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出宫待嫁的凉月,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匆匆见了家人一面,留了尺寸供绣娘缝制婚服,便又返回了长春宫。
皇上的旨意一下,有人不屑,有人疯狂。
纯妃爱慕了傅恒多年,听闻旨意当即就坐不住了。
知道尔晴还没有离宫,借着探望皇后的借口,来到了长春宫。
纯妃强忍着酸涩,离开时特意点了凉月相送。
出了寝殿的门,纯妃就柔声恭喜。
“尔晴姑娘没有出宫待嫁,反而一直守在娘娘身边,可见你的一番心意。
只是没想到皇上会给你和富察侍卫赐婚,可是要恭喜了你了!
富察侍卫前程锦绣,又是一表人才,你们很是相配。
想必婚后你们夫妻也能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凉月捏了捏帕子,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借娘娘吉言。”
凉月不自然的笑容,和下意识的动作落在纯妃的眼中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怀疑。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玉壶担忧不已。
“娘娘,您还好吗?”
纯妃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压下对凉月的嫉妒,对魏璎珞的恨意,不屑的开口。
“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是永远得不到夫君的心的,更何况他的夫君娶她还是为了救别的女人。
我要问问他为了那个贱人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值得吗……”
风很轻,也很凉,纯妃的声音带着不安和忐忑,似乎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有一路风霜,不自觉的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木着脸朝一步一步的前走。
凉月回到富察皇后的身边,细心的她发现富察皇后的小指微动,知道她快要清醒了。
装模作样的给她揉着手臂的肌肉,借机摸了摸脉搏。
之后嘴里还不断的跟她说着话。
“娘娘,或许你醒来会气恼奴婢给富察侍卫出的主意吧?
奴婢一直有些话不敢跟娘娘说,就怕娘娘听了伤心失望。
如今娘娘昏迷,有些话奴婢其实一直想要说给您听。
皇上是天子,坐拥天下,却实非良人,您若只把他当君上,而不把他当夫君该有多好?
普通人家丈夫跟妻子产生矛盾,尚且还会怒骂挥拳,何况掌握天下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
您与他天然的地位就是不平等的,您即使贵为皇后,也是皇帝的奴才。
他不高兴了,有的是人上赶着哄他开心。
在那群只知自保和争权夺利的嫔妃们中间,您的宽容大度,无私奉献显得是那样的愚蠢也那样的难得。”
凉月顿了顿,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知道您喜欢璎珞,其实就连皇上也是喜欢她的。
在奴婢看来,皇上这个人,既自负又自大,但凡引起他兴趣的女人,不顾旁人意愿就想收入后宫。
奴婢自入宫以来就受您恩惠,实在不愿听从家里的安排做皇上的女人,为家族谋利。
因此时时遮掩,亮色的衣裳不敢穿,对皇上亦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可从养心殿侍疾后,奴婢不小心被皇上发现了身上的秘密。
皇上看我的眼神让奴婢害怕,因此便时刻躲着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有璎珞这么鲜活的女子在前面顶着,我才……”
凉月话未说完表达的意思却很明了。
为她换了只手臂继续道:
“初见富察侍卫,奴婢就喜欢上了他,我也知道这次为救璎珞出了昏招。
可人都是自私的,先不说我对富察侍卫是否有情,皇上品性如何。
就是念在我们主仆一场,我知你的苦楚的份上,我也不愿分享你的丈夫。”
凉月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弱中带着些许的嘶哑。
“尔晴,别哭!”
凉月闻言顿时装作惊喜的样子朝她看去。
“娘娘,你醒了!”
“明玉,快~娘娘醒了!快去请太医。
珍珠你去请皇上,翡翠去通知富察侍卫,玛瑙你悄悄去趟辛者库,告诉璎珞娘娘醒了。”
凉月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不给富察皇后开口说话的机会。
一系列的安排下去,才转身小心的扶起富察皇后,让她靠坐在床上喂她喝水。
富察皇后喝完水,才觉得自己干哑的嗓子好受了些,握着凉月的手拍了拍,刚要开口就听到皇上来了。
弘历一进门,顾不上请安的众人,立马抓住皇后的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叶天士来了吗?”
皇上看她脸色苍白,眼窝微现,唇色寡淡,脸颊也没有多少肉,一副恹恹不甚健康的模样不免担忧,第一反应就是要请太医。
皇后扯了扯嘴角,虽然笑的牵强但依旧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因病多添了几分羸弱之美。
“皇上,你来了。”
眼神下意识的去寻凉月的身影,只发现先前那个格外仔细的那人已经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房间。
皇后抿了抿唇,默默在心底对凉月说了声抱歉,出于对弟弟的心疼,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口。
“皇上,圣旨已下,可有转圜的余地?璎珞和傅恒两心相许,何不……”
弘历见皇后眉头紧锁,刚一清醒不说问问他这些日子有多难熬,反倒关心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不免有些气恼。
“皇后,你应该清楚,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无可转圜。”
皇后了然,平静的看着皇帝,这样的眼神让皇帝突然感到心虚。
又看到皇后不愿看到他的模样,别过头去闭上眼,不再开口,弘历一时也不免有些失望。
“你好好歇着,一会儿让叶天士给你诊脉,朕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弘历刚一踏出寝殿,凉月就带着叶天士和匆匆而来的傅恒往里走,看着规规矩矩行完礼的凉月站在傅恒的身侧,郎才女貌,说不出的登对。
皇上有一瞬间的后悔,可在看到魏璎珞过来的那一刻,与傅恒下意识的相望,让他刚刚的后悔又成了愤怒。
冷哼一声,打发叶天士进去看诊。
对着一脸平静的凉月就开始发难。
“喜塔腊尔晴,你是对朕的赐婚不满?
还是你们的这场赐婚只是为了救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婚期将近,不回家待嫁,难道还要宫里给你备嫁不成。”
凉月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对着这个抽风皇帝下跪请罪。
“皇后娘娘苏醒在即,奴婢不放心才留下来照顾娘娘。
对于皇上的赐婚,奴婢自是心生欢喜。”
弘历看着三人的脸色,除了凉月笑的真心,傅恒和魏璎珞都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弘历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招了招手,李玉下意识的躬身听旨。
“李玉送喜塔腊氏出宫备嫁,不得有误。
魏璎珞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再有擅离职守者,下次朕摘了辛者库管事的脑袋。”
李玉躬身应是,对着凉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凉月站起身,担忧的看了眼寝殿,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催促的李玉离开。
李玉亲自将凉月送到宫门口,看着凉月上了马车才松了口气,匆匆而返。
弘历见这两个女人不情不愿的离开,心情觉得畅快了不少。
好脾气的对傅恒道:
“进去看看你姐姐,等你成婚后朕提拔你去户部任职。
成家后就该立业了,任了实差才有机会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看着皇上离去,傅恒木然着面容进了寝殿。
皇后打发了宫人,姐弟二人久久相顾无言。
因为二人都知道,事成定局,再多言语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捉弄。
傅恒率先打破了平静。
“姐姐,你好生养病,我改天再来看你。”
皇后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终是不忍,对着他的背影道。
“傅恒,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醒过来或许就不会害了你们三个!”
傅恒闻言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拳头紧握,最后低声安慰道:
“姐姐,路是自己选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所以你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