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嘴!”这时杨嬷嬷扫视一圈,脸色难看至极:“你们学了半个多月的宫规礼仪就是学了这些!”
众人下意识止住窃窃私语,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嬷嬷见此深吸一口气,此时正事要紧,这些后面再严加管教,于是她回到原来的话题:
“昨日的事确实与索绰罗格格有关……”
听到这里,索绰罗佳慧差点跳了出来,其他人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有李佳明秀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杨嬷嬷道:
“但并不是索绰罗格格所为,真正的幕后真凶是——李佳格格!”她视线停在李佳明秀身上。
李佳明秀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嬷嬷怎么会查到她?
明明就是查也只会查到索绰罗佳慧,而且被叫出来的也是阿枣啊?
到底怎么回事?
人群再次忍不住哗然了起来,这次对象是李佳明秀。
而索绰罗佳慧此刻睁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什么叫与她有关真凶却是表妹?
不等她想明白,就见李佳明秀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面对所有人怀疑审视的目光,她没有慌乱害怕,而是捏着帕子神色镇定道:
“杨嬷嬷,我知道石家两位格格身份贵重,你急着寻找幕后真凶,这我能理解,但我即便不像表姐有个内务府副总管的大伯,你也不能随意冤枉人!”
这副镇定自若,大义凛然的样子让众人看的迷惑了起来,看着这位反应不像是做坏事被人揭穿的样子啊!
而且顺着她的话想,忍不住也有些怀疑了起来。
是呀!若说谋害人的是索绰罗佳慧,大家毫不怀疑。
但李佳明秀虽是索绰罗佳慧的表妹,但性子温柔可亲,也没有与石家两姐妹为难,难不成是杨嬷嬷查到是索绰罗佳慧,但又不敢得罪内务府副总管,所以……
只是有了刚刚的严厉喝斥,这次大家不敢再说出来,但眼中的神情却暴露无遗。
对此,石南溪垂下眼睫,眸中平静无波,负隅顽抗而已,所有的证据她都准备好了,会让康熙在暗中第一时间找到,并引导杨嬷嬷。
杨嬷嬷无比镇定,她是教导嬷嬷,每个秀女的性格都大致了解,李佳明秀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个心思深的,她既然了解自然准备好了充足的证据。
“李佳格格莫急,且听阿枣怎么说。”
说着,她看向阿枣:
“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众人看了过去,阿枣低头应是,从头开始说起。
将自己前几日无意间看到小芬意外跟踪石二格格,随后又快速回去回禀李佳格格,之后又出去了的事说了,她当时不太明白这一系列操作,只是却留了个心,特意等过了会才回屋。
听到这里,镇定的李佳明秀神色微变,而这边阿枣渐渐说到自己主子索绰罗佳慧,说对方最近因为便秘私下拿了药,里面有一味硫磺,说到这,她颤着声道:
“我幼年曾住在山里的外祖家,听外祖说过硫磺点燃可以熏出洞里的蛇。
所以昨日乍然听闻石二格格差点被毒蛇咬伤最后吓昏迷的事,加上又知道索绰罗格格的硫磺曾经丢失了一些,一下联想到可能是索绰罗格格偷偷谋害了石二格格,忍不住露出了异样从而被杨嬷嬷发现。”
听到这里,大家不解了,这样不是越发说明幕后真凶是索绰罗佳慧,可为何杨嬷嬷会说是李佳明秀?
索绰罗佳慧这会又蒙又急,但难得聪明的没有插话。
而李佳明秀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杨嬷嬷只查到这些,果然这时杨嬷嬷终于再次开口:
“根据阿枣的口供,我发现昨天的毒蛇事件有两个嫌疑人,分别是索绰罗格格和李佳格格,如此我便一起调查,最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索绰罗格格便秘前的一天,李佳格格曾让小芬去太医院拿过驱虫药,其中药里也有硫磺。”
说着,一旁青儿将太医院的记录药方拿了出来,纸上赫然记着硫磺二字,上面还有太医院的盖章,日期是三日前。
看到这里,大家眼神变了,而李佳明秀额头沁起了一层汗珠,她死死掐着掌心,竭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杨嬷嬷,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什么,而且我拿的硫磺量早在前日便用完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用来谋害石二格格?”
