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旁的雁烬听见了，打了个寒颤，心道：这两人太恶心了……
“他对你有恩，便是对我有恩。”
沈北枭抬起手，想抚摸顾云珂的发鬓。
旋即想到此刻大庭广众之下，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额外的眼线盯着，不适合做这样亲密的动作，顿了一下放手。
“你的过去，你曾经认识的旧友，这些我不会过问。”沈北枭抱着胳膊，眼神落在死斗场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淡淡道，“只一点，我可以答应你救他，但若不成，得先保护你。”
鼻尖酸涩，顾云珂红了眼眶，轻轻揪了下他的衣袖：“知道了。”
看着一人一兽在场上的两侧边缘徘徊。
这时的牧流云，脏乱蓬松的长发遮挡住面容，体格虽瘦但匀称有力，鹰视狼顾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野狼。
同时，畜生也在盯着他。
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顾云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余光瞥见坐在身侧沉默无言的宋安语。
“宋姐姐。”顾云珂抬起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乾坤楼的死斗，死在野兽爪下的罪奴，多吗？”
牧流云还算幸运，不会死在这里。
可其他的可怜人呢？
先前顾云珂去见倪海棠，景都内的乾坤楼，虽有收敛，可那天还是死了人。当时还以为是被暴虐的客人给玩弄死的，现在才明白，肉体交易不过是乾坤楼摆在明面上的靶子，死斗场的血腥赌局，才是他们最赚钱的根本。
“数不胜数。”宋安语眼底闪过隐忍。
膝前紧握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冷静。
“冷静。”顾云珂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安语深呼吸，缓和下来，倒了一杯清酒凑到顾云珂唇边，压低声音：“有人盯着我们，装装样子，不需要喝酒。沈郎君觉得，今夜这盘赌局，罪奴能不能活下来？”
今夜这场赌局，开盘之前，大部分的人把筹码投给了畜生笼，只有十分之二的人，出于猎奇心理，投注给了罪奴笼。
其中，就有顾云珂下的注。
顾云珂微微点头：“他可以活下去。”
宋安语放下酒盏，叹了口气。
“这些上场同野兽厮杀的罪奴，已经年满十八，他们都是乾坤楼内买来的奴役。”
“譬如雁烬雁远，明年他们过了十八生辰，同样会被送到死斗场，当作一个破破烂烂的玩物，供人把玩。我初到乾坤楼，雁烬和雁远两兄弟帮过我，否则我早就尸骨无存。”
难怪了，宋安语拼命也要为雁烬雁远求一条活路。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顾云珂表示理解，只不过眼下唯一不明白的一点，便是乾坤楼既买了男童和少年养着他们，又把长到十八岁的男子送到畜生的爪下任其毙命，到底想要些什么？
场内，野狼率先对牧流云出手。
场上的呼声愈演愈烈，耳膜被吵得生疼，顾云珂不忍看，闭上了双眼。
垂在身侧的柔荑被男人温暖的掌心握住。
这场罪奴和畜生的死斗没有僵持太久，出乎了看客的意料，罪奴被野狼的尾巴撂倒，即将被野狼的爪子开膛破肚之前，捡起地上的残刃，扎进野狼的脖颈。
哧！鲜血四溅。
顾云珂睁开眼，看到牧流云浑身是伤，站在场上摇摇欲坠。
罪奴胜了，在场的人本该为了牧流云的坚持而欢呼，没曾想这群人却因为输了赌局，气急败坏的开始怒骂，现场一度混乱。
原来，哪怕罪奴赢了。
人心还是想让他去死。
几个打手冲上去，准备把受伤的牧流云拖出去，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晃动几下。
炸开的土层和即将断裂的墙垣，地下赌坊猝不及防的面临了崩塌。
方才还气势汹汹想要乾坤楼给个说法的看客，此刻纷纷抱头鼠窜。
周围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跟我走。”沈北枭牵住顾云珂的手准备离开是非之地。
她回头看了眼场上的牧流云。
“放心，我们的人会把他带出来。九儿，相信我。”沈北枭深深的看她一眼。
顾云珂没有再犹豫，随他先行离开。
此次乾坤楼的崩塌，是沈北枭安排的一批暗卫，趁着昙升宴往来复杂，提前在四周埋了炸药，就为了这一刻，给益州的乾坤楼沉痛一击。
景都的乾坤楼有李相德这个靠山。
沈北枭不能和这位丞相产生正面冲突。
既然景都他动不了，还不能动益州吗？
暗卫混在人群中，骁鎏卫特殊的骨哨起了作用，沈北枭与暗卫汇合，几人顺着暗卫提前凿出的暗道，离开了益州城。
城池上方炸开绚烂的烟花。
沈北枭抱着顾云珂上马，水蓝色的衣摆在风中飒飒作响。
男人得意的回头，唇角微扬：“喜欢烟火？那今夜就炸个够吧。”
顾云珂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恰好看到暗道内，不知何时出现在益州的温锦舟，驮着昏迷不醒的牧流云，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兄怎么会在这儿？”
顾云珂张了张嘴，语气和表情皆是惊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停在城外接应的马车。
宋安语和雁家兄弟都在马车上，宋安语掀开车帘，应当是看见了温锦舟，可下一瞬却缩了回去。
“温锦舟给我寄了信，第二日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他直接进城，暗中帮我做了不少事。”沈北枭满意的挑了挑眉。
顾云珂本想问问，宋安语和温锦舟不是认识的嘛，特别是看了温锦舟的信件，觉得这位温兄对宋安语更是百般在乎和思念，怎么见面了反倒愁眉苦脸的。
“殿下、小王妃，久等了。”
温锦舟朝他们这边走来，把手里的罪奴交给了一旁接应他们的高凯副将，目光落在他们后方的马车上。
顾云珂仰高了脖颈，想看看牧流云伤的如何，总不会这一世死翘翘了吧。
“想去陪他？那别上我的马了。”沈北枭变了脸色，冷冷的盯着高凯手里的罪奴。
“不想不想，亲爱的我就是看一眼我的恩人有没有死！”顾云珂赶忙缩回脖颈，握着沈北枭的手，讨好的与他十指相扣，“天色不早了，回了大营你沐浴休息，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