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布话音刚落。
立刻从阴木牌中冒起来一缕黑烟。
隐约似乎有股风从背后袭来,让人顿感阴凉。
刚才燃烧黄符所造就的烟雾灰尘也产生了一些波动。
不多时,只感觉一股怨气直往外冒。
在定睛一瞧,眼前已经多了一个七窍流血,面色煞白的妙龄女子。
看起来多有几分恐怖。
但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唯有那些刚才持枪耀武的保安队队员,现在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只看见了这女鬼现身,他们的脸便比那鬼还要白,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尤其是其中两个最为害怕,裤裆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这两人往日在众多保安队队员之中也算是胆大的,平时无所顾忌,颇受器重。
不曾想到了这个时候却这般的不堪。
但周围的兄弟却没有人笑话,他也不在乎那股尿骚味儿。
他们自己尚且感觉有些憋不住滴出来两滴呢。
这女鬼已经显形。
猛然间睁开眼皮,露出来充满怨毒的双眼。
两个眼珠子漆黑,没有眼白。
看不出是否在滚动。
哪怕是秋生和文才是练过的,这时候也情不自禁的感觉有些渗人。
那种怨气,不需要言语就可以感受到了。
阴冷的怨气和煞气不停的从这女鬼身上散发出来。
这女鬼身上的颜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两只眼睛越发的黑,五官上的血痕愈发的明艳。
指甲也变得发青发黑,甚至慢慢长长。
这与僵尸还不一样,她这都是阴煞之气,并非是实体。
女鬼平等的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周围的一切。
邓子布却只是一只手放在这女鬼的身后,她便动弹不得。
“师兄,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们昨夜路过此地,在此歇息,本来好好的住在客栈之中,夜里就碰到了这位小姐。”
“她是有冤无处生,有恨无处发,浑浑噩噩全凭着本能行事。”
“只因为我们休息的晚了一些,正好撞到了她,她便要来附我们的身。”
九叔情不自禁的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厉鬼撞上了茅山正宗。
旁边还有一个如今在天下扬名的三一玄门的正统传人。
也不只是这个女鬼有福没褔。
也算有褔吧,如今也算是有人为她申冤了。
“小煜,秋生,婷婷你们看,这位小姐怨气冲天,凝而不散,死后难以明目,显然是一个枉死鬼,若是她运气好到能报仇,可一旦见了人血,便彻底被与阴煞怨气混成了一团,若非是大罗神仙搭救,再能难够灵台清明。”
“若她运气不佳难以报仇,一腔怨气未散,灵魂不得安息,要么就成为多年厉鬼为祸世间,要么就误打误撞冲撞了神灵排位或者是冲撞了高人魂飞魄散。”
“总之就是难以超生。”
“像这样的枉死鬼遇到了一定要小心,他们心头怨气重,一不小心就要伤人。”
“而咱们修行中人自然要替天行道……”
“降妖除魔,除鬼灭凶?咱们要把这些枉死鬼全都收灭了吗?”
九叔说到一半儿秋生就已经好奇的问道。
九叔被噎了一下。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秋生问出这样的蠢话。
“本是枉死,无法超生,修行中人自然要渡一渡也算是积攒阴德,尤其是那些冤死的。”
“若是普通的枉死鬼,封入坛子中,不要让他着了阴气,不要让他见到月光,每日焚香,供奉他七七四十九天一般就可消解怨气,助他投胎。”
“若是遇到了冤死鬼,没报仇也按照此理行事……”
这一下轮到任婷婷好奇的问道。
“师父,没报仇的就送他投胎,可若是已经报了仇的呢?”
“就要把它消灭!”
