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她没有舌头,哪怕仅仅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令人毛骨悚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仿佛她痛苦的灵魂在用尽最后的力量呼救。那不完整的音调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似乎在嘲弄他们的无能为力。即使没有清晰的言语,这样的哀鸣仍然像利爪般划破空气,每一声都让人心神俱裂,令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然而,此刻没有人有心情去安抚她,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令人恐惧的声源。即便是想用威胁的手段让她安静下来,也显得多余且无力。每个人的目光都焦灼地盯着远处,那比女巫的哀嚎更为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那种恐怖感犹如阴影一般笼罩着他们,伴随着每一次遥远却愈发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仿佛深渊中的巨兽正一步步走向猎物,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萧强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幕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内心的震撼和恐惧还未平息,就必须准备迎接新的战斗。短短这一小时内发生的种种,彻底颠覆了他对梦幻世界的认知。曾经在死亡黄金大沙漠中,亡灵之城带给他的恐惧,在此刻看来竟像是异域美景,甚至有些令人怀念。
种族合体实验的那些残忍画面让他感到作呕——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生命形态,被强行拼凑在一起,构成了违背自然的怪物。而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曾经高贵的女精灵。她被亵渎般地改造成一个扭曲的生物,所有的美丽早已被残忍摧毁。她那不再属于本身的身躯,如噩梦般深深印刻在萧强的脑海里:成片的眼睛在她身上到处睁开,像是无数双死寂的瞳孔在无声控诉;而那些触手,蜿蜒伸展,是腐烂的生命碎片扭曲地在她体内挣扎。她的痛苦与疯狂,从未停止地在萧强的记忆里折磨着他。
冷汗顺着他的背脊不断滑落,每一滴都带着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不敢想象,在这种充满亵渎与残忍的环境下,竟然还有其他活着的生物。它们会是怎样的畸形?又将如何超越他所见的恐怖?
来萨楔斯学院之前,萧强的心中还充满着对这里的美丽幻想。他曾以为,这座巍峨的学院是智慧与科技的象征,是探索未知世界的圣殿。但现在,那些幻想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此刻的他,站在这诡异的实验场中,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某个恐怖哥特电影的场景——一个充满阴暗与病态的疯人院。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文明与高尚,只有难以言表的疯狂。
和阿斯加德的教廷相比,教廷是迂腐封建,但至少人模狗样;而这里,萨楔斯学院,表面上是理性与科学的象征,实则隐藏着令人发指的病态。
在女巫的惨叫声中,萧强不耐烦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他悲观地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学院根本不是要挽救她,而是要用她做实验。被折磨成这样居然还活着,而且仍拥有如此强悍的魅惑能力,简直就是理想的研究对象。
“注意前方,不要东张西望。”大哥低声警告,双眼紧盯前方,调整姿势,随时准备在第一个敌人出现时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斩落。
“听声音,它们人数不少,最好不要恋战。”文铎一边分析,一边扫了一眼萧强,接着说道:“你刚刚展现了非常敏捷的速度。等我们掩护你,你去深入探查,看看有没有通往外面的路。”
萧强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武器捏得更紧了。他迅速扫视门外的环境,心中飞速估算着逃生的路线。这一次与之前不同,队伍中的小麻雀和格鲁毫无战斗力,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每一个决定。
一阵低沉而湿滑的摩擦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拖动着粘稠的液体。他们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黑暗,但似乎没有任何情况发生。就在他稍稍松懈的瞬间,一声刺耳的刮擦声猛然打破了这份死寂。一只腐烂的手突然从门框边探出,指甲如利爪般深深嵌入木质的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抓挠声。萧强的心猛地一紧,脑海瞬间空白。
