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郑元璹等世家老头面前的。
是一个怪物。
一个巨大的，钢铁的怪物。
李秀宁已经没了初时的震惊，此时很是平淡的说了一句：“郑公怕是忘记了，国舅求仙问道归来，曾也说过，学了些微末的道行。此物与河边的水车在国舅眼中，无异，皆是器物。”
这是器物！
一群老头若是坐在地上，或是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依旧还在不断的挖，不断的推的锅驮机。
此时，正有士兵在挖锅驮机内用铁铲加煤。
刚才平阳公主说了，此物吃煤炭喝水。
王聃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呆滞：“十年了，国舅在晋阳挖煤冶铁，难道竟是为了这物件。”
或许吧。
李秀宁之前也这样想过。
国舅从求仙问道归来，便已经有了谋划，一步步的谋划着。
想到这里，李秀宁说道：“此器物不凡，这只是小的，若是十丈长的巨大火马，可当千辆车用，从晋阳到长安，怕是会便利的多。”
千辆车。
王聃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从晋阳到长安。
而是从晋阳到白道川。
将中原的商品送到草原的贸易最大集市，也就是白道川去。
然后将羊毛、羊皮等草原的商品运回来。
这个厉害了。
陇西李氏的族老却想的是，从后套至金铜矿区。
郑元璹这时问：“国舅何在？”
李秀宁：“舅舅辛劳多日，累了。若有事，非急务，明日。”
郑元璹没再说话，只是盯着依旧还在工作的锅驼机。
此时，窦乐躲的远远的。
他在观察。
卖掉石见银山，然后占据那里，再去开发佐渡银矿、金矿。这些钱，应该足够自己修几条铁路了。
眼下的问题是，先修到何处。
程咬金站在一旁，他从进入营区，就没往锅驮区那边靠，远远看一眼是什么东西，找熟悉的人打听几句。
了解之后，他就躲远了。
窦乐转过头：“程将军，这火车是个大活计，将来从修路，再到管理，怕是要十万，几十万人去围着这火车打转。管上？”
“老程不行，老程是个粗人，老程管不了这精细的活。”
程咬金第一反应就是，推脱。
这活。
不是寻常人能管的。
程咬金没去了解蒸汽机的太多东西，他只知道一点，这就是吃煤喝水的铁马，小的当几匹马用，大的当几百、上千匹马用。
用途可大可小。
若是修了铁路，怕是还要人看管，也要防着贼人破坏，偷铁等事。
再加上修路的，管那当上千匹马用的火车，几十万人不算多。
这事。
程咬金心说，依当下朝堂上的形势，怕是秦王殿下都不敢接手。
秦王接手，太子肯定不安。
唯一能管的。
只有国舅亲自管上。
换谁都不行。
程咬金说完，看着窦乐笑了：“国舅要安排老程跑个腿什么的，老程这腿脚还利落。”
窦乐笑笑，再问：“公主管上如何？”
这次，程咬金没胡扯，很是冷静的回了一句：“国舅，神仙用的器物，凡人还是听吩咐便好。”
程咬金想的清楚。
这东西无论谁问，就是神仙用的器物。
窦乐一转身：“走，出去躲几天。找个由头……，我想想。这样。”
窦乐示意程咬金跟自己走：“找个岛，练一下巡海与守岛作战，叫上牛将军，让他辛苦两年，去守个岛，管理岛上的金山、银山。”
“这事，牛秀肯定能办好。守岛怕是比守城难，老程在海上玩乐，也是有想过的。攻岛、守岛与攻城、守城大有不同。”
程咬金所说的牛秀。
就是牛进达。
牛秀，字进达。
程咬金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从到了钦州，就很少去操心骑兵、盾刀、弓手的作战。带着船出海猎鲨鱼，也是习惯大海。
也在思考，海上作战与陆上作战的不同。
海，不可能不靠岸。
出海最终的目标，还是上岸。
所以，守岸、攻岸，就是海上作战的关键所在。
更何况，倭岛这边已经被列为大敌。
窦乐躲了。
不会躲太久，他要留点时间，让老狐狸们震惊够了，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关于蒸汽机与火车带给这天下的变化。
也顺便给正在分账的太原王氏加把火。
正如窦乐之前就分析过的。
太原王氏的分裂，已经是势不可挡的，内部的矛盾激化，家族中优秀子弟与混日子的闲人，其矛盾会越发的不可调和。
分吧。
窦乐期待着看到五姓七望、天下三十六大世家从暗斗，转向明面上的竞争。
还是那话。
你们相互间不斗，难道还等着你们合起伙来斗我这个国舅？
所以，你们先去研究一下蒸汽机。
当下，最有价值的，便是太原王氏投资的煤矿，仅一项，当大型抽水机使用，就已经可以让世家看到蒸汽机的巨大潜力与价值。
窦乐打算躲上几天。
也说不上是躲。
大唐的国舅，怎么会为区区一件器物时刻守着呢。
那自然是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
程将军，大唐的国公，上柱国，大将军，要处理的也肯定是重要的公务。
一个小岛。
这里是一个火山岛。
岛上住的人，在晋末时，被官府定义为客籍人。
就是北方战乱，逃难来到岭南的中原汉人。
在许多人眼中，程咬金是一个粗人，好酒、好赌、好美女，喜欢珍宝、喜欢乐队、喜欢舞姬。
知道程咬金真面目的人，极少。
窦乐算其中之一。
夜里从钦州出发，天亮就到了小岛。
上了小岛，这里风景如画。程咬金对窦乐说：“国舅，这里也能会读《切韵》。不过他们说话，依老程所知，也算是中原话，古音。”
“古音，秦时？”
“差不多，或许更远。”程咬金解释道：“咱们说，你、我、他。他们发音就是，尔、吾、其。岭南有许多客籍人，还能读得懂春秋时的文字。世家子弟也多向他们请教，核对周初年时许多封国的文字。”
窦乐点头表示明白。
春秋，甚至更早的周王朝建立初期，那文字和天书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