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王彪定睛一看来人,二人年龄不大,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下气势就盛了几分,大声说道:“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好好赶路,来追赶我们干什么?是不是吃饱了撑得?真是多管闲事。”
白衫男子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大白天的你们绑着两名女子赶路,还敢如此嚣张,我看你们非匪即盗。赶紧交代清楚,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彪不屑的说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爷的闲事你也敢管?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大爷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
徐淑婉看着马上的白衫男子,十分面熟,慌乱中的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见有人拦住去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活命的机会,就死命地挣扎着,嗓子里呜呜的叫着。
拉着她的“老鸹”使劲的扯着她,不让她乱动,骂骂咧咧的在她身上踢踹了几下。
白衫男子冲这边看了一眼,不看便罢,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他认出来了,这被捆绑结实,塞住嘴巴的女子正是徐世贤家的徐淑婉小姐,另外一个女子是她的贴身丫鬟。
你道这白衫男子是谁?原来正是察哈尔公署的警佐曹旋。他们接到线报有***地下组织在中都县秘密接头,他带了十几个便衣前去围剿,刚到接头地点,就被地下党的同志给发觉了,这些人四散奔逃,曹旋指挥人分别去追,他和一个便衣追着几个人一直跑到城外的树林里,就不见了踪影,正当他们四处搜寻不着时,竟然在林子里看到几个人在奔跑,就打马追了过来。谁知不是地下党,遇到了被绑票的徐淑婉。
曹旋看着被绑的徐家大小姐,心下拿定主意,准备对眼前的事一探究竟,解救这主仆二人,就对王彪说道:“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来头?”
王彪以为自己刚才的话把这个白面年轻人给镇住了,当下一扬脖子,大声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当家是坝上大杆子(土匪)小五点。我是小队长王彪,江湖人称‘草原狼’。”
曹旋一听来人是小五点的部下,心下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原来他大哥曹凯和小五点有过一段过节,当时他还没有跟随大哥来到警队谋职,但是那段往事经常被大哥和弟兄们提起。
小五点是中都的大杆子,手下养着百十号人,一直盘踞在坝上一带打家劫舍,为害乡里。这小五点本名宋殿元,四十出头,出生在中都县的一个贫民家庭,在家里排行老五,自幼被人称作小五点,在家里被父母兄长娇惯溺爱,到处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到十几岁的时候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经常偷拿家里的东西变卖充当赌资,再大些就混迹成了无赖,输打赢要,恶名在外,邻里都躲的他远远的,家里的父兄也难以管教。到十八九岁的时候父亲送他去部队当了兵,没到一年的时间,吃不了军营的苦,竟携带枪支逃离了部队。回来后变卖了枪支,继续赌博为生,生活难以为继的时候就敲诈勒索。在一九四一年的时候,被rb人抓了劳工,拉到华山去挖山洞,谁知竟然在山洞里挖出了枪支,诡计多端的小五点组织了几个信得过的劳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几十支枪逃跑了。逃出来的小五点带着这几个人凭着手里的枪杆子到处招兵买马,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组建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活跃在坝上一带,以打家劫舍,敲诈勒索为生。此人生性好色,到处奸淫良家妇女,胆大包天的小五点有一次竟然劫了日伪政府官员的家眷,将官员的姨太太带回去奸淫致死。该官员去rb人处哭诉,让rb人给做主,rb人一时大怒,安排曹凯部队前去围剿。
曹凯此人老奸巨猾,也是土匪出身,当时手下有两三百人,一直流窜在坝上和内蒙一带祸害乡里,时任察哈尔省主席的宋哲元为了安抚乡里,平息匪患,几次派兵围剿,大大伤了曹凯的元气。曹凯眼看着大势已去,只好带着几十人的残兵败将隐匿山林,不敢轻易出山,蛰伏了一年后,曹凯的队伍又扩充到一百人左右,几经考虑后决定投靠rb人这个大靠山,时值一九三八年,rb人在察哈尔的气势正盛。
