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打量了陈奉阳一番，才问道：“病人的家庭情况特殊？你说说，怎么个特殊法。”
    陈奉阳随即将李雅芳家里的情况大致跟老医生说了一遍，着重阐明了李奶奶前不久因高血压住院之事。
    医生听后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看向陈奉阳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嗯……既然是这样，那……等病人醒了再说吧，毕竟还有些检查得病人配合着完成，你现在要问我病人的具体情况，我也没法给你下结论。”
    陈奉阳闻言，看向老医生，目光凝重地问道：“很严重对不对？不然医院不会是这种态度。”
    老医生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忽然冲陈奉阳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小伙子，看得出来你跟你同学关系挺要好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之所以不告诉你们，主要是我们对病因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结论，医生这个职业是很严谨的。等病人醒了，带她做完检查，一切也就都明白了。”
    陈奉阳离开医生办公室时，脸上的表情仍然惊疑不定，医生始终不肯告诉他李雅芳的具体病因，这让他愈发担心。
    回到病房，陈奉阳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突然想起顾阮给李雅芳把脉后说过的一句话：“她体内似乎有问题？”这让陈奉阳更加不安了。
    期间，护士进病房查看了几次李雅芳的状况。陈奉阳想从护士口中套出点什么，只可惜护士对李雅芳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唯一有用的线索是老医生让护士多留意李雅芳的情况，一旦发现她醒来，就第一时间通知医生。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李雅芳才悠悠转醒。陈奉阳见状，连忙关切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雅芳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有些乏力，见到陈奉阳一脸担忧的模样，她勉强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陈奉阳问道：“你到底是哪不舒服？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李雅芳笑了笑，摇头说：“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
    陈奉阳皱着眉头还想再问，就在这时，那位老医生在护士的陪同下走进了病房。看着病床上的李雅芳，医生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医生，我……没事了。”李雅芳迟疑着说道。
    陈奉阳见医生走近，便起身让开位置。医生看了李雅芳一眼，微微一笑，说：“没事的话，可能还需要你留下来配合做两个检查，我们才能具体查明你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李雅芳点了点头。
    医生说：“这样吧，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给你开单子，顺便把你晕倒时的具体情况也说一下。”
    “好！”李雅芳闻言便起身穿鞋，准备跟着医生前往办公室。
    陈奉阳见状也打算跟过去看看，不然他始终不放心。可刚走到门口，却被医生拦了下来。医生对他说道：“诶，小伙子，你就不必跟来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有些情况不好当着你一个男孩子的面说。听话，你就在病房里等一会儿，等结果出来了，我肯定通知你。”
    陈奉阳闻言，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李雅芳。
    李雅芳脸微微泛红，冲着他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见状，陈奉阳也只能无奈地留在病房里等候消息。
    李雅芳跟随老医生进入办公室，不想老医生却转身把门关上了，再看向李雅芳时，眼神中带着一抹凝重。
    见此情形，李雅芳心里一沉，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医生……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医生盯着李雅芳看了两秒，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李雅芳对吧？你家里的情况呢……我刚刚已经听你同学大致说过了。本来遇到你这种情况，是一定要有家属陪同的，可鉴于你家里情况复杂，我只有先单独跟你聊聊，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李雅芳闻言，心猛地一沉，身子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医……医生，您说吧。”
    医生目光凝重地看了她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经过对你的初步检查，怀疑你可能是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肝功能衰竭。由于身体缺乏蛋白质等营养物质，肝脏长时间缺乏合成蛋白质的原料，影响到肝脏的正常代谢和修复功能，因此才导致血浆胶体渗透压降低，出现突然晕倒的症状。”
    李雅芳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惊愕而呆滞，脑子里如遭晴天霹雳，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今年不过才 17 岁，器官衰竭对于当下的医疗水平意味着什么，李雅芳心里很清楚。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李雅芳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会不会是……弄错了？”
    老医生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要安慰这个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病人，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片刻后，老医生叹道：“当然，现在只是初步的诊断结果，要进一步做检查才能确定病情。你……你有没有经常出现水肿的状况？”
    李雅芳已经全然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对自己悲惨命运的控诉与不公。若老天可以具象化，她真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好好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要施加在她一个人身上？难道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承受这些人世间最悲惨的命运？
    从医院出来，陈奉阳脸上始终挂着担忧。两人并肩走在南湾人流涌动的街道上，陈奉阳忍不住问道：“当真没事？”
    李雅芳冲他展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真没事，你都问了好几遍了，烦不烦啊。假如真有什么，医生能这么轻易就放我离开？”
    陈奉阳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脸疑惑地问道：“医生不是说还要你配合做两个检查吗？”
    李雅芳点点头解释道：“是这么说，不过见我没什么事了，医生又问了些问题，就说可以不用检查了。”
    听她这么说，陈奉阳才总算是放下心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被拿掉，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陈奉阳笑道：“吓死我了，那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搞得紧张兮兮的，我还以为……哎！下次非得投诉他不可。”
    李雅芳笑而不语。
    陈奉阳抬手看了看时间，说道：“都快六点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李雅芳却摇了摇头，笑道：“你送我？然后再回家？不怕挨揍啊？”
    陈奉阳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不会，我跟我妈说出来补课，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雅芳却推着他说道：“哎呀！你快走吧，今天太晚了，而且这里离河桥那么近，不用你送了。”
    陈奉阳被她推着连连倒退，有些无奈的笑道：“真不用我送？”
    “真不用，这都六点了，等你送完了我再回家，天都得黑了，你快走吧。”
    陈奉阳拗不过她，无奈的笑了笑，点头说：“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快走吧。”
    看着陈奉阳的背影离开，李雅芳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消失，她有些失神地呆呆在路边站了许久，才独自一人无比落寞地走进夕阳中，身后的影子被拉得斜长斜长的，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