九叔斩钉截铁,吓了众人一跳。
任婷婷却有些不解。
“师父,这莫不是有什么人鬼之别?杀了人就都要死吗?要我说他既然是冤死,自己为自家报仇,倒也算不上什么罪过。”
邓子布为任婷婷解释道:“师侄,这就是你误会了,不是因为他杀了人就该死。”
“咱们修行中人首先就不提倡鬼为自己报仇,只因为这些枉死鬼怨气之重甚至都让他无法投入六道轮回,如此之鬼,失了灵智,只有暴虐之心,虽然别人可能与他有仇,但其罪过却未必一定要死。”
“若放任这冤死鬼报仇,很难不会轻罪重罚,牵扯无辜,酿成人间惨剧。这是其一。”
“其二,沾了凡人之血,这些本就暴虐的冤死鬼便再也没有恢复灵智的可能,若不将他们消灭,他们只会作为厉鬼为祸人间。”
任婷婷点了点头,理解了七八成。
又开口问道。
“纵然他再也不可能恢复灵智,可毕竟只是为自己报仇,若是那种没有伤及无辜的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消灭呢?或者只把他们抓起来,不让他们为祸世间?”
邓子布捋了捋自己微小的胡须。
沉吟了一下说道。
“师侄,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却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这冤死的厉鬼若是能在这人间朗朗乾坤之中为自己报了仇,首先说明他运气不错,冥冥中有些气运。”
“二来是,沾了人血的厉鬼道行大涨,攻击性变得更强,你若是选择将他们抓起来封印,那却是留下来了不可控的祸患。”
“咱们虽说是修行中人,但却难得大道,一个个也只是凡人罢了,匆匆不过百年。”
“甚至年老之后也难免体弱气衰,又如何能够妥善保管这些封印的厉鬼?”
“若是死后子孙不孝,无意中将这厉鬼放了,或是自己年老之后,无力再将厉鬼看管,不小心放了出去,仍然是对人间有害。”
听到这儿众人是明白了。
现在流传的很多规矩都是因为天下修行者大多都是普通人。
做不到十全十美,只能做到尽量说得过去。
尽量不留下祸患。
这人没有鬼能活,这厉鬼危害又大。
道行不够,又不能让他恢复灵智,又不能助他投胎。
留在身边就仿佛留下一个定时炸弹。
对自己有害,对普通百姓更是祸害。
“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没本事的自然只能死板一些,将祸患消灭于无形之中,有足够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去思考两全其美的事情。”
林煜缓缓开口。
“咱们都是凡夫俗子,又不是天生圣人,自然难以做到十全十美,有个规矩依照,也算是于己于人都有利。”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陆瑾他们也都对这个年仅一岁零一个月的小娃娃有如此见解感到十分钦佩。
一个个都认同的缓缓点头。
啊,不对……
刚想点头又都停住了。
道理说的倒没错,只是你那一句咱们都是凡夫俗子说的可不对。
我们这些人当凡夫俗子也就是了。
你还把自己当成凡夫俗子了,那我们是啥?
总不能不配做个凡人,连畜生都不如啊!
“后来怎么样?她要附身你们,你们又如何与这些保安队的起了冲突?”
邓子布继续解释。
“她要附身我们自然不能成,我便把他收了,看她未曾沾染人血,还有的救,就打算先收下来超度一番度去她的怨气,等到鬼门关洞开之时送她投胎。”
“可哪知道陆瑾这家伙正义心爆棚,知道了这女鬼是个冤死鬼,非要让这女鬼附身,体验体验。”
“我也拗不过他,只好听之任之,陆瑾被这女鬼附身,也知道了这女鬼心中怨气,知道死后不能瞑目的原因。”
“接下来就让这位小姐自己说吧。”
邓子布一张黄符贴在了这女鬼身上,立刻化作了灰烬。
这女鬼毕竟还没有见血,还有的救。
怨气被压制,立刻恢复了一些神志。
看到九叔他们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
但她此刻也已经知道了情况,连忙向九叔求情。
“法师,法师,我死的冤呐。”
“有冤尽管说来。”
这女鬼便立刻跪在了九叔跟前。
眼底下的血痕流淌起来。
滚滚血泪滴在地上又化为无形。
“法师容禀,小女子本是山东泰山人士,只因为家里遭了灾,无奈何,流落此地,只打算做些简单的洗衣做饭的活计,哪知道就遇到了这帮禽兽。”
“这酒泉镇有一个怡红院,那里的老鸨子和没有一个是好人。”
“他们威逼利诱,逼迫我在怡红院做工,逼迫我接客。”
“他们逼迫,我自然不从,我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养了一群打手,总是把我打的奄奄一息,逼迫我去接客。”
“你没有报官吗?”