那只手像被某种不详的力量拉扯着,皮肉正在缓缓溶解,混合着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发出细微的腐蚀声。紧接着,手臂也随之缓缓露出,肢体扭曲不成形,像是从某个噩梦中拼凑出的碎片。就在他们注视着那只手的瞬间,更多的手臂开始从门框的四周探出,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怪物正在试探着周围的空间。
最终,第一只怪物缓缓挤出了门框,展现出它令人作呕的全貌。它的体型似乎还保持着人类的轮廓,然而,那早已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它的躯体正在缓慢溶解,皮肉如蜡般滴落,裸露出下面稀烂的筋骨与腐化的内脏。黑色的黏液沿着四肢不断淌下,每一步都拖出一道长长的腐蚀痕迹,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物形态的亵渎。
它的四肢被不自然地拉长,如同某种恶意的外力将它硬生生扯开,双臂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关节处骨骼突兀地撑破了皮肤,带着恶心的开裂声,好像随时会断裂,但却仍在缓慢而坚决地前行。
最为令人胆寒的,是它那扭曲的头颅。它的面部不再属于任何正常生物,皮肤如同融化的蜡块,一层一层滑落,露出了下方令人难以直视的畸形头骨。头骨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扭曲,挤压成了怪异的形状,部分骨骼甚至裸露在外。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般空洞无神,而某些半溶解的组织还在不规律地抽搐。每一滴液体从它脸上滑落,都会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被腐蚀的酸液在侵蚀这个世界。
这东西不像是活着的生物,它像某个古老梦魇中诞生的扭曲怪胎,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堕落,正在以不合逻辑的姿态逼近,它的存在如同就是对现实的嘲弄与恐怖的象征。
小麻雀和格鲁瞬间跟着女巫一起尖叫起来,突如其来的三重恐惧合唱让萧强的心跳差点停了一拍。可旁边的文铎和大哥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仨人的大惊小怪,几乎就在怪物现身的一瞬间,刀锋就已经精准落下,瞬间把那扭曲的怪物砍成了肉泥。血肉飞溅中,怪物的肢体无力地坠落,化作了地上一滩粘稠的腐烂残渣。
然而,黑暗中越来越多的怪物开始涌入,畸形的躯体如潮水般逼近。文铎和大哥毫不犹豫地迎战,刀光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子弹与火星穿破黑暗,伴随着怪物接连不断地倒下,残肢断臂在地上堆积,硝烟混杂着腐烂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萧强还没来得及挥剑,怪物们就已经被砍成了碎片。尽管这些家伙看上去令人作呕,但实力似乎完全无法与它们的恐怖外貌相称。
但萧强并没有闲着。他牢记着之前的嘱托,迅速抓起异端仲裁者长剑,点燃剑身上自带的圣焰冲向前方。他挥舞长剑,火焰切割着空气,开辟出一条通道。怪物被烈焰烧灼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而他则趁机钻出那狭窄的病房门。
门外的景象更为恐怖,萧强顿时感到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无数的怪物仿佛从地狱深处涌来,成群结队地蠕动着,数量庞大得令人窒息。这些畸形的生物如同洪流一般,正在向他们逼近,腐烂的身躯和扭曲的四肢组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恶梦般画面。
这些不断溶解的怪物让萧强不禁联想到苦难湖地下墓穴的泥巴精、马努矛斯洞穴里的蛞蝓精。它们三类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些怪物还保持着更恐怖的人形罢了。虽然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萧强一时还想不明白,但一个突兀的念头却涌上了他的心头:拉斐尔曾经说过,阿斯加德的精灵都离奇失踪了。难道这些怪物就是那些精灵?他们是不是因为研究了什么禁忌的知识,结果把自己彻底玩脱了?萧强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前这些恐怖的生物,让他的猜测更加不安。不过,学院镇目前依然一片祥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显然,这里的诡异状况还没有蔓延到外界,但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他用妖瞳照了一下这些怪物,属性栏一出,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怪物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眷族”,而是人类、精灵、兽人,甚至矮人!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尼玛,这群科学狂人搞生物杂交研究把自己玩脱了!要么他们抛下了这些烂摊子逃之夭夭,要么干脆自己也变成了这些烂摊子。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怪物的身上还穿着研究服!这说明他们曾经是这里的研究员,可能也沦为实验的牺牲品!
