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了油灯。
    秋生将包裹打开。
    取出来九叔叠的整整齐齐的杏黄道袍。
    轻轻一抖，将它展开披在了九叔的身上。
    九叔换好了道袍，头上戴着混元巾，脚踩着一双千层底黑色老布鞋。
    衣衫齐整，气宇轩昂，正气凛然，仙风道骨。
    众村民们都在门口翘首以盼。
    庭院里已经在邓子布的指挥之下打扫干净。
    铺了一层黄土，还撒了一些清水。
    九叔推门而出。
    走到了庭院中的方案前。
    香烛，香炉，桃木剑，八卦镜，黄纸，黄符都已经一应俱全。
    酒坛子，七星孔明灯也已经准备齐全。
    就等着九叔开坛做法。
    九叔只感觉省心省力，被伺候的非常舒服。
    这才是一个他这种年纪的道士应该有的体验。
    像这些简单的杂活，场地的布置都应该是徒弟准备好。
    这也是徒弟学本事接触这科仪的第一步。
    算是两全其美。
    可惜这么多年来九叔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
    凡是有什么法事要做，必须得亲力亲为。
    因为实在想不到哪一个环节就可能被文才忽略掉。
    导致在做法的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事故。
    若是平常的小事还则罢了，大不了自己再弥补。
    若是大型的科仪或者想要斩妖除魔的时候做法出了幺蛾子，那可就要了命了。
    新收的徒弟林煜是令人满意的。
    可这才一年的功夫，这孩子就已经到了出师的境地。
    只怕要不了几年恐怕就要超过自己了。
    到时候别说是他给自己打下手了，说不定自己还得给他打下手呢。
    同样收了一年的徒弟秋生，就更不用多说了。
    虽然才刚刚一年，但也只能大呼上当。
    和当初刚见面的时候感受到的那个灵气不一样。
    这分明也是一个闯祸精。
    以至于九叔如今有了四个徒弟，却还只是在邓子布在场的时候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看来以后也只能指望任婷婷了。
    没想到会收这个徒弟，现在看来这个唯一的女徒弟却是一个意外之喜。
    九叔捏了一炷香在手中。
    就要放在火上点燃。
    林煜却突然抬起了头往村子外面看去。
    一伸手掏出几张符来。
    微微皱着眉头已经戒备了起来。
    “师父，小心一些，有人来了。”
    林煜提醒了一句。
    在场众人连忙慌张起来。
    九叔立刻捏了八卦镜和桃木剑在手。
    “小煜，是怎么回事？”
    林煜摇了摇头。
    “有人求救，却没有感应到吸血鬼的气息，只怕有妖魔藏在暗中……”
    林煜的感知力远超常人很多时候比九叔都要夸张。
    但是他却只感受到了有人求救，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自然难免让他狐疑。
    只怕是有强敌来了。
    “先过去看看！”
    九叔一咬牙做了决定。
    在场的人很多也都感到有些惶恐，显然大家都是担心被调虎离山。
    但是九叔知道了有人求救不能不去看看。
    心里这样想着，准备往外走。
    外面传来的声音却能听见了。
    “九叔，救命啊，救命啊，九叔！”
    声音有些熟悉，果然是有人求救，林煜听的没错。
    “是她们来了？”
    九叔想起来了这声音的身份。
    往前移了几步，几个人影已经映入眼帘，声音也是越发的清晰。
    “救……救命啊，九叔！”
    “有……撒旦在暗中作祟。”
    几个修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了九叔的身影，也感觉到了一些安全感。
    一个个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喘气起来。
    九叔皱着眉头站在几人跟前。
    “你们在说什么？”
    玛利亚修女刚要开口，那小修女就已经抢先开口。
    “九叔，恐怕教堂里有蝙蝠精。”
    蝙蝠精三个字一出口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村民们立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昨天晚上的那只蝙蝠精吗？”
    “昨天晚上那只蝙蝠精刚逃走没多久，又被九叔打伤了，怎么可能是他？”
    “那难道说是有新的蝙蝠精吗？”
    有人提出了这个观点，场面一下沉寂了下来。
    齐刷刷的死亡眼神盯着那个口无遮拦的人。
