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额图罗汉的灵体被拉离肉身后，它的身躯迅速腐化，很快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黑色粉末。
漫天的黑绿色雾气迅速地收缩了起来，化成了一个一米七上下的人形来。
“开了一次冥门，耗费不少灵气啊，百年积攒又付之一炬了……”棺中灵自语道，“不知何日才能脱困。”
棺中灵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向了已然腐烂碎裂的手掌，轻叹一声，迅速朝着北方飞去。
……
众人遥望着黑绿雾气收缩为一体，而那三头六臂的罗汉已然不知所踪，纷纷舒了口气。
“结束了。”周锋凝轻声念道。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黯淡地说道：“该给他们收尸了。”
这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顾命的心头，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身为执行部部长的周部，又给多少名同僚收过尸？不……他们不是同僚，是同志啊……”顾命心中悲戚，一言难发。
周锋凝抹了一把脸颊上渗出的鲜血，露出了说不清是苦笑还是悲伤的神色：“诸位同志，我们以及其惨痛的代价阻止了那名罗汉，但我们不能被悲伤所困，因为血生寺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他们的目的也远远没有暴露……”
周锋凝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走吧。”
说着，他领着众人从楼顶一跃而下，缓缓落在地上，他将头转向顾命，问道：“顾命，秦华玉的尸体在哪？”
顾命一言不发地领着周锋凝走到了一栋小楼边，这栋小楼的外壁上有一块烟花般地新鲜血迹，看到血迹的周锋凝死死咬住了牙。
顾命踏入了楼边的杂草中，立在了秦华玉的尸体边，低头凝视着这个与自己仅有三面之缘的女人。
她的神通在战场中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不仅控制住了那化作巨人的僧人，甚至通过神通救了顾命，让顾命免于粉身碎骨。
但现在她却死了，粉身碎骨。
她那俏丽的脸庞已然破碎，满是血污，凌乱的发丝被鲜血染红，粘在脸上，瘦弱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宛如一条冻死在冬日的蛇。
顾命只听见一旁的周锋凝重重地吐了口气，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秦华玉残破的躯体捧了起来。
向来冷着一张脸的周锋凝眼眶泛红，低声对在场的三人说道：“她是我的学生，但她的修道天赋在我之上，领导能力也相当出色。我一直想让她在我之后接手执行部，我原以为她能修成人仙……”
殷殷期盼，如今不过空谈。
周锋凝站起身，声音颤抖地对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去把吕明辰和司晨白的遗体带过来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司晨白？是躲在暗处的那名修了【回风返火】的同志么……原来也死了吗……”顾命只感觉心里发堵。
他说道：“我去扛吕明辰的尸体。”
说完他便独自朝着吕明辰的尸体走去，他踩着满地倒塌的楼房，在废墟中找到了吕明辰的无头尸身，将其扛在了肩上，带到了周锋凝的所在处。
数分钟后，白月澄才抱着一具女人的尸体走了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当【回风返火】所抑制的攻击超出了神通的限度，会有一部分的伤害转移到神通的使用者身上，她就是这么死的。”
三具尸体被摆放在地上，明正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神色虔诚地站立在他们的遗体前，替他们念起了往生咒。
螺旋桨的破空之声传到了众人耳边，顾命抬头望去，看见了数架直升机从天际飞来，落在了他们身边。
周锋凝恢复了冷静，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在通讯频道里指挥起来。
但顾命知道，他只是将仇恨埋藏在了心里。
……
直升机内。
后勤部的医务人员让顾命三人褪去了沾满鲜血的衣物，将止血喷雾喷满了他们的全身。
此刻项目0784-无箭之弓的副作用依然在影响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缓缓开裂流血，虽然顾命和明正的身体自愈能力相当不俗，但依旧被无箭之弓的副作用折磨得难受不已。
周锋凝却只是默默感受着冰凉的止血喷雾喷在自己身上，一言不发。
顾命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猛然间才意识到自己还答应了带赵映霜吃火锅。
顾命身上带着的两个手机早已在战斗中碎成了废铁，他只好借了直升机上后勤部人员的手机，给赵映霜拨打了个电话。
“喂，小霜，是我。”顾命等那头接起电话后，低声说道。
“哥，你没事就好……”赵映霜立马小声地说道，“我打了你好多电话你都没接，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了什么事，因为你肯定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抱歉啊，我食言了。但我确实遇到了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我的手机摔坏了，现在借了同事的电话。”顾命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哥，你人没事就好，我都理解你的，你过会还要回家吗？”赵映霜的语气透着担忧，“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放心。”顾命柔声说道，“你先自己吃饭吧，我估计要挺晚才回去了。”
“嗯嗯，那哥你也要记得吃饭哦，要回来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再见。”赵映霜叮嘱道。
“好，再见。”顾命轻声回应道。
顾命将沾了不少血手机还给了医务人员，低声说道：“谢谢叔叔，抱歉，把您手机弄脏了。”
那医务人员连连摆手：“别这么说，你可是英雄啊！”
“英雄……”顾命闻言一怔，低声重复了一遍。
医务人员握紧了顾命的手，真挚地说道：“对啊，你们执行部的干员都是英雄，没有你们的话，这座城市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了……你们守护了这座城市，守护了这座城市里无数的百姓啊！”
顾命缄默。
他望向了满身是血、低头诵经的明正，望向了面色冷峻、双目泛红的周锋凝，望向了沉默不语的白月澄，望向了地面上的三个漆黑的裹尸袋。
“成为英雄的代价，是什么？”顾命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