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樊瑜没有去打扰阎文州休养,而是和慕笙在地府四处闲逛。
地府有一处漂亮的彼岸花海。
花海中,彼岸花竞相绽放,花瓣如血般鲜红,花丛密集,连绵不绝,形成浩瀚花海,散发淡淡幽香,却又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诡异气息。
这里并不昏暗,远方是五颜六色的极光。
两人坐在花海里,漫天的彼岸花随风荡漾,一朵鲜艳的血红色彼岸花骨朵在空中旋转。
继而缓慢落入少年瓷白柔软,带有纹理的掌心躺着。
银色发丝随风荡漾,眼皮下垂,只露出半个金瞳。
“彼岸花开地府间,血红如焰映幽泉,迷离幻境难言尽,哀思缕缕入梦眠。”
“漂亮的东西往往带着毒。”
“有毒?那你碰它干什么?”
一听到毒字,慕笙瞬间不镇定了,下意识想要拍开樊瑜手上的彼岸花,可惜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樊瑜的手。
慕笙咬了咬唇,抬眸看向正在笑的樊瑜,“把它扔了……你,你笑什么?很好笑啊,这玩意儿带毒!”
什么都信的慕笙,差点给樊瑜笑断气,“我,我,我没说它真的有毒啊哈哈哈哈哈。”
“……”慕笙撇撇嘴,抱着双腿,刀他一眼,“骗我,看我为你着急很有趣?哼!”
手微微抬起,任由掌心的彼岸花骨朵随风远去。
手收回来,放在肚腹,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
待笑够了,樊瑜才舍得跟慕笙解释,“我说有毒并不代表它真的有毒,而是彼岸花寓意着人生无常,生死相依,代表着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不断循环。”
“在地府,彼岸花是轮回之路的指引,引领灵魂通往彼岸。”
慕笙“哦”了一声,语气嫣儿吧唧了,还在为樊瑜骗自己生气,为自己的无脑生气。
瞧他这样,樊瑜差点又忍不住想要笑了,不能让慕笙更委屈,只能压下去。
咳咳两声,樊瑜将脸凑到慕笙眼前,安慰他好半晌才把人安慰回来。
慕笙不生气了,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老婆,从来地府第一天,这里的人都叫你上仙,你真的是仙吗?还有,我从来没有听你讲过你的曾经,你的父母呢,跟我说说呗。”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到了樊瑜内心,他的眼神忽而变得落寞起来,慕笙于心不忍,好想抱入怀里安慰几番。
可是他做不到,这就显得很悲凉,真有些应了地府彼岸花的悲切之意。
清凉的风自远处天边而来,樊瑜双腿盘起,目光落到远处,金瞳微微黯然。
“你听得没错,我确实是上仙,我不属于人间,我的家在天上。”
慕笙噎了一下,撑在身旁的五指微微攥紧。
不属于人间的意思是,总有一天会回到天上去吗,回去了还会再下来吗。
思考许久,慕笙到底是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注视樊瑜侧颜,想要听他继续说。
“我很弱,在天上所有或神或仙里,我是最弱的,也是最被他们看不起的小仙。”
什么?
慕笙微微瞪大眼眶,我的瑜瑜原来经历过这种事情吗。
樊瑜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目光也没移动。
嘴角却翘了一点点起来。
“不过那是以前,我现在很厉害了。”
慕笙替他开心,慢慢松开五指,鼓励他,“在我心里,我的瑜瑜是最厉害的,他们看不起你,那是他们没眼光,不知道珍惜。”
“哈哈哈哈哈!”樊瑜低眸笑了起来,眼尾带了点水花。
“瑜瑜,你的父母也在天上吗,我身为他们的男婿,应该要见一见。”
慕笙的无心之言却让樊瑜嘴边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垂着脖子,上面仿佛坐了一座山,将脖子压的有些弯,背也是,挺不直了。
他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良久,才嘶哑着嗓子回答。
“我不知道。”
咚的一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进平静的湖面。
慕笙手足无措的看着樊瑜,“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瑜瑜看起来好难过,他的父母难不成……
“没事。”樊瑜吸了吸鼻子,曾经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酸了他的眼眶。
未下凡做任务之前的他不仅不受所有神仙喜爱,还被他们嘲笑没有父母。
若是他早就习惯,为何现在提及,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不管是人还是神亦或是其他生物都是有血有肉的,不可能完全做到心无旁骛的接受恶意。
恶意往往会压垮一个人,还好,樊瑜没有做那个被压垮的人。
“你知道吗,自我有意识起就在神界了。”樊瑜看着慕笙,眼里的泪花越来越多,多到,眼眶快要包不住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我每天努力修炼,想要坐到高位,可越是努力,越是没有用,我还是那么没用,不论遇见谁,他们都要来说我几句,久而久之,我脸皮变得特别厚,会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恶心他们,他们就不会再说了。”
“瑜瑜……”慕笙没想到樊瑜经历了这么难受的事情。
樊瑜难受,慕笙要比他难受好几倍,樊瑜哭,慕笙一起哭。
慕笙抬手抹去樊瑜脸颊的泪水,却抹不去。
只能任由那眼泪跟决堤的河水般源源不断的砸在慕笙心上。
“我也有朋友,虽然不多,但我已经知足了。”
樊瑜偏过脑袋,自己抹掉眼泪,与司命对视了短暂的几分钟。
“我的朋友不嫌弃我,关心我,我过得也没那么难。”
【鱼宝,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鱼宝在神界的其他朋友,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樊瑜心里一暖,重新将目光投向慕笙,“以前的那些就让他过去吧,我现在有爱人,有朋友,什么都不会惧怕。”
“呜……”慕笙咬紧唇瓣,难受得要命,抽抽噎噎,“那瑜瑜,我帮你一起找咱爸妈。”
“好。”樊瑜靠过去,额头抵额头,轻闭酸涩眼皮,“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