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闻芷又去了长宣王府一趟,从脉象上看,谢迟体内的余毒已清理干净,因此并未再施针,只是另外换了个药方,让他再吃个两三天药即可。
交代了几句服药期间要忌口的东西,闻芷便乘车离开了,谢迟因急着进宫面圣,也未曾留她。
来到养居殿,谢迟将这几日里扎木的行踪详细上报给皇帝。
“好大胆子,竟敢背地里勾结我朝大臣!”皇帝捏着手中的名单,阴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上面,“这些个臣工竟也不知来上报,食君之禄,却干着背君的勾当,朕看他们是不想干了!”
磨了半日牙,他稍缓神色,又道:“皇叔,依你看这是扎木个人的行动,还是使臣之授意?”
谢迟实话道:“臣认为,多半是个人行为。”
恰在此时,花太监进来通传:“陛下,广陵侯在外求见。”
皇帝目光一凛,将名单压到案头那沓奏折下面,命他把人宣进来。
沈继阳是来上禀南衙的公务,一进殿便觉有股寒气扑来,心头立马警铃大作,行礼时便有些不安。
“陛下……”
“今日起,你不用再去驿馆,那边的守卫交给长宣王,”皇帝脸上并无表情,语气也未见与往常有多少不同,一切似乎再寻常不过,“南衙与别处的公务也暂时不用处理了,你妹妹的丧仪不是还在办吗?你就先回去帮忙。”
沈继阳愕然怔在当地,这不是把他所有的职务都停了吗?
“陛下,微臣家中的事有……”
皇帝抬手截住他的话头,“不用再多言,你退下吧。”
“……是。”沈继阳见皇帝态度这般坚决,哪里还敢多说一句,然而又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何突然要停他的职。
神情恍惚地出了皇宫,一路回到侯府,进二门时忽然想到那两箱金银,心瞬间栽入深渊,猛地停住脚。
会不会是,陛下已经知道他私下收了扎木的钱?
若是如此,可就糟了,勾结外使乃是重罪!
沈继阳掉转头,急忙赶往库房,叫了两个心腹来,悄悄地将两箱金银抬出侯府,找个地方埋下,销毁证据。
幸而他还没找到时机跟陛下提扎木托付的事,否则证据确凿,他就是滚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事不得向旁人透露半个字,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了吗?”埋完箱子,沈继阳低沉地警告两个小厮。
二人急忙点头应诺,“小的明白。”
沈继阳紧蹙愁眉,长叹一口气,此时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也怪他当时糊涂,实在是不该为了两箱金银答应为扎木传话。
但愿陛下并不知情,只是他多虑。
闻芷在外面逛了一圈,买了好些东西,又去茶馆坐了一阵,才折返细平街。
马车在门前停住,刚掀帘下去,一个人影就冲上来,将她揪住。
“闻芷!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成日勾三搭四的,有了那么多男人还不够,还要来勾引襄王?你怎么不去死呢?”
闻芷听得皱眉,一把将人推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又发什么疯?”
薛盈盈满目带泪,俨然一副十分悲痛的模样,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还在装蒜?襄王昨日去到凉国府,亲口说要娶你过门,还以退婚做要挟,逼我爹娘同意!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总要抢我的东西?抢了我薛家千金的身份,享尽荣华富贵还不知足,现在连我的未婚夫你也不放过么?”
襄王去找了凉国公夫妇?
闻芷闻言,脑子里轰地响了一下,怒火中烧。
她已经拒绝得这么坚决,襄王还揪着不放,他脑子被门夹了吗?
“没人跟你抢襄王,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凉国府。”
薛盈盈朝她啐了一声,叱道:“得了吧!你不蓄意勾引,襄王还能主动找上你不成?人家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他怎可能看上你?”
闻芷沉下脸道:“我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也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莫说亲王了,便是身份再高一截的我也配得起,现在非要纠缠的是你的宝贝未婚夫,你有气应该找他撒去,找我算什么?”
真当她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了么?
“站住!”薛盈盈跨上石阶追赶过来,死死把她拽住,“我就是要找你,怎么了?下贱胚子,勾引别人的未婚夫还有理了?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明白,你以后离……啊!”
一语未完,人倏地被一脚踹开,滚下台阶,身子摔到平地上又再滚了两圈,方才停住。
常乐又上前朝地上抓了把土,塞进薛盈盈嘴里,唾骂道:“这嘴太脏了,我给你洗洗。”
“咳咳……”薛盈盈剧烈咳喘了一会儿,趴在地面大吐起来。
闻芷站在阶上,冷眼俯视她道:“还是那句话,有气找你未婚夫撒,要再敢来寻我的茬,小心我废了你。”
“你……”薛盈盈又受了伤,又受了惊,剧烈刺激之下,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小姐!”
随行来的丫鬟婆子们大惊失色,赶忙把她抬上马车,火急火燎地回了凉国府。
凉国夫人听闻薛盈盈受伤,赶过来瞧,问府医来了没有,又大骂丫鬟婆子们不顶事,怎么没照顾好小姐。
“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伤成这样?”
大丫鬟上前答道:“小姐,小姐找闻姑娘去了,这伤……是被闻姑娘踹下石阶摔的。”
“什么?”凉国夫人面露错愕,“好好的,她又去找闻芷做什么?”
“小姐知道了襄王求娶闻姑娘一事,要过去找她算账,结果两人吵起来,闻姑娘就动了手。”
“岂有此理!”
凉国夫人蛾眉倒蹙,一句话的工夫,已在心里骂了闻芷千百遍“恶毒”。
“薛家真是白养她十几年了!”
不多时,府医赶过来,看过脉后,说伤得并不重,昏迷只是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怒火攻心导致,很快就会醒。
丫鬟们帮着给薛盈盈的伤处抹了药,拿着府医写下的方子去抓药来煎,凉国夫人守在床边陪着。
小半个时辰后,薛盈盈果真苏醒。
凉国夫人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襄王娶闻芷过门,是已定下的事,你就看开点吧,来年嫁过去,学乖一些,与襄王处好夫妻关系,争取早日生下长子,有了儿子做依傍,闻芷再怎么厉害,也强不过你去,我与你爹会去跟襄王说,别叫闻芷生育,往后爵位与家业一应都是你与孩子的,闻芷一分也别想得到。”
薛盈盈含泪道:“襄王会答应吗?”
“怎么不会?”凉国夫人笃定道,“他不就是看上了闻芷那张脸吗?只要得到人就够了,还管别的?妾终究不如妻,你才是他的王妃,才配给他生儿育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