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树理回到家,拖鞋还没有来得及换,女儿金承悦举起手机对着他:“金董事长,我代表广大观众采访一下您,请问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关照前女友的呢?”
金树理站直身体,认真回答:“作为单位领导,我关心的不是前女友,而是企业一名无法生存的普通职工。虽然她已经辞职,但是她是大公子弟,是大公家属,在她的生存成为问题时,我认为一个有厚重企业文化,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应该拉她一把。”
“我已经问过社区,她已经在直申领低保流程,大概率会申请下来。请问你一直帮助她,是否带有青春留下的遗憾呢?”
“这位记者,请你不要抱着八卦的心态采访,我认为这有失一名记者应该具有的水准。”
金承悦放下手机,往身后指了指:“你看,受你连累,我今天晚上也没有饭吃。”
金树理到卧室,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妻子:“今天心情不好?”
妻子专注地看电视,不接他的话。金树理坐在床沿上,笑着问:“能给我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妻子还是不搭理他。金树理想抱抱妻子,妻子躲开他,继续看电视。
金承悦煮了面条,来请父母吃饭。金树理把妻子拉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妻子终于板着脸开了口:“我不吃,吃不下。”
金树理逗妻子:“为什么吃不下?”
妻子白他一眼:“明知故问,你有意思吗?”
金树理哈哈大笑:“我们马上就到耳顺之年了,你还为陈年往事吃飞醋,怎么看都是把我在乎到了骨子里啊。”
妻子眼圈发红:“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你就毫无顾忌地帮助那个女人吗?”
金树理双手按住妻子的肩膀:“潘志钢家的事我没有管吗?舒新雷家的事我没有管吗?陈总家的事我没有管吗?潘晓月是真穷到吃不上饭了,借住在哥哥家的老房子里,她找到我说想趁现在还干得动,攒点儿养老钱,我想着给她安排一个力所能及的工作,这里面一点儿念旧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了,厂里生活有困难的职工,我都得照顾到啊。”
金承悦听人说父亲当年与潘晓月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想知道为什么分手,大大咧咧地问:“爸爸,听说你们当年谈了两年,都准备要结婚了,为什么分手?”
金树理给女儿一个大白眼,耐心解释:“还有为什么,道不同不相与谋呗,她家要的东西很多,我本来就烦了,她又提出要做丁克,不生孩子,这我哪能答应,你爷爷奶奶还不得骂死我。”
转头哄妻子:“你看你妈妈多好,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看到你妈妈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才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妻子脸色缓和下来,问他:“那你说是在哪里看我的第一眼?”
金树理把眉毛往上挑了挑:“在你师傅家里。你穿着一件紫色的夹克,头发上戴了一个紫色带小黄花的发卡,脸红得跟块红布一样,抬头看着我,问我家是哪里的,有兄弟姐妹几人。”
金承悦夸张地惊呼:“啊,这么纯真浪漫啊。”
金树理妻子瞪女儿一眼:“浪漫啥啊,你爸爸问我的第一句话是‘结婚以后你打算要孩子吗’?真接把我吓傻了。稀里糊涂结了婚,结婚四十天就发现怀孕了,你爸爸跟个傻子一样问我是男是女,我哪知道啊。”
金树理再接再厉:“悦悦生下来,我一直抱了六个小时,姥姥说你放下歇一会儿吧,没人抢你闺女。”
在金承悦的插科打诨助攻之下,金树理与妻子握手言和。
金树理与妻子吃女儿做的面条时,听到女儿与苟茗在视频中讲父母的恋爱故事,抬头互望一眼,摇摇头,低头继续吃面条。
潘晓月到后勤中心报到后,找到高永洁,问能不能到食堂工作,不做保洁。高永洁微笑着解释:“在食堂工作的职工,最长的工作了三十八年,最短的工作了十二年。现在食堂上了很多先进设备,用不了很多人,目前食堂职工采取的政策是自然减员,也就是有人退休也不增加人。要不是有金总安排,我们本来是想从食堂调一名职工来做保洁工作的。”
最长的工作了三十八年,潘晓月心想,如果自己没有买断工龄,五十岁就可以退休,怎么就混到了五十七岁还要出来做保洁员吗?她想起来,准备结婚时,她和金树理说要做丁克,不要孩子,金树理说那我们就不能结婚了,你找别人吧。从此,金树理没有再找她,再听到金树理的消息,就是她和幼儿园的一位老师恋爱了。再见到金树理,就是工厂往柬埔寨搬,他去找金树理调换工作了。如果能在医院做收费员一直做到退休也会比现在好吧。
潘晓月找到办公室,说自己是新来的保洁员,办公室主任热情地领着她楼上楼下走了一圈,指出需要打扫的区域,说如果记不住,随时可以来问她。打扫完卫生后,可以在一楼门卫室休息,每一小时巡查一次卫生就可以。办公室主任热情地说:“潘大姐,咱楼里卫生打扫任务不重,你可要好好珍惜。你没来之前,食堂有十几位老同事来找过我呢。”
潘晓月心里五味杂陈,这保洁员的工作她不想干,竟然还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陈总与她以前是同一个车间的工人,那时车间里的人看不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陈总,现在陈总当上了领导,她成了不如车间工人的保洁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发生了高晓佳打人事件事,李云程不想去青海项目了,他找到分管领导说苟茗完全可以胜任项目经理,不一定非要他在项目上全程盯着,他可以两边跑。分管领导给他看苟茗的请调报告,进入热恋中的苟茗以大龄青年婚恋难为理由要求回济南工作,理由比李云程充分多了。
为了能回济南,李云程低下了从来没有在张之义面前低下的头。听说李云程说出的谦虚的话,看着他脸上讨好的笑容,张之义有一种地球颠倒的感觉,对他从来不屑一顾的李云程终于求到了他面前,心情大好,拉着长音,摆出企业领导的架子:“李主任,你说的这件事也不是不行,要办是要办,但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你再等一等,等找到接替你的合适人选,你就回来,你看可以吗?”
李云程气得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看着办吧。”
张之义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别走啊,咱们讨论讨论人选方案啊。”
出了张之义的办公室,李云程给庄敬发微信:你得管管你们家老张,现在都没个人样了。
庄敬秒回:没人样是啥样?是猪样?
李云程站在张之义门口发出比张之义更高的哈哈大笑声,回到:知我者,庄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