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下,帘子一掀开,露出一张饱含风霜的妇人脸来。
“母亲。”
唐琣几步迎上前,眼中含泪,将妇人扶下马车。
额头的青筋和绷紧的面容,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紧张和在乎。
“亦儿~”
妇人刚下马车喊了一声,便抱着唐琣哭的撕心裂肺,全然不见曾经优雅沉稳的贵妇模样。
见状,其他几人也是满含热泪,一家人抱在一处,哭作一堆。
唐夫人今日特意打扮一番,面上带笑,一改往日病气模样,这会儿看着他们哭作一处,不由也愣住了,踌躇了好一会才上前扶了段老夫人。
“儿媳朱素素拜见母亲。”
“亦儿,这是?......”
看到突然出现自称儿媳的女人,段老妇人一时也愣住了,顾不得擦面上的泪,便拉着唐琣询问。
唐琣忍住心头酸楚,拉过朱素素一一介绍,众人这才清楚,原来这是素未谋面的儿媳。
“一路舟车劳顿,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定是累了,赶紧回府歇息罢。”
赶路许久,纵使有千言万语,但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唐琣能看到母亲脸上与年龄不相仿的苍老,父亲脸上的病气疲惫,只想着赶紧叫他们休息好。
“走吧走吧,快进去罢,赶了一路,真的有些累了。”
段老夫人这会儿,脸上才有了些许放松。
但一转头,却看到了唐琣身后的女子,一时神情微怔。
“亦儿......”
段老太爷显然也看到了,眼中惊诧,愣在原地。
“父亲母亲,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
唐琣侧身将四夕挡在身后。
唐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吃惊,原以为四夕只是夫君看着可怜才救的孤女,但看段老夫人与老太爷的反应,却像是早就认识般不同。
“府中已经备好了饭菜。”
唐夫人也上前几步,将四夕遮挡严实,微笑着将他们请进去。
吃过饭,众人又洗漱收拾一番,这才坐下来。
四夕则回了朗月轩,他们一家人相聚,自己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亦儿,刚才那位是......”
“嫂嫂,此事来日再说。”
不待段夫人说完,唐琣便开口打断。
段老夫人与老太爷对视了一眼,心中明了,自己的儿媳,怕是还不知晓那位的身份。
段夫人看如此,便也不再提起,
“父亲母亲,大哥嫂先聊,我去催下人泡些茶水进来。”
唐夫人看他们一家人似乎有话说,自己在不方便,便借着由头出去了。
“亦儿,这下可以说了吧”
段夫人再次开口,眼中满是担忧,毕竟带一个前朝的公主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这公主还是让他们落魄至此的罪魁祸首。
“想必大哥给你们说过,自那日落崖,我便与公主分开了,直到半年前,一次机缘巧合,我才再次遇到公主,这才将她带了回来。”
唐琣说完,一时间,屋中安静如斯,众人交换眼神,思考良久,段老妇人才再次开口。
“亦儿,你夫人并不知道她身份吧。”
“嗯”
唐琣点了点头。
“那你这般将公主带进府中,可......”
接下来的话,段老妇人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明了。
在来的路上便早早听护送的侍卫说了,段亦如今改名唐琣,为北周皇帝重用,还娶了侯国将军之女,可......如此高门显贵之女,怎么会容得夫君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段老夫人不禁为唐琣担忧。
“母亲不用管这些,儿子心中有数.....”
唐琣低低说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
“父亲母亲这些年都住在何处,可......艰辛。”
“这些年虽说不如以前,但好歹有故交照顾一二,也还过得去,只是你母亲担心你,生了不少病。”
段老太爷说着摇头叹了口气,似是对往日的无奈无法诉说。
“你大哥回来说你落了崖,找也找不到,我还以为你死了,这些年夜夜做梦,都是你叫着好疼,娘的心都要碎了......”
段老妇人说着又哽咽起来,扶着心口,哭的不能自已。
“母亲,母亲莫要哭了,再伤了身体。”
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唐夫人赶紧上前捏了帕子替段老夫人擦泪,好声安慰着。
方才进门,她便听到了什么落了崖,段老妇人又叫自己夫君亦儿,唐夫人便知道唐琣定然是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但还是作出一副贴心的样子仔细安慰着众人。
有唐夫人在,大家也都闭了嘴不再多说,扯了些闲话家常也都去睡了,漂流了这么些年,今日到了唐琣府上,才真正算是睡了个好觉。
“夫君,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唐夫人看着躺在旁边闭目假寐的唐琣,口气略带了些小心,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总觉得不是小事,不知其中事,总觉得心头沉重不安。
唐琣略一沉思开口道。
“这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夫人不必知道,免得对腹中孩儿不好。”
“都是一家人,夫君还要避着我。”
唐夫人听他这般说,有些赌气,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唐琣。
唐琣默默看了一眼,只替她拉上来被子,月份大了属实不易,他也该包容些。
第二日,大家早早都醒了,围在一起热闹哄哄的吃早饭。
四夕在朗月轩也听到了,喝着碗里的粥,索然无味。
吃过早饭,唐琣来了朗月轩,见到四夕,一脸愧疚。
“对不起。”
唐琣拉着四夕坐下,看她面容清冷,十分心疼。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好,要不是我,你和家人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四夕垂下脸,心中难受。
“不,当日救你是我的决定,这也是我该承担的,与你没关系,你不用觉得愧疚,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奋不顾身救你于危难中。”
看唐琣如此深情,四夕心中反而更是酸楚。
纵使心性再如何强大,也再难面对段府人,更何况要以什么身份,前朝公主,还是唐琣新纳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