    那个村民他立刻反应过来，冲着地上吐着唾沫。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说什么都不准。”
    但话已经出口却还是引起来了众人的联想。
    已经有人哭丧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到底是倒了什么八辈子血霉呀？怎么可能还会有新的妖怪？”
    那玛利亚修女听着村民们议论纷纷，也感到奇怪。
    “他们这是怎么了？”
    九叔解释道：“昨天晚上有一只蝙蝠精来到了村子里，被我们联手赶走了。”
    三个小修女惊讶的齐声啊了一声。
    “啊！真的有蝙蝠精啊！”
    三个人吓得都躲在玛利亚修女宽阔的臂膀后面抓着玛利亚修女的衣服。
    玛利亚修女也显得有两分哆嗦。
    “一定是撒旦，他是来阻止我们教堂重开的吗？”
    九叔情不自禁的挠了挠后脑勺。
    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胖修女。
    “这位玛利亚女士，你们昨天发现了蝙蝠精的动静，怎么没有请你们的主将他收拾掉呢？”
    看起来眼前的这几个修女是没有修行过的样子。
    但这个玛利亚修女信仰这样虔诚，跑到这山窝子里开教堂，偏偏似乎又和吸血鬼扯上了关系。
    难道他真的没有接触过这些修行中的事情吗？
    是不是因为西方的神打和中原的不一样，所以看不出来她的修行？
    看了半天九叔也看不出来什么。
    玛利亚修女的神情有些尴尬。
    “这一定是主给我们的考验。”
    “蝙蝠精不会是你们引来的吧？”
    有村民立刻发现了盲点。
    开始质问玛利亚修女。
    村民们连声附和。
    “没错，没错，为什么会有蝙蝠精躲在你们教堂里？你们那里明明已经荒废很久了。”
    又有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人也想到了一些问题。
    “昨天晚上那只蝙蝠精长得明明像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洋和尚，他们穿的衣服也像的很呐。”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天那只蝙蝠精明显是个洋蝙蝠精，看他的样子就是洋人的样子，绝对不是本地产的妖怪。”
    “我说当年那个洋和尚怎么突然失踪了？他不会就是这只蝙蝠精吧？”
    村民们越想越不对劲。
    有几个情绪激动的妇女立刻扑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玛利亚修女。
    哭喊着：“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你们还我侄儿的命来。”
    原来这几个妇女就是昨天晚上被蝙蝠精害死的那个青壮的长辈。
    玛利亚修女立刻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呀？这和我们没关系啊。”
    那村民们却听不得这个。
    “你们一定是和那群蝙蝠精是一伙儿的。”
    “说的对，我说你们怎么想开那个洋庙的？明明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肯定想要骗我们去那洋庙里拜洋神，然后和那蝙蝠精一伙儿，把我们的血都喝干！”
    村民们的连番指责让来求救的玛利亚修女实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弯着腰，满脸惊慌的冲着村民们解释。
    “不是啊，真的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来开教堂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沐浴主的福音，我们真的不认识那只蝙蝠精，而且我们也是受害者，昨天晚上那群蝙蝠在我们教堂里大闹，差点把我们吓死。”
    “我们靠着主的保佑，好不容易才撑过了一夜，就立刻来找九叔求救了，我们真不是和那个蝙蝠精是一伙儿的。”
    玛利亚修女急促的解释。
    这话若是让旁观者听了，却也感到有些嘲讽。
    你这拜洋庙的洋尼姑不去找你们的洋神仙救命，却来找我们这里的土道士。
    “大家安静，安静，我看这位玛利亚修女并不是坏人，她们和蝙蝠精应该并没有什么勾结，最起码玛利亚修女她们是没有的。”
    九叔示意大家不要伤及无辜，让大家安静下来。
    村民们自然不敢多做造次，都听九叔的。
