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鹿死谁手
作者:睡懒觉的星喵   开局十四境,敢问天下谁敌手最新章节     
    他有没有恢复记忆?
    谁能知道?
    谁又真猜得到?
    “长风,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陈平安有些哽咽,以前的儿时好友就在身前,可是相认之时,已经化作了陌路之人。
    刚才一句“仙师老爷”,仿佛一下就撕开了某种谎言,将陈平安彻底地定死在原地。
    是啊,
    仙师老爷?
    谁会这么叫自己?
    陈平安默然,他终于想到了一点。
    转世身终究是转世身。
    除了他的这张脸外,陈平安没有看出来任何的破绽。
    “抱歉,仙师老爷,我真的可能不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徐长风摊开手,一脸单纯,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碰巧撞上这个名字,甚至顶着这张脸的好运人。无论是从已经回到那处福地里面做了世子的苏飒醇,还是已经消失无影的郡主,都没有过来看他。
    那些人也只是托人送了些东西,但那些东西转眼就被徐长风给弃置一旁。
    可无论这些是什么,面前的年轻人都不至于让他们继续搭上这条线。
    徐长风心里自然清楚这些东西的体量。
    只是面前的陈平安并不是那样想的。
    他此时还是沉浸在了当年的快乐回忆当中,
    徐长风望着陈平安,双目有些失常,只是没有流露出来,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恢复到前世的记忆,谁又能知道了?
    “长风,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陈平安有些哽咽,以前的儿时好友此时不再记得自己并不是什么伤心的事情,或许这事对于徐长风而言是这样。
    但他不是徐长风啊他是陈平安,姓陈的陈平平安安的平安。
    他想要的永远都只是那个当年的少年,跟着自己一块上山打猎上山采药下河摸鱼。
    那会儿的日子过得多好可是现在呢?
    徐长风还是继续地摇头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长相确实是那个人的模样,导致了您对他的关心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说完这里,徐长风看了眼陈平安的反应,接着拿出一支笛子。
    这是他最近一直在做的东西,有些简陋,但因为是披云山上那个长相惊为天人的魏檗所提供的原材,反倒是让它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此物出来的那一瞬,一股莫名的波动忽然在上面扫过,接着转瞬而去,就好像是一个随时检查的官人,只要面前的男人拿出东西来,就会吸引来他的注意力。
    不过这样的波动居然能够完全地躲避大半个落魄山的人。
    此时只有那个山脚下的看门道士,以及山顶上的武夫朱敛在这一瞬间有了些波动。
    前者只是轻轻打了个哈欠,接着像是碰到了什么骚扰般的蚊虫,只是虚空中一抓一握,便有一缕缕青烟泛起。
    道士静看片刻后,沉思良久,最后终于轻轻一叹,又倒头躺在摇椅上,口曰某篇不知名的道经,舒缓而沉。
    后者则是轻轻抚着面皮,眉头微皱,像是碰到了什么让人缱绻的芳香姑娘,不舍之下,甚至主动地露出一身矫健的筋骨,好似化作了那中流砥柱,任由这天地洪水肆意侵泄。
    除这二者外,即便是宁姚,也未曾有过丝毫的感知!
    但这些东西,只是一瞬,对于小院子里的二人来讲,并无其它影响。
    有的只是那种淡淡的哀伤,就好像月华一样,流淌出院落之外。
    “仙师老爷,何必呢?”
    徐长风看着面前的陈平安无动于衷,随便地就将手中的笛子放在桌角,伸手指了指它,“徐某在此歇息良久,无从盘缠,这只笛子算是徐某人的得意之作,全当心意送给老爷。”
    话中里外的隔阂,甚至于一些个得意,行于言表,哪有徐长风当年的半点模样?
    陈平安最终还是默然的点头,从桌子上拿过这支笛子。
    一个很普通的笛子。
    乃至于它的表面真的就只是有一些粗糙的刀痕进行了削割。
    半点仙气只是材料本身而言,对于已经家大业大的陈平安来说,早就是不起眼的玩意儿。
    甚至连如收藏的品级都不够,但陈平安还是珍之又珍地将它收纳在身。
    然后,他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在喘着粗气的年轻人,有些怅然,眉宇间担忧。
    “长风,你要不然再让我带你出去治疗一下吧?”
    “不用,不用。”
    徐长风抬手否决,同时只是以一种略微相熟的语调开始调侃自己。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此劫正该我来渡。”
    说到这里,陈平安已经走到他身边,找了条凳子坐了下来,就像以前那样,在遇到什么头疼的事情后,他就这么坐在徐长风身边。
    有时候会祈祷一下,小长风的运气会不会马上来到,然后哗啦啦地将问题解决。
    可惜除了一些小问题外,好像其它的问题都是在他自己的努力下才能解决。
    不,
    不对,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莫向外求。
    徐长风看着他那脑袋,想要去伸出手揉两下,但很快就压制住这个想法。
    正所谓什么仙人应该有什么仙术的。
    治病救人可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落魄山隐官能做的。
    他们的仙法,丹药,自然都是冲着那些个提升杀力的境界而去。
    哪里会有什么救济常人的手段?
    更何况自己?
    他陈平安救不了自己。
    徐长风在心里这么补充了一句的时候,身边的陈平安忽然将脑袋低的更下了。
    他救不了面前的这个好兄弟,他救不了面前的徐长风!
    还是像当年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人就已经秘密地承受了一切。
    可是,这就是所谓的秘密吗?!
    为什么这天地非得要自己遭受这样的心神折磨!
    要让徐长风去承担那样的肉体因果。
    凭什么非要折磨他们?
