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已过，栏轩玉阶的朝凤殿往如冷宫般，萧条冷清。
    昔日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依旧端坐凤椅，始终一副娴雅淑静的模样，但凤目中的狠厉骗不了人。
    自从太子被伤，皇帝只去过东宫一次，便连同朝凤殿也不再来。
    落魄之时连请脉的女医也被调离，她日日受头风之痛折磨。
    她与萧绾柔一般喜爱红色裳，庶妹与宜王被斩，太子前路渺茫，依旧不能让她脱下最喜爱的霞帔。
    只是，那越发减少的镶宝金簪，彰显了她如今的窘迫。
    只要皇后之名还在，无论何人礼数还是要有的。
    何况是以礼孝闻名天下的萧阳嘉。
    他以拱手示敬，“参见皇后，儿臣不便行礼，还请娘娘恕罪。”
    空荡的大殿，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知他不是诚心，皇后也不打算让与他计较。
    一声冷笑后就忍不住嘲讽，“嘉儿，你母亲又升了贵妃，是不是很得意？可惜她刚稳坐贵妃之衔就死了哥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后才被皇帝冷落，那个贱妇就借机讨好皇帝，唐罡死了可算让她逮到机会痛快一回。
    那狰狞的笑脸，让萧阳嘉愤怒难忍。
    在她面前自称儿臣已是给她最后的脸面。
    即便有萧乐游那个废物佐助，她一样永无翻身之日，竟真当自己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后？
    当真可笑。
    他忍着怒火，平静道：“儿臣的母妃，自然比不得皇后如今的风光无限，舅父之死，父皇也必然会将真凶捉拿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他的反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皇后不屑一顾，她抚摸着自己的刻满彩凤的圈椅，就算万人唾弃，仍旧改变不了，她还是皇后的事实。
    知道他来此，就是从她这里摸清唐罡之死的蛛丝马迹，皇后却故意不答，反问：“你知道，你父皇何放过本宫？”
    陈年旧事萧阳嘉也知道些许，看不出异常的他，并不打算多做逗留，甚至后悔不该来此与一个失宠的皇后多费口舌。
    见他无意倾听，皇后被唯一还在宫中侍奉的嬷嬷搀扶着起身，向他走去，试图勾起他的好奇心，借此挽留，“那是因为本宫知道他的秘密。”
    她小心地掩着红唇，貌似生怕被人发觉，“还不止一个呢。”
    皇宫内院何人没有秘密，这只不过是她掌管红楼的其中的少数密事罢了。
    不得不说，萧阳嘉的确想知道元靖帝究竟隐瞒了什么。
    他再度回首，同时从容地将车舆回转。
    红楼如今虽是他的，却依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许在红楼被灭时，那些秘密都被销毁。
    可她一定知道，他略思索便问：“皇后想与我做何交易？”
    皇后难得带着欣赏的眼光看他，果然是聪明的皇子，不像她的儿子。
    可惜自己一生行事果断，才智也不弱，却生了这么个扶不起的脓包。
    一瞬的感慨后，她才道：“本宫不与你做交易，本宫只要两条人命，一个是你一直奉为兄弟的北定王，另一个就是叶氏女。”
    她故意强调北定王是他的兄弟，这话中的意味何其阴险。
    萧阳嘉听到又是叶浅夕，近日听闻关于她的事实在太多，他开始好奇这个女子究竟是何种身份，但唯独不怀疑她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人。
    而北定王是他赖以翻身的重要棋子，就算他再蠢也不能在此时要他的命，皇后的挑拨显然不会起作用，“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帮本宫就是在帮你自己。”
    在他的诧异中，皇后不急不慢地娓娓道来：“你父皇让本宫举办赏花宴，其实就是为那叶氏女选婿，可本宫怎能容忍一个弃妇做太子妃。”
    尤其她是云惜灵的女儿，更是坐拥万千财富的第一富商。
    当然关于此，她是不会告诉萧阳嘉，否则就坏了她们的计划。
    萧阳嘉记得皇帝有意让她嫁给自己，原来是太子没看上，才推给自己。
    “她究竟是何人？”
    为了让人信服皇后不惜犯险道：“她是你父皇视为兄弟的叶仲舟之女，而叶仲舟冤死就是你父皇一手促成，他良心不安，本宫凭什么为他背黑锅，胆敢敢觊觎皇家，所以本宫命萧绾柔杀了她，可惜叫她逃了，
    还有，我那妹妹一家意图谋反罪该万死，可陛下留了萧绾柔一命，也是因为叶氏害死了本宫最后的亲人，本宫非要她死。”
    这话里自然并无一句真言，却足以让萧阳嘉上钩。
    后者有些质疑，但沉默已然表明了态度。
    皇后因仇恨而激动的情绪也只表演了一瞬，便盯着他的脸道：“至于北定王，我若是告诉你缘由，你定会比本宫更希望他死。”
    萧阳嘉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大洲的有功之臣。”
    就算他杀了唐罡，若杀了他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然而，皇后却撂出一句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的话来，“北定王，其实是灵妃之子。”
    她兴致勃勃地盯着萧阳嘉，一双眉眼带着她独有的、掌控一切的傲娇，“萧墨行，也就是…你那夭折的六弟。”
    此消息比起晴空一惊雷还要震动人心，一向温言的萧阳嘉止不住地激动道：“你一派胡言，污蔑父皇意欲何为？”
    皇后早已猜到他不信，但她早有方法说服，“你以为你父皇费尽心机赐他国姓，当真是因他盖世奇功？你以为本宫为何要屡次暗杀他？”
    萧阳嘉犹如被遏住喉咙，无以反驳。
    他的反应让皇后目中带着玩弄，“唐罡是他杀的，你的人不是亲眼所见么？他为何要杀你舅父还不明白么？”
    就算没了红楼，暮迟也会告诉她一切事宜。
    红楼被萧阳嘉和北定王灭了，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接管的暮迟偏偏是她的人，也就是他们苦苦找寻的宜王之子。
    这个秘密除了皇后无人知晓，必要时她有不知多少秘密用来保命，可笑的是眼前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以为她败了。
    太子是没了争斗的本钱，但还有萧乐游那个韬光养晦的‘废物’。
    只要这些人都死了，萧乐游登基为帝，她一样是太后。
    所以她不急。
    只要略微思索，一切就都能说得通，即便如此，萧阳嘉还是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