杨嬷嬷见对方不到黄河心不死,没有废口解释,而是道:
“青儿。”
青儿闻言将药方递给旁边的人,随后接过身后小太监手上端着的托盘,等掀开托盘上的盖子后只见是一张皱巴巴的,带着泥土湿气的纸,不过很快大家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只见那张纸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杨嬷嬷见此道:
“大家闻到味道了?这正是硫磺的味道,靠这味道刺激了毒蛇出洞,而这张纸便是当时包硫磺的纸,也是太医院专用纸。”
说着,她视线再次看向李佳明秀:
“索绰罗格格因为便秘不好张扬,便私下托人配的药,用的纸不是这种太医院专用纸,反而是李佳格格当日用的正是这种纸包的硫磺……”
她看着李佳明秀还想狡辩,直接打断她:
“若你想说你的包装纸早就丢了,或是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硫磺量提前用完了,那我告诉你,你最后一天用的是索绰罗格格丢失的硫磺,而你自己的那份被交给了小芬,让小芬偷偷在天没亮时去竹林点燃了纸中的硫磺。”
说着她高声道:“来人,呈上来。”
话落,一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碧玺镯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些都是在小芬的屋子里搜到的。”杨嬷嬷眼睛如利剑一样射向小芬:“小芬,你告诉我,你一个宫女哪来这么贵重的镯子还有百两银票?”
小芬被看的腿一软,跪了下,将一切招供。
“杨嬷嬷,所有事都是李佳格格指使奴婢做的,谋害二格格,又让奴婢偷了索绰罗格格的硫磺用在自己身上,说如果被人发现就把一切推给索绰罗格格,为此还特意让奴婢故意在索绰罗格格的茶里加了莲子,导致对方便秘,奴婢只是一时贪心啊,奴婢知道错了,求嬷嬷饶恕!”
这下人证、物证皆在真相大白。
李佳明秀死死看着小芬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但却知道就算如此也无济于事,大脑快速运转,企图再找理由辩解。
然而这会终于听明白所有事的索绰罗佳慧甩手一把狠狠打向了李佳明秀的脸,李佳明秀的脸顿时被打偏了,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来。
“贱人,原来是你干的,还想嫁祸于我?”
索绰罗佳慧说完不等李佳明秀反应,再次甩了一巴掌,李佳明秀被打的眼冒金星,但她也狠,知道被发现了肯定前途尽毁,也不必再有顾及,在索绰罗佳慧再次打过来时,扭打了回去。
随后两人你扯头发,她抓脸,其他人在旁看的面面相觑,杨嬷嬷看着这泼妇打架的一幕,脸黑的犹如包公,当即高声喝道:
“还不快拉开两人!”
最后拉开的两人,皆披头散发,索绰罗佳慧脖子上还有一道长长的抓痕,从耳朵贯穿到了脖颈,好在李佳明秀今日没戴护甲伤口不深,不然说不得索绰罗佳慧就要毁容了。
李佳明秀也不遑多让,右鬓边被生生扯掉了一小撮头发,头皮都露了出来。
“来人,叫太医。”杨嬷嬷看着两人这副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先叫太医来,不提李佳明秀,索绰罗佳慧还是复选秀女。
最后对严厉的视线看向李佳明秀:
“李佳格格,证据确凿,老奴在审问前已经请示过皇太后和钮贵妃娘娘,一切皆按宫规来……”她顿了下:
“你是复选秀女,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你自己,更代表你家族,你阿玛,他们也难逃罪责……”
“不要、不要,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跟家族无关,跟我阿玛无关啊!”
李佳明秀听到这里,终于慌了,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求求嬷嬷,跟皇太后求求情,跟钮贵妃求求情!”
杨嬷嬷面无表情:
“这处置不仅仅是皇太后和钮贵妃娘娘的明示,也是皇上的意思。”
闻言李佳明秀彻底绝望的瘫在地上,面色灰白。
石南溪听到有康熙的意思,眼睫轻颤。
看来对方去了一趟宁寿宫。
而这边杨嬷嬷宣布惩罚:
“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明秀,心思不正,手段恶毒,企图谋害秀女石氏南溪,按宫规当取消复选秀女身份,杖责五十大板,逐出皇宫,终身不得踏入紫禁城。”
很快李佳明秀被粗使嬷嬷拖了下去,众人看到这幕心有戚戚然,这时杨嬷嬷看向所有人,肃着容,一字一句的告诫:
“老奴在这再次告诫诸位,这里是紫禁城,所有人无论是谁,必须恪守身份,谨守宫规,容不得任何放肆,李佳明秀就是例子,望大家牢牢谨记。”
说完,太医过来了,杨嬷嬷遣散大家,让阿枣扶着索绰罗佳慧回屋看诊。
大家也没再外逗留,纷纷往屋子里回,石溶月也一样,留在后头的石南溪领着红缨也慢慢朝屋子走。
红缨小声道:
“真是大快人心,就是没想到李佳格格心机那么深,居然在害您之前就给索绰罗格格下了药,企图事发后嫁祸对方,她们不是表姐妹吗?”