    想到这里,陈平安一身的气机莫名地躁动起来,只是很快就被他压塌。
    只是这样的泄漏,对于徐长风而言好像是极为刺激的一幕。
    当那暴躁的威压就在自己身边。
    就好像清凉的地界只存在自己周身,而一旦越过半寸,就将面对无尽的煞火。
    基于此,
    “陈平安,我真的不认识你。”
    徐长风再次出言,面色冷漠,甚至微微张口清场:“陈仙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就请离开院子吧。”
    陈平安啊地起身,站在原地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这会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平复一身气机之后,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徐长风。
    在他看来,前世的徐长风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徐长风,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你还记得吗?
    你说过的!
    走哪儿都不会忘记我!
    怎么现在这就忘了呀?”
    陈平安说着说着忽然哽咽着,双目淌着泪水,哗啦啦地直流而下,模糊一片。
    但徐长风依旧是不动如钟,反倒是将手指向了门外,示意此时的陈平安赶快出门,自己真的已经有些不耐烦。
    “仙师老爷,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徐长风喝了口茶,继续言说道。
    “如果仙师老爷说的徐长风已经死去,那么他就应该已经消散在这个人间的岁月长河当中,你不能够回头再看!
    因为他的存在现在只是你的影子,说不得你现在已经在梦中了呢?
    你现在做的只是一场梦!
    那个冬天病榻上的少年早就已经沉睡过去的梦境呢?!”
    徐长风自然听过这些人言说起徐长风的过往,只是徐长风对于这样的理论有过一番其它的表达。
    比方说,这个徐长风其实早就死了。
    现在他们能够理解的,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好人山主,所谓的隐官大人,陈平安的一场自我编织起来的梦境。
    这个理论在落魄山上显然是站不住跟脚的,但朱敛却是在听完之后,难得的主动找上门,邀约他喝了两杯酒,至于仙尉则是在听完小米粒这个耳报神说完之后,拿着书本的手反倒是一抖楼地掉在地上,吓得小米粒都上前赶紧摸了他两下额头。
    说到这里,徐长风的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甚至指着门口,乃至再挪移到陈平安身上,怒吼道:
    “徐长风已经死了,你挑的嘛山主!”
    ……
    周米粒在门外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赶忙跑了出去,此时两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再待下去,莫不是在门口就要打起来了。
    她来这么久,也没见到那个白发年轻人这么发过脾气,原本温温和和的人,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莫不是出了什么乱子,导致徐长风这会儿误会了好人山主?
    要是待会儿好人山主出手重了些,这个徐长风不得当场要没了呀?
    想到这里,周米粒跑得越发的飞快起来,不过很快地,她就被好人山主赶上。
    此时好人山主眼睛红红的,双颊还有一些泪水的痕迹没有擦净。
    “山主大人,不要伤心啦,那个哥哥可能是单纯的忘了一件事情而已。”
    周米粒哄着他说道,她也是听过很多故事的,只是那个白发年轻人,好像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唉?
    陈平安最后抱着小米粒骑在自己的肩头上,转身看了眼那个独楼小院,怀中的竹笛露出半截,泛着微微的光泽。
    小米粒再是如何好心,但又能知道那些吗?
    显然不能。
    因为她哪里会知道,那个白发年轻人的时日已经不久了?
    ……
    院子里面,
    徐长风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继续晃荡着,品着这山间的风,山间的水,山间的气味。
    他就在那里,却又不曾落在原地。
    他好像要把自己整个地融入进这一片风景画中!
    若是真的有人发现此状,恐怕就会再行询问——
    他当真失去记忆了吗?
    答案自然是的,
    不过那是在进入地牢之前。
    也是陈平安在进入天牢之前,徐长风才渐渐地回忆起来的。
    甚至在记忆恢复过来的那一刻,他还在看着面前的仆人一片片地切割着自己的肉,眼神麻木无神地模样,除了照顾他起居的人外,没有丝毫察觉到异常的情况。
    果然还是得做大恢复记忆术才有用。
    徐长风想到这里就轻笑一声。
    其实他本来在地牢就要死去的。
    因为那个仆人在发现自己已经不正常后,他就开始动了杀意。
    只是他不敢赌。
    哪怕他是邹子,或者说,只是邹子的一个化身。
    他也不敢赌。
    因为他是徐长风,
    邹子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在一击毙命之后,安然逃过来自于他的追击。
    那是一种无形的因果,
    一种于阴阳大道,天机中的泄露者!
    他能够沟通天地,自然知道天地意志之下的徐长风,到底多么受到它的重视。
    不过,
    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事实上这些日子来,想到那个牢笼中,徐长风又一次地赌对了。
    邹子也有忌惮。
    他也害怕自己能够忽然恢复修为。
    因为十四境的无敌之势,曾经绝对被他观测过!
    这是来自于徐长风的揣测。
    所以在那个小牢房中的双方,其实还有过一丝博弈。
    胆大妄为的徐长风与谨小慎微的邹子。
    就那样地轻易分出了胜负。
    其实,
    徐长风其实也没想到,当年那么一线之差居然造成自己好像要真的死了。
    这一次死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辈子。
    他其实现在感觉自己好累,
    就好想要靠在整个摇椅上再也不动。
    他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好,
    觉得这样的姿势刚好合适他舒服的躺下。
    如果能够把很多其他的时光拿来做对比,那无外乎就是这小院子里是他过得最爽快的一段时日。
    没有任何的心机,
    没有任何的干扰,
    也没有任何人来窥探他的生活。
    他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要看什么就能看什么,一直到很久很久。
    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时间是真的已经不多了!
    也就是在他此时躺下的时候,天外有三道目光同时打量过来,甚至后续还有着那来自于天地意志的反扑。
    就好像在三道目光确定自己之后,它也要开始有所动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一次,它还要下手!
    只是,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