看着带人带枪主动来投的曹凯,rb人也是喜上眉梢,直接就任命曹凯做了察哈尔公署的警正,让其维护当地治安,围剿当地国共两党的抗日力量。身为巨匪的曹凯摇身一变就成了日伪政府的警正。
曹凯接到rb人的围剿小五点的命令后,思量再三,觉得如果和小五点硬磕,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很可能经次一役,元气大伤。如果不出门围剿,rb人的命令又无法违抗。一番算计下来,曹凯想到了一个主意,觉得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将小五点收之麾下,让他为自己所用,既不费一枪一弹,又能壮大自己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曹凯找到了其他杆子里的老大去做说客,给小五点提出了相当优厚的收编条件,只要小五点来投,以前的旧账一笔勾销,并且官封警佐,手下弟兄依旧归他管理调用,所有人丁全部吃rb人的皇粮,由rb人发放武器粮饷。
小五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出望外。自从劫了官员家眷,小五点也听到日伪公署要拿他的消息,为了躲避抓捕,小五点的人马收敛了很多,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现在听说要招安他,除了以前的斑斑劣迹既往不咎,还让自己的杆子成了正规军,这么好的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小五点一番考量后,决定投诚而来。
小五点投诚后,曹凯给rb人摆事实讲道理,不仅没有浪费自己的一兵一卒,还扩大了自己的队伍,稳定了地方的治安,rb人也就不再追究小五点侵害官员家眷的事,曹凯从警队支出一千大洋赔了那个官员,让他再纳一房小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不到一年的功夫,小五点手下的弟兄受不了警队的管制约束,白天穿制服办公差,晚上依旧出去烧杀抢掠,被rb人知道后,枪毙了几个人。天生反骨的小五点被手下兄弟一鼓动,自己也觉得在rb人手里难有出头之日,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打死了曹凯站岗的几个兄弟,偷偷的又把自己的队伍拉了出去。
小五点的出走,让曹凯受到了rb人的严厉斥责,还挨了rb主子的两个耳光,严令他务必消灭小五点的队伍。本来是一箭双雕的曹凯,没想到最后落了个鸡飞蛋打,还损失了几个弟兄。怒火中烧的曹凯发誓和小五点不共戴天,派出去几拨人马搜捕围剿,经过几场战斗后各有胜负。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曹凯心中的恨意才渐渐平息,后来忙着为rb人抓捕抗日力量,也再无精力去围剿小五点,这才使得小五点又逐渐休养生息,慢慢壮大了些。
刚到到公署警队不到一年的曹旋,没有亲历这些,只是耳闻了这些过往。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正是哥哥当年抓捕的人。便不打算放过他们。
曹旋看着眼前的王彪和“老鸹”,他不敢贸然动手,怕伤着徐淑婉和丫鬟,他和身后的“便衣”使了个眼色,一起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一拱拳,对王彪谦恭的说道:“原来是小五点杆子的人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王队长,辛会。”
王彪一看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白衫男子听到自己报了名号就软了下来,更是得意非凡,嘴里大喇喇的说道:“年轻人,识相就好。这方圆百里谁敢管我们小五点杆子的闲事。这样,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我们正要进城,走得有些累了,你们把马牵过来,待我们骑马进城,回头我告诉你个地址,你们进城了到那里去取马,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们。”
曹旋连忙点头,微笑着说道:“好说,好说,王队长尽管骑去,我们不急着用马,回头去取就好。”
王彪听到曹旋的回答,嘴里说道:“算你懂事,等回到城里我亏待不了你。‘老鸹’,走,把马牵过来,我们骑马带着徐小姐她们进城。”
徐淑婉此时稍微冷静了些,心念动处,突然想到此人正是昨日檐下相遇的曹旋。她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曹旋,嗓子里又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曹旋知道她认出了自己,赶紧对着她使了个眼色,不露痕迹地轻轻摇了摇头,这冰雪聪明的徐淑婉当下也明白了曹旋的意思,也就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王彪和“老鸹”也不多想,走了半天已是浑身疲惫,现在能够有马骑着进城,心下也是大喜过望。两人放开徐淑婉和丫鬟,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就往曹旋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曹旋左手抓马缰,作势要给王彪,王彪伸手来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曹旋的右手伸向腰后,抽出插在后腰的王八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王彪连开两枪,王彪嘴角的微笑还没来的及散去,就在惊惧的目光里躺在了血泊中。王彪右边的“老鸹”也正要去接“便衣”手里的马缰,听到枪声,刚要转头去看,已被“便衣”连开两枪击中胸部,“老鸹”满脸错愕,张着嘴,倒在了地上。