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呕,怪物和成吨的粘液让萧强几乎看不清深处的道路。他索性对天一指,三批狂雷如雷龙般在狭长的走廊蔓延,电光四射,瞬间清理掉了大半的怪物。没有时间耽搁,确认了深处向上的走廊后,他立刻招呼还在战斗中的大哥他们撤退。
大哥和文铎状态还行,格鲁勉强可以还能走,女巫估计叫累了在笼子里蜷缩,相比之下,小麻雀的表现则让萧强翻了个白眼——他紧闭着双眼,死死扒在格鲁肩膀上,双腿离地不肯松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恐怖。萧强心中满是鄙视,暗骂这家伙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群家伙在做物种实验!”萧强一边带路一边骂到,“格鲁这里跟你之前描绘的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一群疯子啊!”
格鲁脸色惨白,嘟囔到:“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来过这里,我就在附属医学院学习过,那里可正常了。”
“你们看!”萧强拿出刚刚那本记录本,颤抖地念着上面的记录,“这些家伙到底想干嘛?各种杂交、实验,是想再创造几百个性别种族,然后扩充这个世界的种族图鉴吗?他们难不成还有政党,靠这些怪物拉选票?”
话音未落,前方的怪物又一次聚集,萧强一发狂雷扫荡了一大半,让大伙刮目相看,文铎夸赞:“你竟然还会魔法?”
萧强没搭话,指向后方的女巫:“我看他们要女巫就是要拿来做实验的!到时候一定要问清楚,他们是想要干嘛!要是不给我几百万的精神损失费,我绝对会把这些全部曝光,让全世界看看这疯子学院想要干嘛!”
“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见到一个工作人员。”格鲁的声音带着恐惧与不安,目光四处扫视,直到他注意到那些怪物身上的细节,脸上瞬间泛起了惊恐的神色。“这些怪物……不会是研究人员吧?妈呀!他们居然连自己人都拿来做实验!萧强你能给我看一下那本记录本吗?”萧强想着学医的格鲁可能更懂,便给了他,接着格鲁神情凝重地开始翻阅。
“你不要说了。”一直保持冷静的大哥突然出声,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瞬间让所有人噤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情绪,似乎触及到了某个痛苦的禁忌。队伍瞬间陷入了沉默,没人敢再出声。
萧强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大哥对这些禁忌实验似乎知道得更多,甚至可能涉及一些无法言说的真相。他忍不住心中疑惑,却又不敢开口询问——这问题,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队伍终于从怪物的重围中杀出,萧强一行人喘着粗气,带着疲惫的脚步闯进了前方的一扇巨大的铁门,然后重重关上。门后的大厅宽阔得出奇,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每个人都心中一紧。大厅的四壁螺旋向上,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塔楼,四周的墙壁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铁栅栏房间,每个房间都紧闭着门,透过腐蚀的铁栅栏,隐约能看到里面扭曲的身影。这些房间不是为了居住,而是关押的牢笼。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发霉的气息,整个大厅就是一个被遗忘的地狱深处,时间的痕迹早已在这里堆积成了痛苦的残影。
铁栅栏内全是杂交而成的亵渎之物,有的挣扎着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些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完全看不出原形的生物,它们几乎融化在黑暗中,偶尔一动,就带着脓液滴落在地面,像是某种无意识的、腐烂的存在。
萧强环顾四周,喉咙泛酸。眼前的这一幕是一场活生生的畸形秀——一个专门为这些怪物杂交体准备的监牢,所有的生命都被禁锢在这里,成为了扭曲科学的牺牲品。
“这些东西……还活着?”文铎低声问道,眉头紧锁。
“活着,但已经不算是生命了,”大哥冷静地回答,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愤怒和无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实验改造的受害者。”
萧强强忍着恶心,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但他注意到大哥语气的变化。这一次,大哥似乎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听到改造、实验等词汇就不满。而且,从大哥的话里,萧强也捕捉到了一些隐藏的线索。他的语气中,透出一种让萧强隐隐不安的熟悉感: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甚至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清楚这里背后隐藏的黑暗原因。
文铎显然也听出了大哥语气中的妥协,轻声问道:“所以,你怀疑你们之前遭遇的所谓洗礼,和我们刚刚看到的这些怪物是有关系的?”
