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车队正在往北走。
长乐接过贴身宫女清荷递过来的暖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说道:“这天儿真的越来越冷了。”
“可不是,盛京才感觉到入秋,这里看着都快要下雪了,”清荷给长乐再披上一件披风:“这马车上不适合长时间温着手炉,还要时不时通风,公主可要紧着自己的身子,别着凉了。
那北狄缺医少药的,要是生病,可是要好一通遭罪。”
清荷眼中的担心骗不了人,明明没比长乐大几岁,却天天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本宫既已决定和亲,便要面对这一切的,”长乐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倒是你,你明明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为何偏偏要跟着本宫去受苦。”
清荷眼眶泛红:“公主去了那地儿,若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奴婢没有什么能力,但终究是公主用惯了的,有奴婢在,定尽全力让公主生活得舒服些。
奴婢一个孤儿,出宫去又能如何,宫外没有等奴婢的人,还不如跟着公主……”
“嘎嘎嘎。”一种沙哑又粗糙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清荷掀起马车帘子看了看,确认道:“是乌鸦。”
在荒芜萧瑟色戈壁上,盘旋着几只黑色的乌鸦,大盛和北狄都将它们视为不祥的象征。
果然,车队停了。
“公主殿下,”一个北狄侍卫在马车外禀报:“我们大王子传令到就近的驿站休息,还请公主多加注意,如果我们赶不及,可能会面对沙暴。”
“本宫知道了,”长乐礼貌回应:“谢过大王子。”
这路上,单戎似乎特意对长乐避而不见,长乐虽有些奇怪,但也乐得轻松,免得还需要与他虚与委蛇。
清荷反倒对这北狄大王子大大改观:“这大王子还特意过来提醒公主,可见他心中还是在意公主的。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很有风度,从未叨扰过公主,还给您准备了最好的御寒之物。”
清荷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和亲之事不可避免,但如今看来,公主的郎君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暴虐狠戾,也许,以后二人也能好好相处。
她说的也没错,不仅仅是御寒用品,连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是大盛习惯的方式,有的时候长乐都忍不住想,这位单戎似乎也太了解自己了。
“他在不在意本宫,本宫一点都不在意。”长乐不以为意,小恩小惠而已,丝毫不会影响自己拔剑的速度,反正之后还是要杀了他的。
马车里已经听到了狂风呼啸,马车的速度也在加快,长乐扶稳身体,暗自思忖,如今离边城已经不远了,或许到了驿站之后,还是应该找机会会一会那北狄王子,知己知彼,才能一招致命。
……
驿站
“公主殿下,北狄大王子单戎求见。”
清荷刚准备服侍长乐公主睡下,听到了这声禀报还有些不高兴:“这个时辰了,还过来找公主,亏我之前还夸他有风度。
公主,要不奴婢去回绝了他?”
“不用,”长乐摆摆手,来的正好:“此时找本宫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清荷,立即伺候本宫更衣。”
一路舟车劳顿,单戎脸上的络腮胡更长了,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长乐突然想到,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不太清楚单戎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清荷一直垂手站在一旁,似乎是怕单戎会突然对公主做一些不利的事情。
单戎看了清荷好几次,示意她离开,清荷就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以后是以后,现在还没有成婚呢。
终于还是长乐开口:“清荷,你到屋外守着吧。”
“可是……”清荷还想挣扎一下。
“快去!”长乐觉得自己平时可能演的太过了,在宫女心目中,自己那么柔弱不能自理吗?
目送清荷关上门,长乐看着络腮胡问道:“不知道大王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络腮胡接下来的动作让长乐大吃一惊,他手一抬,把胡子摘了一半。
长乐嘴角抽动,这是什么操作?
络腮胡感慨:“我这胡子留着这么长时间,也长不成北狄人那样。”
“你等会儿,”长乐有些混乱:“你不是北狄人,那你是谁?”
络腮胡跪了下来:“太子府侍卫剑酒,见过长乐公主。”
剑酒?
长乐记起来了,太子府是有几个侍卫是剑字辈的,当时自己还嘲笑过太子哥哥,起的什么破名字。
“你既是太子府侍卫,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长乐问道:“真正的单戎呢?”
“真正的单戎未到盛京已被掳走,如今……”剑酒思忖片刻,答道:“如今他的状况,属下不甚清楚。”
他不说长乐也能想到,必是被太子府的人掳走,落到自己那太子哥哥手中,如今定是凶多吉少。
长乐自诩多年筹谋,暗探遍地,却独独没有查到这一处,可见太子府行事之谨慎。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长乐问道,他们大费周章找人假扮单戎,除了报十年之仇之外,一定还有后手。
剑酒据实相告:“原本的计划是不让您和亲,属下假扮单戎回北狄后收集一些布防图便假死,后续因您前往和亲,太子殿下便让属下一路照拂好公主。”
长乐会意,难怪一路上自己能过得如此舒适,原来都是太子哥哥的手笔。
“多日来,你一直对本宫避而不见,想必也是希望少一个知道你的身份能少一些风险,今日突然深夜前来,可是计划又有变化?”长乐问道。
“没错,”剑酒点头:“公主可曾注意今日途中有几只乌鸦的叫声?”
“本宫确有听到。”
剑酒解释:“那是我们之前定的暗号。”
长乐心下一动,难道太子哥哥已经说服了父皇,领兵出征了?
剑酒证实了她的猜想:“乌鸦啼,战事起。”
长乐心里有些激动,再次问道:“所以你今夜来找本宫,是需要本宫做什么?”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剑酒沉声道。
“噌。”
剑酒拔出随身佩剑,寒光映衬着他坚定的双眸。
“公主,请随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