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合从帐子外走进来，同晏骜川对视上，眨了下眼。
“久日不见，弟弟消瘦了不少。”
“这位是……”刘昆并未见过眼前这人，只是凭借着对方的长相，看得出来，这恐怕不是本国之人。
“这件事，还请刘将军能够保密。”
晏珺看了眼姬天合，“这位是燕国七皇子。”
燕国同大晋乃是友国，只是这个节骨眼，别国皇子进入大晋，来去自如，实在是让人深思。
刘昆当了许多年的将军了，隐约察觉了什么，只是不好直言，起身同人行礼，“原来是燕国七皇子，果真是气度不凡。”
“这次，就是七皇子帮忙将粮食运送过来的。”
宋枳软出声，又对晏骜川压低声道：“也是七皇子，救了我。”
听到这一声，晏骜川眉心紧皱，本以为已经听宋枳软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想到，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必客气，我同晏五公子乃是多年好友了。”
姬天合走进帐子，对众人道：“张匀我已经抓到了，方才已经让人押过来，
这次晏副使赴京，带上张匀应当会更顺利一些。”
“张匀？你抓到了？”
南许深感惊讶，上下打量着姬天合，“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怪眼熟的？
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南公子的记性可不太好。”
姬天合扫了眼角落里眉心紧皱的乔风意，还是什么都没说，“相逢即是有缘，
这次，晏副使入京，我来送。”
“你来送？”
晏骜川面色凝重，“姬天合，这于理不合。”
“我拿你当兄弟，既然晏副使是你的兄长，是帮个忙，也没什么不行的。”
姬天合抱着手，看向宋枳软，“更何况，我在船上的时候，同弟妹已经协商好了。”
晏骜川不解地看向宋枳软。
宋枳软啊了声，连忙起身，“七皇子，咱们可没有协商好，您不要乱说。”
“扑哧。”
姬天合微笑，“开个玩笑罢了，我只是想要帮个忙，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的，
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将粮食给你们送过来。”
“有道理啊。”南许摸了摸下巴。
“这帐子里，就你是最明白的。”
姬天合对南许眨了下眼。
“七皇子，多谢你一片好心，只是这到底是大晋的事，若是燕国插手，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晏珺面上一片肃然，“这次入京，我一人去足矣。”
“晏副使，先别急着下定论。”
姬天合看向晏骜川，“兴许会有人希望你能安全抵达京城。”
晏骜川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姬天合的面前，“我们谈谈。”
宋枳软看了眼姬天合，走到晏珺跟前，“二公子，你再等我们一日。”
晏珺眉心动了动，最后还是道了句好。
晏骜川抬脚同人出去，宋枳软追上，“阿川。”
晏骜川回头，神色柔和下来，“怎么了？”
“我在楚州的时候，受司马珞的关押，是七皇子救我出来的。”宋枳软坦白。
晏骜川闻言顿了下，“…我知道了。”
见两人走出帐子，宋枳软攥紧的手才一点点松开。
她和司马珞在楚州的事情，她的确不想让晏骜川知道，一是让人后怕，二是也担心他会生出不悦。
但姬天合同和他在一起，宋枳软确实也不知道两人会聊什么。
若是晏骜川终究会知道这件事，那么她希望，这件事是从她口里知道的。
“……”
“你要同我说什么？”
姬天合背着手，站在空旷的土地上，耐心地看着对方。
晏骜川深吸一口气，朝对方半跪下去，“多谢你。”
姬天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将人搀扶起来，“做什么，做什么，你要吓死我了。”
“是你救了软软，我应当要谢你的。”
晏骜川缓声说：“你将那些粮食帮忙运送过来，还有张匀，也是你帮忙捉住的。”
姬天合微笑，“我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也感动了吧。”
晏骜川自然是颔首。
“你知道吗？”
姬天合揽住人的肩膀，“我在船上的时候，问过宋姑娘一个问题。”
晏骜川看向对方。
“我问她，能不能代替你做决定，和我结盟。”
姬天合说：“若是她答应下来，和南蛮的这场仗，我会出手，让你们稳赢。”
“她是如何说的？”晏骜川从在岭南的时候，就知道人姬天合的志向，只是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松过口。
“她没有答应我。”
姬天合抬眉，回忆道：“我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直到今早，船要停靠临安府码头的时候，
她才跟我说，并不是觉得，和我结盟是不守你们大晋国的律法，也并不觉得，这样是违逆于人臣本分。”
晏骜川静静地听着。
“她说。”
姬天合：“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你之间的交锋，
她虽然是你的未婚妻，但在这场交锋中，她是局外人，所以她如何想的不重要，
这个决定，得由你来做。”
“……”
晏骜川缄默不语良久。
姬天合拍了拍人的肩膀，“不用着急回答我，我有的是耐心。”
正要抬脚，姬天合又停了下来，盯着晏骜川，“从一开始，就有人跟我说，你注定会是一世之雄，
在京城的时候，你尚且还稚嫩有余，但今日一见，彻底不同了，
晏骜川，你真的长成了一个男人，距离一世之雄，好像真的越来越近了。”
“……”
“……”
夜已深，鸦默鹊静，万籁俱寂。
月华临静夜，夜静灭氛埃。
宋枳软去煎好药，才进了晏骜川的帐子，没瞧见人，隐约可见屏风后，有雾气萦绕。
那里头应当是盥室。
她将手里的药放在桌上，径直走了进去。
浴桶中，男人赤裸着上半身，静静坐在里头，一动不动，像是盯着某处走神。
又因敏锐，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稳稳攥住了半空中正要落下作乱的手。
触碰到柔滑的肌肤，晏骜川一愣，拿起木桶边缘搭着的帕子盖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端药进来，瞧见你半晌不出来，还以为你要在里头睡着了呢。”
宋枳软打趣：“怎么？一年不见，同我这样生疏了？”
“……”
晏骜川耳根子有些发红，还真是让宋枳软给说中了。
两人一年不见了，有些时候，尽管是思念如狂，但晏骜川也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宋枳软的模样。
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反而不敢太过亲昵。
近乡情更怯。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我等会儿就出来了。”
晏骜川清了清嗓子，余光中，自己的躯体上疤痕格外显着，他往水里藏了些，询问：“你要不要先出去？”
宋枳软轻轻点头，“那你快些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她知道的。
他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她。
从盥室出来，宋枳软帮人将床上一些衣裳叠好。
听南许说，本来是许多人一起睡大通铺，但后来晏骜川昏迷，弟兄们担心他休息不好，就又帮他搬到了这间帐子来。
“……”
将衣裳叠好，放在椅子上，宋枳软正要收拾床褥枕头，刚拿起枕头，却发现里头鼓鼓囊囊，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
她不明所以，从枕头里取出来。
熟悉的鲜红肚兜，就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眼前。
这不是她先前遗失的肚兜吗？
怎么在晏骜川这儿？
而且……
他怎么还给藏在枕头里了？
“……”
宋枳软只感一阵面热，听到从盥室内传来的脚步声，连忙将肚兜又重新塞进了枕头里。
先前在盥室内，她其实也是紧张的。
这么久不见了，终于能和晏骜川单独待在一起。
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适应。
“你在做什么？”
晏骜川穿戴整齐出来，只见宋枳软呆呆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