大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些被羁押的实验体上,眼神复杂,似乎在从中寻找某种熟悉的痕迹。
文铎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看来,教会和天使们,比我想象中还要疯狂。”他的眼神也落在那些可怜的实验体上,眼中带着一丝不屑,“但最疯狂的东西,显然就在这座学院里……”
萧强听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对话,像是在打着哑谜,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他鼓起勇气,强忍着自己心中的不安,插话道:“大哥,别怪小弟冒犯。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这些实验体和你说的亵渎的仪式,到底有什么关系吗?”
大哥看向萧强,眼神复杂而犹豫,像是心底某个埋藏已久的秘密突然被掀开一角。他的目光在队伍间游移,落在格鲁身上,格鲁用关心的眼神回望他;又看了看小麻雀,这家伙终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但依旧满脸茫然。大哥不确定是否该把自己的那段可悲可笑的前半生讲出来,尤其是面对萧强——这个刚刚开始理解世界,且从教廷走出来的年轻人。
就在他犹豫之际,文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而笃定:“说吧,都是一家人,迟早我们都要面对,至少现在已经开始了。”
萧强看到大哥的尴尬,便笑着摆了摆手,试图打破这份沉重的气氛:“大哥,别搞得这么正式。你要说什么,我们都能听。况且,我也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羔羊了,之前见的那些玩意儿,已经彻底刷新了我的三观。”他顿了顿,带着他一贯的轻松语气补充道:“再说,咱们现在都已经掉进这坑里了,你讲不讲,我都跑不了。”
大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通往上方的楼梯走去,脚步缓慢,却透着坚定。一边走,他一边开始诉说那个曾经属于他的、被黑暗吞噬的过去。
“你们都知道,我曾经是教廷的异端审判军。”大哥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洒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他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墙上的灰尘,“我没得选,从小就生活在信徒家庭,老爹老妈都对神敬畏得很,我打小就被灌输了那一套。”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回忆一件早已和自己无关的往事:“审判军,听起来多正气凛然,审判异端、裁决罪人、维护神的光辉……反正是把我忽悠得够呛,我真信了那些话。我以为自己会成为神的代言人,去那些未开化的地方传播‘神的爱与正义’,以为自己是在行使什么伟大的使命。”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萧强,嘴角微微上扬:“不过,你也懂的,现实可不是什么‘正义’故事。如果我说这些话冒犯了你,你就当我当年被邪魔给蛊惑了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文铎,眼神中闪过一丝调侃,萧强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事实。
萧强拼命摇头,几乎是要跳起来解释:“大哥,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从阿斯加德来的,但这不代表我是他们的人!打小我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讲究科学发展观,神神鬼鬼的那套太不健康了!””他努力撇清关系,大哥也没听懂。
这时,小麻雀忽然发声,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心虚:“呃……异端审判军,说到底也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秩序,只是,呃,有些事没那么透明。”他声音越说越小,眼神飘忽不定,明显在心虚地为天使们辩解。
大哥接过话茬:“镇压异端是假,维护信仰才是真正的目的。你们天使的力量,可不就是从当年分得的那块破晓灵光来的吗?这玩意儿能和狂热、爱戴、信仰共鸣,越是虔诚的信仰,就能生出更多的力量。”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天使需要教会,需要那种只信仰唯一神的教会。别的不管,只要能让人无条件崇拜,就能帮你们强化力量。这就是为什么要搞什么异端审判——怕的是有第二个信仰冒出来,抢了你们的‘能量源’。”
小麻雀听到大哥的话,立刻反驳道:“也、也不全是这样吧!天使们……天使们做的很多事也是为了保护世界的安定,不光是为了力量……而教会,总有人需要引导信仰,给人们希望和方向。”
“引导人们希望和方向的不一定非得是宗教,”萧强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边说边比划着手,“也可以是科技,教育也行,教会人知识,传递经验,这才是最靠谱的引导吧。还有文化和艺术,这些东西可以让人找到存在的意义,甚至团结,这可是最纯粹的力量,根本不需要神的加持。”
“所以,门特卡萨成了天使和教廷的威胁,”大哥接着萧强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当时教廷真是自不量力,硬是跟门特卡萨宣战,还派我们审判军去进攻。你们也能猜到,结果当然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回忆起那段日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过去不以为意:“可奇怪的是,门特卡萨没像我们教廷宣扬的那样残酷。他们没有虐杀我们这些俘虏,反倒给了我们优待。我亲眼看到了门特卡萨的繁荣,还有他们那与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自由、平等、没有宗教的束缚。”
