁高处有一个a4纸大小的透光窗,除此之外,徒有四壁。
那时的田野还不叫田野,
他沉着脸,盘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擦拭自己手里的炝械。
小屋的生锈铁门没有锁,被人打开,进来一位头发斑白但体格依旧健壮的白皮肤蓝眼睛欧裔老者。
两人用髪语交流。
确切来讲,田野那时候不想和对方交流。
老者:“还在生气呢?”
田野用力擦炝,没搭话。
老者丢给他一个牛皮纸密封袋:“这是你的证件和任务资料,明天会有直升机来接你。”
田野放下炝,抬头,桀骜不驯:“队长,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老者:“不是赶你走,是让你执行任务。”
田野咧嘴嘲讽,猖狂至极:“少来!你让我去给大户人家少爷当保镖,3年!3年后咱们队伍早没了!我根本回不来,你不是赶我走是什么?”
老者沉稳又英气:“你也知道,我们队伍正在解散。我这也是给你找个好去处。”
田野怒不可遏,站起身抬起头瞪着对方:“好去处?我跟了你10年!从5岁就跟着你出生入死,现在你把我卖给煤老板,还叫给我找了个好去处?”
老者不说话。
田野持续性发飙:“为什么不带我回髪国!我知道,有好些兄弟都要跟你回髪国!”
老者与田野行成鲜明对比,没有一丝怒气,冷静道:“你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你是种花家的人,自然应该回自己家去。你想跟我去欧洲?难道你指望和你从人种到肤色到信仰等等等等都和你不一样的人,会好好收留你?会好好对待你?你去了不过就是个难民!最好的结局也是三等公民!”
田野愣住。
老者情真意切:“回国吧,那里是你的家,虽然你没有家人,但以后......总会有的。而且......有14亿人和你同宗,他们不会歧视你,他们会善意地接纳你。”
田野还想说什么。
老者抢了先:“这次的雇主是在非洲经商的髪籍华裔。你给他家独子当保镖,以后的生计有保障。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想来欧洲,可以通过他们来找我。”
老者弯腰,捡起地上的牛皮纸文件袋,再次递到田野手里:“他家少爷和你年纪一样大。我也提前调查过,虽然行为顽劣了一些,但心眼不坏,是个好雇主。此外,你作为少爷的保镖兼伴读,还可以学点儿知识,尤其是汉语。等到少爷上了大学,契约结束,你也能适应国内环境,独自生活了。”
田野把头撇到一边:“我们,必须得解散吗?”
老者:“你还想过这种炝里来炮里去的生活?”
田野:“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会。”他忽然转头,“队长,要不你推荐我去其他的......”
话没说完,他看到对方眸子里严厉责备的眼神。
老者:“10年了,你的童年已经被我毁了。我不会再毁掉你以后的任何一天。”他态度坚决,转身离开。
田野把其叫住:“队长!你把我们解散,是因为去年民航客机那件事吗?”
老者停下脚步,半扭头,斜眼看着田野,没有回答,只是嘱咐:“回国吧~好好过日子,趁你的手还干净。”
田野苦笑:“这么多条命断送在我这里,我这双手还叫干净?”
老者:“那是战场,不一样。和我做过的事,不一样。”
田野:“你这是在找借口。”
老者:“是的,我是在替你找借口。”
“回国吧,好好过日子。”他又重复了一遍,并且补充了一句,“在那里,你以后会遇到接纳你的人,替你找借口的人,或者,不需要你再找任何借口的人。”
说罢,关上了铁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田野还不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队长。
田野无奈,打开牛皮纸口袋,资料最左上角用燕尾夹夹着一张身份证。田野的中文认识得不多,只看得懂一个【田】字。
镜头从田野所在的小房间逐渐拉远,升上天空,得以一窥该建筑物全貌——在无人之境的沙漠正中央,一座被占领的监狱,停着战车与直升机。方圆百里黄沙漫漫,嗜血残阳。
......
半年前,
仓央废材,18岁,
在派出所街道行政大厅里,办事人员向他再三确认:“真的不用改名字吗?根据我国《户口登记条例》相关规定,名字里有违背良风良俗、存在恶意贬义的词汇,申请更改姓名,都是很容易通过审批的。”
仓央废材一脸的释然,与在大学里呆蠢傻逼的不着调样儿完全不一样。
“谢谢!不改,就这样吧。我背着那个狗曰的家伙给我起的名儿,也算是我对自己的鞭策吧。”他摊手翻眼皮自嘲,“再说了,我还背着3000万负债,改了名字,债主还以为我想跑路咋办?还是等我把钱都还了再说吧。”
工作人员:“你背着3000万负债?那就不能改名了。”他敲敲打打键盘,“等我查一下征信系统......诶?果然!你还没有登记为限制消费的【老赖】,我得给你标注上。”
自保的仓央废材囧着脸,他果然是个蠢蛋。
——剧透小剧场——
昨天已经是昨天,
未来还将是未来。
——道歉小剧场——
24.08.15,本文已被停禁,正在整改,如整改后仍然无法解除,那在2章后就只能停了。唉~~~在此致歉。另,我会尽力改文的,做最后的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