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任何一个见过当时场景的人,都会产生同样的想法。事实上,如果考虑到弗兰克伯爵的成就,这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并没有用赚来的钱去购买土地或者投资实业,而是从国外引进了各种珍稀植物,用来自世界各地的香料和食材招待客人,甚至连女王都开玩笑说,如果在白金汉宫找不到她,就去弗兰克庄园看看。他是资本时代最后的浪漫主义者。”
埃德蒙德的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但他的表情却始终平静如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曾经的时代偶像会被人们遗忘,但在当时,他的影响力无人能及。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都会在银行系统中传播开来。毕竟,金钱,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然而,菲勒蒙的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埃德蒙德敏锐的直觉,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预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27年前建造的保险箱,其中封存的超越时代的科技,四位钥匙的保管者,以及弗兰克伯爵的秘密……
“但是,在所有关于弗兰克伯爵的传闻中,我从未听说过,他是一位天才的工程师。”
黑暗中,埃德蒙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伦敦,是不是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英国人一直坚信,在某些领域,他们永远无法战胜自己的宿敌——法国。
当艺术之都巴黎的艺术氛围日益浓厚时,伦敦却始终游离在欧洲主流艺术圈之外。
任何一个想要炫耀自己文化素养的英国人,都不得不学习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因此,在英国,任何与艺术相关的东西,几乎都用法语书写。
而沙夫茨伯里街,就是这种风气的最佳体现。菲勒蒙刚踏上这条街道,就看到几栋充满法式风情的建筑。其中一栋建筑的门前,奥古斯丁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菲勒蒙后,他立刻迎了上来。
“您来了,博士!”
菲勒蒙实在是不想与奥古斯丁过多接触,因为他现在的穿着打扮,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那套紧身燕尾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显得格外滑稽可笑,尤其是那两个刻意垫高的肩膀,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奥古斯丁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从讽刺漫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看来你混得不错啊。”
“伦敦也需要这样的活动,不是吗?”
奥古斯丁像个老练的商人一样说道。
“你是说,通过艺术来抚慰心灵?”
“不,是虚荣心。我只是满足他们的虚荣心,然后赚取佣金。”
他说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商人的派头!
“不过,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在骗钱。”
“或许吧。”
“不,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做的事情,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巴黎的画家太多了,很多在英国能够过上不错生活的画家,到了巴黎却只能靠卖画为生。我这么做,既能帮助那些生活困顿的画家,又能为伦敦的资本家和实业家提供一个接触艺术的机会,而我,只是从中赚取一点微薄的佣金。”
“为什么是资本家和实业家?”
“因为他们有钱,有虚荣心,却没有鉴赏能力。”
奥古斯丁的自信,是菲勒蒙从未见过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菲勒蒙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就是一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毛头小子。
“但你有。”
“那是当然,鉴赏画作就像品酒一样,只有经常品尝美酒的人,才能分辨出好酒和劣酒的区别。那些从未接触过艺术的人,自然也无法理解艺术的价值。”
奥古斯丁试图寻求菲勒蒙的认同,但菲勒蒙对艺术一窍不通,自然无法与他产生共鸣。
不过,菲勒蒙也无法否认奥古斯丁的眼光。毕竟,他可是发掘了梵高的人。或许,他在艺术品鉴赏方面,真的有着过人的天赋。
“所以,您今天是来看画的吗?”
“我很想,但我今天有点忙,只是来取我的画。”
“画?”
“就是那幅梵高为我画的肖像,价格应该没有变吧?”
菲勒蒙半开玩笑地问道,奥古斯丁的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菲勒蒙见状,故意问道:
“你想要多少?”
“什么?”
“我们也不是外人,就当是给你的开业贺礼了。说吧,你想让我补多少钱?”
奥古斯丁更加慌张了。
“不,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直说吧。”
“其实,是这样的,有另外一位买家,想要买下那幅画。”
“什么?”
菲勒蒙惊讶地问道。
“为什么?”
“什么?”
“你不是说那幅画是卖给我的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奥古斯丁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连忙解释道:
“虽然这次画展的主题是贝纳兄弟,但梵高也是参展画家之一,总得放一两幅他的作品吧?”
“然后呢?”
“我手里没有合适的画作。”
或许,菲勒蒙之前高估了奥古斯丁的鉴赏能力。他竟然把梵高的画作批发回来,然后挑了一幅菲勒蒙唯一能够辨认出的,风格迥异的作品参展。
“我本来打算展出一两天就撤下来的,如果您早点来,就能直接拿走了。”
“结果,才展出一天,就有人要买?”
“他现在就在休息室里等着,说是要高价收购那幅画。”
原本以为只是来取一幅画,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得如此复杂。
“带我去见他。”
“这边请。”
奥古斯丁连忙走在前面,带着菲勒蒙朝休息室走去。
画展的场地原本应该是一栋住宅,很多地方还保留着住宅的痕迹。不过,两层楼高的展厅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作,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菲勒蒙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几幅自己熟悉的画作,但让他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认识的作品。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展厅深处的一间小房间。
“这里原本是仓库,我把画搬走后,就空出来做休息室了。”
奥古斯丁主动解释道,然后推开了房门。
“你是……?”
房间里坐着一位留着八字胡的老人,看到菲勒蒙后,他猛地站起身,惊讶地问道。
菲勒蒙能够理解老人的惊讶,毕竟,他眼前的这个人,和那幅肖像画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让菲勒蒙感到奇怪的是,老人竟然用法语问道:
“您是从法国来的吗?”
“哦,抱歉。”
老人连忙改口,用蹩脚的英语说道。虽然他的英语说得不太流利,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优雅,这让菲勒蒙很难对他产生恶感。菲勒蒙猜测,他应该是一位法国贵族,或者出身于某个富裕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您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买下那幅画了吧?”
“是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竟然会在伦敦遇到肖像画中的人。”
老人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明明天气并不热。
“您说什么?您以前见过我?”
“当然,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幅肖像画,但我没想到会在英国看到它,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菲勒蒙听出了老人话语中的矛盾之处。
菲勒蒙越听越糊涂,而老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惑,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说的很奇怪,对吧?”
“说实话,的确如此。”
“事实上,我在其他地方见过一幅一模一样的画,虽然细节上有些差异,但整体来看,绝对是同一幅画。”
“这怎么可能……”
老人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
“简单来说,这幅画是假的。”
1889年,一位艺术家用生命中的最后一年,疯狂地进行着临摹创作。这位在八年间只卖出一幅画的无名画家,开始模仿当时最负盛名的几位艺术家的作品。
他用画笔,将那些艺术大师的技法,完美地复制下来。那一刻,他站在画布前,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是否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1890年,梵高自杀身亡。
1905年,梵高画展轰动世界,他的作品终于得到了世人的认可。
然而,这一切,对于逝者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