石南溪眼睫微垂,轻声道:“表姐妹又如何?一旦入了宫,就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二格格……”红缨一怔,连忙要安慰,石南溪却摇了摇头,但脸上却适时的露出一丝失落,红缨立刻止住了嘴。
有了李佳明秀的事后,储秀宫浮躁的气息平息了下来,大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却多些了沉寂。
翌日,杨嬷嬷接到皇太后口谕,说为了安抚剩下的秀女,今日课程结束后,大家可以结伴游览御花园。
听到这个消息,沉寂的秀女瞬间精神大振,今日课上表现得格外积极,待课程结束后便三三二二的约着出了储秀宫。
因为石南溪与石溶月闹翻了,石溶月完全没有与石南溪一起的意思,直接领着紫霞出门,而石南溪并不急,等喝了药后,才慢吞吞的领着红缨独自出去。
“二格格,你看,这个松柏的姿势好奇怪啊,但又莫名觉得还怪好看的?”
红缨指着一盆松柏盆栽给石南溪看。
石南溪看过去点头:“是有点奇怪,像一个猴子在摘桃子。”
红缨闻言正要顺着二格格的话去观察,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琴音,注意力瞬间被分散,她当即咦了一声:
“二格格,你听听,这琴声是不是有点耳熟,好像是前两日在储秀宫听到的琴音。”
石南溪也听到了,正要说话,这时一道属于太监的尖锐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前方可是石二格格?”两人转过头看过去。
红缨见到对方立刻咦了一声:“又是你!”来人正是那位领路去书斋和交给她金叶子的那个小太监。
石南溪看到对方,微微一思索,也认了出来,知道对方是康熙的人,随即又想到刚刚响起的琴音,再结合今日所谓安抚秀女的安排,当即明白了过来。
“正是奴才,奴才小春子。”对面小太监躬着身道。
红缨点头,随后疑惑道:“你这次又有什么事?”
“奴才主子这会正在雨音阁上弹琴……”
小春子闻言微微抬头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三层阁楼指了指,石南溪顺着看过去,微微眯了眯眼,那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这时耳朵又听到小春子解释:
“主子弹琴时无意间看到石二格格在这里,便让奴才邀请石二格格上楼听琴品评一番。”
这边红缨突然恍然大悟,插话道:
“你主子不就是皇上,也就说这两日弹琴的人是皇上。”
她下意识看向石南溪,心里这会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古怪,二格格这几日正好受惊需要安抚心里阴影,皇上就恰好在这弹了三日的琴。
石南溪揉着帕子,神情似有些犹豫,但听着悠扬的琴音,她整个人都仿佛宁静了下来,若能现场近距离一听,想到这,她最后轻轻咬了咬唇,开口应了下来:
“既然是皇上邀请,臣女岂有不去之理,还劳公公带路。”
很快石南溪主仆跟着小春子朝雨音阁走去。
雨音阁三楼,康熙如前两日一样弹着琴,只是这会的视线望着的却是御花园方向,这时视野中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神情一滞,手上的动作却早已熟练,只是自看到那个身影后,本来宁静祥和的琴音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愉悦。
石南溪跟在小春子身后,离雨音阁越来越近,琴音也越来越清晰,她跟着杨嬷嬷学了几日 ,多少懂了些古琴,隐隐约约的听出了琴音中多了一种高兴的情绪。
她嘴角翘了翘,看来康熙很高兴啊,她也很高兴,踏着轻松的步伐上了三楼,入眼就看到此时背对着她的康熙。
康熙这会还在弹琴,隐约听到楼梯处传来的动静,但他没停下来,直到一曲终了,他转过头,正好对上听完琴刚睁开眼的石南溪。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