曹旋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看他们只有出的气再没了进的气,就让“便衣”在边上警戒,他走到徐淑婉面前,把她和丫鬟口里的布条掏出来。徐淑婉和丫鬟大口地喘着气,徐淑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受到严重惊吓的丫鬟嚎啕大哭起来。
曹旋尽量放轻手上的力道,小心地把绑在徐淑婉身上的绳索解脱下来。眼里爱怜的看着眼前这个受到惊吓的娇小姐,他轻轻地拍了拍徐淑婉的肩头,温柔的说道:“徐小姐,别怕,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人会伤害到你。”
呆立在地上的徐淑婉这时才醒悟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和眼前的曹旋,“哇”的一声,扑在曹旋怀里痛哭了起来,这半天她经历了眼花缭乱的变故,自己已是两世为人,真是生死两重天,在最危险的时候竟然遇到曹旋相救。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是相逢在这样一个场合也是令人唏嘘。
曹旋轻抚着徐淑婉的肩膀,为她驱赶着受到的惊吓。半晌,徐淑婉才止住哭声,定了定神的她看到自己伏在曹旋怀里,不禁又羞红了脸,赶紧挣脱,向后闪了开来。曹旋也脸色微红,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这时曹旋才想到身边的丫鬟还绑着呢,赶紧过来给她解开绳索。此时的丫鬟已是涕泪横流,还在呼天抢地地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曹旋抬头看看,空中已是红日西坠,晚霞尽染,对徐淑婉说道:“徐小姐,天色已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送你回去,我还有公务在身。”
徐淑婉和丫鬟止住悲声,连连致谢,感谢曹旋和“便衣”的救命之恩。
曹旋不再客气,牵马过来,先让徐淑婉踩镫上马,随后自己翻身一跃跳到马上,紧紧的贴在徐淑婉的身后。丫鬟和“便衣”也如法炮制,翻身上马。
此时的徐淑婉早就把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抛在了脑后,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体面,任由曹旋把她紧紧的夹在胸前,曹旋胸腔火热的温度很快就传遍了她的身体。曹旋夹紧马腹,心无旁骛,策马扬鞭,衣袂飘飘,驰骋在广阔的官道上。
自幼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徐淑婉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人生,骑在马上飞驰的她,看着从眼前不断划过的广阔天地,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急促的马蹄声,轻嗅着曹旋身上散发出男性特有的雄性气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也是充满好奇的,受到惊吓的阴影在她心里开始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这金戈铁马江湖生活的喜爱,也或许是对身后这跃马提枪救自己于危难人的喜爱。徐淑婉的心有点乱了,她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渴望这样充满刺激的生活方式。虽然身为女流,可徐淑婉身上流淌的是徐家纵横商道游走边疆的豪迈血液。
正当徐淑婉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时,身后的曹旋勒住马缰,胯下的白马放慢了速度,神色严峻的曹旋从后腰拔出手枪,紧紧的握在手里。徐淑婉抬眼望去,前方的地面上尘土飞扬,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正骑着快马向他们飞驰而来。徐淑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大叫“不好,土匪来了”。曹旋冷静地安慰道:“别慌,一切有我呢,等下他们走近了你趴在马背上,听我指令行事。”接着又对身侧的“便衣”喊道:“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