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在家吗？”
刚吃完饭，外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跟着只见一个胳膊上带着红箍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尖瘦下巴的男人进了门。
林勇岳父有些忐忑地站起来，迎了上去。
“冯书记。”林勇岳父低头冲男人点着头，小心地看着女人。
“这位是联合办的韩主任！”女人向林勇岳父介绍。
“你就是姜老师？”带红箍的女人斜着眼看了一眼姜文远，又看向林勇岳母。
“你是姜老师的爱人李老师？”
林勇岳母陪笑着说：“是，我是李淑芬。”
“正好，今儿你们两口子都在！”
“你家儿子也在家，看来我们来的正好，不用等了！”
“您两位请坐！”林勇岳母忙给让凳子，让俩人坐下。
“甭忙乎，我们来是有正事儿！”
“这么和你们说吧，你家姜志强已经在咱gw会挂了号了，属于超龄留城对象，虽说这粮食关系也给你们停了半年了，可你们一直这么硬顶着，再这么耗下去，不光是我们联办没法和上边交待，只怕姜老师你的粮食关系也得给停了！”
“知青下乡可是顶天的指示，任何人都别想蒙混过关，也混不过去！”
“韩主任，不是我们要混，是实在……有……困难。”姜文远一副愁眉苦脸的。
“前些年，我家红燕……，这也是没法子，嫁到了农村，现在就这么一个小子，丫头还小。”
“甭说那些没用的，到了年龄，都得走！”
“你瞅瞅你们身边，就拿你们学校来说，像你们家这样超龄好几年的，还能找出一个人来吗？”
姜文远低着头不吭气。
“老姜，这事不是咱学校能那啥的，你们还是要早下决心啊！”冯书记在旁边劝慰，似乎还给林勇岳父几分面子。
“老冯，就是你们的原则性太差了，要不也不至于让我们联办现在这么头大！”被称为韩主任的女人，似乎比冯书记更有气势，直接说道起他来。
“姜老师，李老师，我今天实话告诉你吧，这事儿三天内，必须有个结论！”
“我们联办已经内部讨论过了，如果人三天后还在家里，先把你们老姜的粮食关系给停了！”
“今天你们做个选择，是停粮食关系，还是走人？”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停了粮食关系，就算是将来人走了，老姜的粮食关系也不可能马上接上，你们想清楚！”
林勇岳父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那啥，韩主任，我能不能和我爱人商量商量？”
“可以啊！”
“都让你们商量了好几年了，现在还要商量，行，商量吧！”
“你们也甭藏着掖着的，就在我和冯书记面前商量，我们等着，你们那儿也别去！”
说着，女人一个腿，单盘到另外一条腿上，抖着！
林勇岳父和林勇岳母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商量啊，你们不是要商量吗，咋不说话啊？”女人不依不饶，横眉冷对！
“韩主任，现在要走的话，这给安排到哪儿啊？”林勇岳母小心地询问。
女人白了林勇岳母一眼。
“你们啊，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前两年有好些个地方，像什么山西啊，河北啊，都是不错的地方，你们非要硬挺着。”
“现在，这些地方都没了，要去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去云南，另外一个是去北大荒，选一个吧！”
“韩主任，云南太远了……”
女人不耐烦了：“不是还有北大荒吗？”
“连省都甭出，还不满意啊？”
“这两个地方都是农场，到时候招工可以有优先指标啊，老姜！”冯书记在旁边给解释。
林勇对于两个地方都了解，上一世他自己就是去了云南，在橡胶林里割胶，其艰苦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北大荒虽然他没有去，但是通过后世的大量资料和朋友之间的交流，也知道其中的艰辛。
至于所谓的优先招工指标，其实真正落实到每个人身上，比中五百万大奖都难。
所以，这两个地方，其实都不是最佳选择。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让姜志强跟着自己，但是这里边的弯弯绕一两句话和岳父岳母讲不清楚。
因为他知道，等过几年后，就要恢复高考了，到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再往后就是改开了，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可是这些，现在都不能说，即便是亲生父母都不能说。
可关键是怎么让岳父岳母能接受插队落户这件事儿？
所谓的插队落户就是注销现在的非农户口，转为农村社员，这在岳父岳母眼里，简直是掉入了火坑。
而松源屯的红星林场倒是不用转农，可能到那里的，都是像志强所说的，家里在市里省里有关系的。
别看松源屯和林场挨着，这里边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林强看了姜红燕一眼，姜红燕也显得很焦急，显然她的想法和林强一样，想让弟弟到松源屯，一来她可以照顾，另外，有林勇在，日子肯定过的比这边还好。
现在的形势是姜文远两口子和对方两个领导对峙，这时候不是他该介入的时候。
如果他介入了，即便是说服了岳父岳母，只怕两个人也会心里有意见，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死心。
所以，林勇决定先不插嘴！
姜红燕虽然急，也只能干看着。
双方陷入了沉默！
每隔半个小时，韩主任问一次，冯书记劝一次。
“想好没有？”
“老姜，这事儿是迟早的事儿，扛不过去的！”
“……”
一直从下午，扛到了半夜九点，林勇岳父都打瞌睡了，对方还是不走。
“姜文远，我告诉你吧，就是你明天不去上课，今天晚上跟你耗一宿，这事儿也得有个结果!”
韩主任似乎是很有战斗经验，越到晚上，越有精神。
而且，她还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了干粮！
姜红燕一家人则是轮流到小厨房去吃饭，吃完饭就这么和两个人脸对脸坐着。
林勇也暗暗佩服岳父岳母的战斗力，竟然这么能扛。
估计要是换了自己，早就妥协了。
在小厨房，小梅小声说：“爸妈这半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每个月都得来这么一次！”
姜志强嘟囔着说：“我总觉着，这回怕是扛不过去了，唉！”
里屋里，四尊大神对峙，林勇和姜红燕本来是计划今天晚上回去的，可现在遇上了这种事儿，也只能在家里住下。
林勇和姜红燕及小姨子小舅子就在外屋炕上斜靠着被子，半迷糊着。
直到后半夜，里边还是没有动静。
小梅小声说：“以前都是半夜过了十二点就走，现在都两点多了，怕是要到天亮了！”
“姜文远，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里屋传出了韩主任的声音。
“到天亮，甭管你做出啥决定，先把你粮食关系停了！”
“韩主任，这停了粮食关系，我们一家只怕要饿死啊！”
“那就让你家姜志强走人！”
“唉——！”屋里传出姜文远的一声长叹！
“算了，志强走。”
“好！姜文远，来，我们手续都带着呢，你马上签名，按手印！”
“北大荒703农场，三天后出发！”
林勇一个激灵，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腾的一下，挺身下炕，趿拉着鞋进了里屋！
“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