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人转过身,才惊觉从马车内探出头的,正是方才苦寻不到的女子,“姑娘,咱们上回见过,你还记得吗?”
宋枳软将车窗帘放下,下了车,“我记得的,上回,你们同王姐姐说话,不过你们这是……”
女子的视线落在于夫人和牛夫人身后的马车上,“马车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不是嘛。”
牛夫人连忙道:“车轱辘里头卡了东西,我们这是寸步难行,眼瞧着天都要黑了,
我们车夫再去城中,一来一回,太费功夫了,而且我们也怕留在原地不安全。”
“这样啊……”
宋枳软想了想,“眼下天色晚了,不若二位夫人先随我一起乘车入城中?
车的话,我可以请寺庙的人帮你们看守,
等明日早一些,车夫再过来,一并带着人来修车,这样也不费功夫。”
“姑娘愿意载我们入城?”
于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什么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算是知道了。
“当然了,既然两位夫人同王姐姐相熟,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大家都是熟人,我还指望着,你们来给我捧场呢。”
宋枳软笑了笑,随即吩咐银柳,让寺庙僧人帮忙看护着车。
一行人往城中赶,牛夫人才笑眯眯道:“方才听姑娘说捧场,其实不瞒姑娘,我们今日也去了东华门街的铺子,
没想到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们想要的口脂胭脂,都还没买到,就已经断货了。”
宋枳软闻言一愣,“今日来的客人的确是多,我先前一瞧,也是有些吓到了,
不过让两位夫人排了这样久的队,还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
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说着,宋枳软就将身旁两个小匣子,分别递给于夫人和牛夫人,“我不知道,这些颜色中,有没有夫人们想要的?”
于夫人和牛夫人连忙打开匣子,发现自己想要的几个颜色后,心底都是一喜。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对,我想要这个颜色好久了,让我家小厮婢女,在原先那铺子排了快两个月了,都买不到这颜色。”
宋枳软闻言笑了笑,“其余几个颜色,都是我近来新研究出来的,
本来打算是过两日,再将新货摆到店中卖,现如今,两位姐姐得了这颜色,
可千万莫要张扬出去,不然,我可就难做人了。”
于夫人和牛夫人听了这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很是惊喜。
“妹妹的意思是,将这口脂卖给我们?”于夫人连忙跟着换了称呼。
“不是卖,送给姐姐们了。”
宋枳软莞尔一笑,“今日去镇国寺,就是求铺子里的生意能够红火长久,
出了寺庙,就碰上了姐姐们,想来是佛祖指引,同姐姐们也是有缘,这口脂,就算是我的见面礼,
日后,还望姐姐们多来捧场才好。”
“这……这旁人出高价都买不到的,你就这样送给我们了。”
牛夫人嘴角的笑意都克制不住,“当真是多谢妹妹你了。”
“不知妹妹贵姓?日后咱们要多多往来才好。”于夫人忙挽住宋枳软的手。
“免贵,姓宋。”
宋枳软眸底微动,笑道:“说起来,明日我家中就要摆赏梅宴,会邀请一些官家夫人过来,
两位姐姐要不要一起过来?兴许还有你们认识的人。”
“真的啊?”
牛夫人连忙道:“行啊,那你家在哪儿?我们记下来,明日好过来。”
“本来按照礼数,是要给姐姐下帖子的,不过我们三人有缘,
我口头上做邀请,还是有些不妥,我家位置也偏,这样吧,今日我送两位姐姐回去,
明日,我让下人来接两位姐姐过来,你们看这样可好?”宋枳软问。
于夫人闻言愣了下,倒是比不得牛夫人的爽快,犹豫了小半晌,“宋妹妹,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呢,我还指望着两个姐姐,日后来给我捧场呢。”宋枳软笑。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定了,明日一同来府上。”于夫人道。
牛夫人跟着点头。
马车入城后,宋枳软率先将两人送到各自府中,才回了郡主府。
“姑娘,今日那于夫人和牛夫人,只怕是要认为是自己捡了便宜了。”
银柳帮宋枳软准备好沐浴的水,而后出来,帮宋枳软将头发梳开。
“人这辈子,最要明白的就是不能奢望着占人家便宜。”
宋枳软将唇上口脂擦干净,“因为有很大的可能,自己会先吃亏。”
“姑娘说得对。”
银柳瞧着铜镜中,越发昳丽的女子,情不自禁感叹:“这三年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
姑娘一个人在临安府,经历了风风雨雨,走到如今,真的同最初不同了。”
“你和火鹤也不同了,也长大了。”
宋枳软转过身,握住人的手,“这几年,辛苦你在姨母身边伺候了,你放心,
等再过两年,碰上了好的人,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将你们嫁出去。”
银柳闻言面颊跟着一烫,“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要跟在姑娘身边一辈子的。”
“你跟着我的时间也够久了,我也希望看着你成家,成为当家主母,不再伺候人。”
宋枳软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不过,若是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关系,
等过一段时间,我就给你一个铺子,自己经商,做生意赚钱,这样也好,
女子这辈子,不要想着依靠任何人,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的,姑娘。”
银柳还比宋枳软要大一些,见女子这般老成,心中也有些酸涩。
倘若宋惜和阮相思还在,又怎么会让宋枳软成长得如此之快。
“姑娘,天冷了,你衣裳单薄,还是先进去沐浴吧。”银柳扶人起来。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就行。”
宋枳软这几年待在临安府,也习惯了身边没人伺候。
加之这些时日她回来,银柳忙前忙后,确实很疲惫了。
“那姑娘若是有需要的,就唤奴婢。”银柳道:“奴婢和火鹤就宿在耳房中。”
“我知道的。”
宋枳软朝人点了下头,随即径直入了净室。
滚烫的水液,完全将自己包裹起来。
宋枳软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身上的疲惫消散了许多。
到底是身子没有恢复过来。
在京城中又总是劳累,宋枳软只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
“喀哒——”
屏风旁,传来轻微的一道动静。
宋枳软愣了下,下意识看了过去,“银柳?”
“……”
没有回应,她又喊了声:“火鹤?”
“……”
宋枳软直觉不对,将木桶边沿搭着的帕子拽住,护在了自己的胸口,裹着自己的身子,这才跨出了木桶。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净室外,传来板凳挪动的声响。
宋枳软悄悄将净室的门打开一点缝隙,只瞧见一道颀长的黑影,朝自己猛地袭了过来——
“啊!”
她没忍住尖叫出声,紧接着就往后倒,哪知道对方的反应也迅速,大掌飞快地覆住她的腰,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递了过来。
“——”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枳软懵了,抬起脸来,对上男子漆黑中又略带慌乱的眼瞳。
“……”
“……”
两人在这一瞬间,都忘了说话。
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
“…那个,软软,你要不要先将衣裳穿上?”
晏骜川清了清嗓子,“你这样,我不好意思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