    众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九叔和林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又和邓子布来了波眼神交流。
    三个人都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如今修为已深，不管是否精通，一些基础的望气相面之术还是必备的。
    这几位修女身上的气体灵动清澈，面相也安静祥和。
    不说大富大贵，人中龙凤，但最起码眼前的这几个人都是好人身上瞧不见浊气和煞气。
    所以应该没有和蝙蝠精有所勾连。
    如果真的有所勾连，却还能瞒过三个人的眼睛。
    那真不知道这个蝙蝠精该有多强了。
    “你们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九叔的询问，修女们认真的回忆，认真的回答。
    生怕有什么话引起误会，有什么表达不清楚的，让人不理解。
    这怕是一个说不好，众村民们义愤填膺，都要把她们撕了。
    “昨天晚上刚刚入夜，我们就听到了一些动静。”
    “透着窗子悄悄的向外看，就看见有很多蝙蝠在我们教堂的上面盘旋，我们感觉不对劲，就赶紧把门窗都封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那蝙蝠从教堂的一间房子里冲出来，把那间屋子的木头门窗都撞烂了。还有好些蝙蝠当场都撞死了。这情况一看就不正常，都像中了邪一样。”
    “我们没有办法，心里害怕，也不敢乱动，只能躲在教堂里一起祷告。”
    “到了上半夜的时候，那群蝙蝠又一起飞离了教堂，后半夜都是安静的，一直没有蝙蝠回来。但没有动静，我们也不敢出去。”
    “我们知道九叔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所以刚挨到了天亮就一块儿跑过来找你们求救。”
    几个修女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勉强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还说和你们没关系，那些蝙蝠分明就是藏在你们庙里的！”
    村民们又有人要嚷起来。
    九叔扭头瞪了他一眼。
    那人立刻吓得浑身一抖，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
    九叔沉吟了一下。
    “小煜，子布，你们两个怎么看？”
    邓子布显得有一些愁眉苦脸。
    “上半夜蝙蝠暴动，应该是知道了，那女吸血鬼被咱们杀了，想必后来就是去追我们了。”
    “后半夜没有再回去，应该是躲起来疗伤了吧？”
    “总不至于那教堂里还藏了一只新的吸血鬼吧？这小小一个村子马上真的成了妖精窝了……”
    邓子布也感到有些无语。
    “师父，照我看还是先去打探一遍，看看到底是不是还有妖怪隐藏在暗中，免得中了暗算。”
    这样一说，村民们却又都面露难色。
    现在外面可能藏着两只妖精。
    九叔他们万一前去查看，妖精冲到了村子里，恐怕没有人能挡得住……
    “九叔……”
    村长轻轻叫了一声，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是愁眉苦脸的。
    也不能阻止九叔，还必须得去查探一番。
    毕竟是可能会有两只妖精，他们却只有一拨人。
    林煜也知道众人的担忧。
    想了一下，说道：“陆瑾和邓师叔留下，如果有妖精前来，也可以保护一下村民。”
    这样倒也算是个办法。
    但这两个人似乎打不过那妖精啊。
    “师弟，师叔他们两个好像打不过那妖精啊……”
    文才一句话不知道扎穿了几个人的心。
    村民们刚刚升起的一点安全感又瞬间被打的稀碎。
    “不用担心。”
    林煜一摆手，掏出来一沓厚厚的符箓，递到了邓子布的手中。
    “师叔，这些符你先用着。”
    邓子布身上带着的符箓已经消耗殆尽，如今正好可以补充一番。
    倒也不客气，接过来一看，这么多符箓品质都不低，不比自己画的差。
    往底下一翻，甚至还有一些自己不会画的符。
    “嚯！连黄巾力士符都有啊，师侄，你真了不得。”
    邓子布也有老多年没有见到这种符了。
    要召唤出来一只黄巾力士，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妖怪，最起码能和他大战个上百回合。
    “这法器师叔你也拿着。”
    林煜将自己的雷火罩交到了邓子布的手中。
    “有此宝在手必然可以让那妖精投鼠忌器，不敢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