大哥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些许调侃,接着说道:“你们也懂的,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一套,终于在我身上应验了。看着那些普通人过得比教廷里的高阶圣职还要好,我这个审判军的良心终于发现,突然觉得,自己跟着教廷走的路可能不是什么‘神的意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
格鲁之前已经告诉过萧强,大哥曾是教廷的异端审判军,萧强那时就隐约猜到了他背后隐藏的那些故事。现在亲耳听到大哥的自述,一切更加如他所料。萧强笑着鼓起了掌,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真诚:“哎呀,大哥,这还真是标准的良心发现桥段啊!不过话说回来,能从那种洗脑环境下走出来,醒悟过来,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大哥摇了摇头,神情中透出一丝无奈:“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洒脱,我们还是选择了回到教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不堪的过往,随后发出一声轻啧,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教廷后来声称从天使那里学到了什么神圣洗礼,说是能给我们这些精锐施洗,能大大增强我们的力量。我们根本没得选择,也没机会去思考太多,仪式就那么进行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过那些铁笼里的畸形怪物,手指指向其中一只扭曲的生物,脸上露出苦笑:“现在我明白了,估计当时教廷是偷学了萨楔斯学院还没完全研究透的技术,拿我们当实验品。结果教廷玩脱了,把我们一些人变成了那些怪物……而这里,”他环顾四周,那双疲倦的眼睛里满是厌倦,“看来他们也玩脱了。”
萧强听完大哥的话,像是被人猛然敲了一记闷棍。所谓的大祭典和拉斐尔的阳奉阴违,他原本以为教廷已经够虚伪、够肮脏了,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世界的黑暗。教廷的腐败无底线,已经让他心生厌恶,然而连门特卡萨、连萨楔斯学院,那个他曾怀有一丝期望的地方,竟然也是一样的污秽。
“这世界到底还有谁值得信任?”萧强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和愤怒。曾经他天真地以为,萨楔斯学院——一个科学与理性之地,至少会有一丝信仰与正义的支撑。可如今看来,不管是教廷,还是这个所谓的学院,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个精心编织的骗局,伪装成高尚,实则为了满足各自的贪欲和野心。似乎不管哪一方,都只是在用不同的面具玩弄生命。
他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愤怒与失望,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还是我认识的“梦幻世界”吗,可他正身处其中。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大哥的背影上时,心中的感慨更深,不由地说道:“可是大哥你活下来了,居然还能活得如此坦然,真他妈不容易。”
大哥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随手扯开了铠甲的衣襟,露出了让每个男人都羡慕的健壮胸膛。萧强的思绪突然飘了出去,想歪了——要是小舞看到大哥这硕大的胸肌,再对比自己那连硬挤都看不到沟的胸,估计会气得当场跳下去。胸肌的线条分明而结实,肌肉如同大理石般雕刻,确实让人艳羡。
然而,萧强的目光很快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住了——大哥胸膛上暴露出的黑色纹路,像是沿着血管蔓延开来的某种诡异的痕迹,令人心头发寒。
“虽然我活下来了,”大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那平静背后,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痛楚。他指了指那些黑色纹路,“但仪式中用的黑色物质还残存在我体内。这东西一直在我身体里,时不时折磨我。仪式过程确实很痛苦,但不得不说,它带来的力量也很强大。”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可是,我的兄弟们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大多承受不住,最后都死了。”
萧强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只要有人提到进化、人体实验之类的词,大哥的反应总是那么激烈。大哥自己曾被改造,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他的兄弟们却没能熬过来,全都死在了那个仪式里。换作任何人,都无法轻易释怀。
可就在他盯着大哥皮肤下那些隐隐流动的黑色物质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副画面——刚才他们经过的大殿里,那尊女人的雕像。雕像的手中握着一条从星相模型中垂下的黑色绸带,那绸带看起来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而它与大哥体内的黑色物质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萧强皱起眉头,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个恐怖的猜测。他低声说道:“大哥……你体内的这些黑色物质,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座雕像,手中的黑色绸带,有没有可能……有联系?”