文才好奇的说道。
那女鬼立刻又哭哭啼啼起来。
但心中的恨意翻涌,怨气都有些重新抬头,两个眼珠子重新变得漆黑如墨。
恶狠狠的瞪着那跪在一起已经有些人吓尿的保安队。
“我本清白人家,自然不肯从事此业。只是每每被打的半死不活,无力行动,有一日趁那鬼公不在意,立刻潜逃出了怡红院,见了官差就报案,求他们救我一命。”
“哪曾想……哪曾想……呜呜呜……”
这女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声音变得尖利。
状态有些癫狂。“这些杀才和那明就是一伙儿的,他们不仅不帮我,还把我打了一顿,重新丢回了怡红院。”
“回去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事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
我被他们用皮鞭子沾凉水打的皮开肉绽,几次晕厥过去。
险些就要去见阎王了。”
“他们又逼迫我接客,我是宁死不从,他们恼怒却不肯再白白养我,说我是吃白食的。”
“便用蒙汗药麻晕了我,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中途我醒了便要反抗,却又被他们冲了进来,狠狠的打了一顿。”
“再往后,见我实在不顺眼,不听话,就给我喂了一碗砒霜,把我活活毒死了。”
“把我的死相给那青楼里众人看看。
一来是展现他们的手腕儿,二来警告众人不要有二心。”
“再往后我连我尸体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每日浑浑噩噩,只有无限怨气涌向心头。”
“幸好我遇到了两位少年英雄得道高人。
才解除了我的的蒙昧。”
九叔问道:“既然如此,那这些保安队的人确实该赎罪。”
这冤魂咬牙切齿。
“还远远不止呢,他们用欺骗和强权杀了我,也不知道将我的尸体抛去哪里了。”
“我一来是难以保存灵智,二来找不到灵魂安息之所,只好做个孤魂野鬼,今日正撞在了大人身前。”
“不敢奢求法师为我报仇,只求法师高抬贵手,饶我一次,让我有机会报仇雪恨!”
这冤魂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
一股黑气又往上浮现,将她的面孔笼罩。
这也是鬼魂的危险所在。
一来是失了肉身容易被外邪所侵,二来是已经经过了生死,灵体又虚浮不定,情绪起伏巨大,很容易变走向偏激。
一个不小心好鬼就要变成厉鬼。
“冷静一些。”
子布又往这女鬼灵台一点。
这女鬼眼神重复清明。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用走偏激,你生前没有得到公道,死后我陆瑾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这个年轻小伙子家风不错,三观很正,胸头颇有一些正气所在。
正气凛然,女鬼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陆瑾这张英俊的脸庞,虽然现在显得有些狼狈。
眼眶之中一股股阴气向外鼓鼓的冒,好像眼泪一般。
“多谢两位恩公。”
这女鬼也不偏不倚,向着两个人一起道谢。
一扭头又指那群保安队已经吓尿裤子的两个向来凶恶的人。
“就是他们两个把我抓了回来,关入了青楼之中,也正是他们两个,搬走了我的尸体,将我弃尸荒野。”
陆瑾怒目而视还要逼问。
只看着那两个人明明已经尿的干净,却仍要再来一泡的脓包样就知道这事儿不用问了。
“没错,是他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最受少爷器重,做的恶事最多,也正是他们两个害了仙子,和我们没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