大哥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也这么猜测,因为当时被这东西‘施洗’时,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可在那昏迷中,我感觉自己被拉进了某个黑暗混沌的地方,那儿就像是无尽的夜空,只有令人窒息的空虚。四周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黑暗,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蠕动,像活着的东西。”
他的眼神越发阴沉,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人。他穿着一袭黑袍,整个人似乎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真实的模样,只有三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不祥的光芒,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他手中拿着一个多面晶体……”
萧强脸色瞬间发白,脱口而出:“不就是大殿彩绘玻璃画上的那个吗?”
大哥点了点头,神情更为凝重:“对,所以当时看到那玻璃我就明白了,这所谓的洗礼,根本就是教廷或天使偷窃了萨楔斯的技术。那些黑色物质就是从他们手中得来的。”
“可是,那个人是谁?他和我的族人的目的是干什么?”小麻雀的声音微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动摇,似乎不再愿意为天使的谎言争辩了。
“干不过门特卡萨呗,还能干嘛?”大哥笑骂道,随手指了指文铎,“结果人倒是被洗死了,还把恶魔给召唤来了。”
萧强听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文铎,满脸困惑:“等会儿……这是什么操作,还带随机掉落恶魔的吗?这也太离谱了吧……还是说,恶魔版的‘售后服务’?看这些家伙玩脱了,你就顺路来收个尾?”
文铎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说过,恶魔的力量源自于他人的恐惧与邪恶;天使的是热情与信仰。我刚好路过,从他们现场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恐惧,就过去瞧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他一个人还活着。”
“然后你就准备吃了他?”萧强疑惑侧目,文铎摇了摇头:“我跟我的同族不一样,我不觉得我们的力量需要靠别人的恐惧才能增长。我更相信我的本能。我只是好奇,好奇这种从未接触过的恐惧到底是什么而已。但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便消失了。”
“所以,我抛弃了那些神神叨叨的信仰,丢掉了我的原有的教名。一个不靠恐惧增强力量,只感兴趣新学科和本能的恶魔,和我这个疯狂实验侥幸逃生,顺便良心发现的前异端审判军,居然凑成了队。来到门特卡萨一个去钻研新学科,我嘛,想方设法赚钱。不过现在来看,这门特卡萨高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他看向牢笼里的女巫。
“那做这一系列实验的目的到底是干嘛?”小麻雀带着不安的情绪又问了一遍。
萧强皱起眉头,回想起一路上见到的种种畸形怪物、被改造的精灵和那些残忍的实验记录,脑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猜测:“就像你说的,进化。”
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从一开始的种族杂交实验,到那些不再像生物的怪物,门特卡萨搞这些研究,显然不是为了提升科技或者什么医疗突破。他们想的是强制进化——利用这些实验,突破自然的限制,把不同种族的优点杂交融合,创造出更强大的生命体。可是这种进化太过危险,偏离了正轨,结果不但没成功,反倒把研究者自己也玩脱了。”
萧强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关押着实验体的牢笼上:“他们可能一开始就是在模仿和破晓灵光的共鸣,就像你们之前给我说的,破晓灵光它主导了最初的进化。学院试图掌握进化的核心力量。可问题是,一个是自然演变,这些疯子却想靠科学手段重现……这怎么可能会成功?”
“可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门特卡萨还有什么不满的?他们有了第二颗流星,有了新学科,有如此繁荣的成果,他们还要进化干什么……”小麻雀眼中带着不可抑制的绝望,语气几乎在发抖:“这世界已经这样了,他们还想把自己变成什么样……为了什么?他们已经站在顶端了啊。”他这句话似乎也能与他的同类一起比较。
“因为,他们对‘古神的智慧’研究陷入了瓶颈,”一直在背后翻阅记录本的格鲁说话了,他朗读道:“……第二颗流星的秘密已被我们深入研究,却仿佛走到了尽头。它的‘智慧’令萨楔斯学院的学者们困惑,认为一切已无再深入之处。但真正的原因并非我们已达到极限,而是我们的理解力尚未足够。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封闭的迷宫,但或许,这个迷宫的出口,只能通过进化到更高的层次才能找到。‘看不见’的并非不存在,只是我们还‘不能见’。当我们超越现有的生命形态,或许才能窥探到它隐藏的全貌……”
萧强、文铎、大哥和小麻雀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格鲁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冰冷的寒风,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门特卡萨的实验、这些畸形怪物、甚至那对进化的执着追求——并不仅仅是为了力量或权力,而是为了古神智慧的真相。他们的研究早已陷入了瓶颈,而这瓶颈,不是技艺或知识上的停滞,而是人类理解力的极限。
“他们想进化……不是为了更强的力量,”萧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为了窥探古神的秘密。”他终于明白那个技能“古神的智慧”下的背后恐怖。
小麻雀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们……想成为古神一样的存在,用进化突破自己的限制,去看见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文铎的表情难得的凝重,他扫了一眼那些被关押的实验体,轻轻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些实验……不过是他们向上攀爬的代价。这些‘进化’的失败品,便是他们在迷宫中四处碰壁留下的痕迹。”
大哥也沉默着,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黑色的纹路。但是这黑色的物质到底是什么,会把他变成什么,以及他被施洗时看见的幻象,那一切都是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寒意。这不再是单纯的追求力量或科技,这是一场超越理解的疯狂赌局,一场为了探索古神智慧而抛弃一切伦理、道德、甚至人性的绝望挣扎。他们不惜将自己和无数生命作为牺牲品,只为了触及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那,他们有过成功案例吗?”萧强颤抖地问,格鲁翻看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一个实验体,但是——”他念到实验记录:
——————————
实验编号:a-13-Ω
对象:恶魔种(成熟体)
注入基因:龙类古种(不朽基因链)
目标:赋予不朽性,探索超越现有生命可否在深渊中生存
过程简述:恶魔种个体在注入龙类基因后,迅速表现出超自然的自我修复能力。该实验体在多次遭受强力毁灭性攻击后,均能在极短时间内完全复原,展现了不朽性的理想效果。
实验结果:尽管实验体达到了预期的生理效果——不朽——但其精神状态急剧恶化。测试显示,实验体在基因融合后,彻底丧失了原有的智慧与思想,变成了一个仅存暴力与虐杀欲望的存在。实验体不再具备逻辑思维,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沟通,所有行为均指向无差别攻击与毁灭。
结论:不朽性的实现伴随严重的精神退化,实验体完全沦为失控的杀戮机器。建议将其封印于实验区,待进一步研究。
当前状态:封印中,严禁解除。
——————————
格鲁合上了记录本,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沉重:“结果,虽然在生理上实验是成功的,但它已经丧失了一切智慧和理智,只剩下纯粹的暴力和杀戮。这样的不朽……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了同一个念头:希望接下来的旅途不要碰到这种东西。但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突然,走廊尽头的大门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碎裂的铁门猛然砸向墙壁,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一个庞然大物慢慢从阴影中出现。那身影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身躯庞大,足有两个成年人高,暗红色的皮肤布满了龙类的鳞片,但这些鳞片在不断蠕动,像被痛苦的力量撕裂着。它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肌肉暴突,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反而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这正是格鲁刚才念出的那个实验体。
它的双眼如同两个深渊般空洞,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透射出毫无理智的暴虐。头上长着龙类特有的角,但已被生生折断,显得扭曲畸形。手臂如巨柱般粗大,利爪锋利得仿佛能撕裂空间,随着它的每一次移动,地面都被划出深深的痕迹。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气息,那种纯粹的暴力几乎在空气中扭曲成实体,散发着一股压倒性的威胁感。它并没有发出任何吼叫或声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生恐惧。这东西不需要语言或思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毁灭与杀戮。
每一步,它都将地面踩得崩裂,直逼他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