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保接过杨扬的证件，仔细地看着。
照片上就是小丫头的本人照，压着省报的钢印，不会错。
杨扬，高级记者。
韩大保瞳孔一缩。
他绝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是个省报记者，而且还是个高级记者。
省报记者是什么概念，或许旁边的韩明珠和韩二毛不懂，但是他作为一个老油条，哪会不明白。
省报记者，在这个时代，就是上级的耳目。
他们具有直接向上汇报基层情况的权力，可谓是一条直接的信息通道。
韩大保自认为的所谓天高皇帝远，无非就是普通人根本就不具有把下边情况捅到上边的通道。
就算是有人真的胆大包天，想捅的，不用等到上边，半路上就会被截胡。
甚至即便到了他的上一级的地委，他也能控制住。
可是到省里，就完全不是他能左右的，甚至可以说，真的能到了省里，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他仔细地观察，之前一直没怎么上心。
或者说，长时间的地方上优势，让他失去了警觉性，加上之前又一心只想着把东西弄到手，其他都被忽略了。
此时再看，这女孩年纪不大，至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女孩，能进入省报，可不仅仅是靠有文化能说的通的。
细看小丫头，长得标致可人，皮肤细腻嫩滑，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主儿。
从她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香味，虽然香味很淡，时有时无。
这种香味，和韩明珠攃的雪花膏的味儿比，明显更高级。
比农村人攃的嘎啦油就更不一样。
小牛皮靴子，坤包。
一切都透着一种高贵的气息。
再看小丫头的眼神，清澈中带着单纯，高傲中带着刁蛮。
此女不凡！
可是，今天，他已经把事情搞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退回一万步，怎么能保证小丫头不告呢？
他瞥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的冯书记和孙校长，对杨扬冷冷地说：“省里记者下来，我们都会收到正式通知，你和我们这里没有工作关系。”
说完，也不等杨扬再说，就带着人转身走了。
杨扬愣愣地看着他们走，毫无办法。
她原以为，自己的记者证一亮，对方就会怕了，就会老实。
起码会道个歉，甚至是改过自新，把指标给留下。
可真正的结果是，他们直接耍赖，不认账，不买账！
“好，既然你们这么做，别怪我真的告你们！”
杨扬这次下来，杨胜利再三嘱咐她要低调，要不显山不露水，好好锻炼。
哪里想到刚到的第二天，就遇上这种事儿！
现在，事儿搞砸了，指标没了！
“阿姨，叔叔，没想到本来是一件好事儿，现在弄成这个样子，都怪我，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坏人！”
她想到自己父亲临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凡事低调。
她后悔，今天要是不急着和他们争辩，回头悄悄把指标给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自己偏偏没忍住，反倒是被别人抢了。
越想心里越觉得憋屈，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呜呜呜呜，无耻！混蛋！不要脸！”
“小杨同志，我倒是有个法子。”孙校长缓缓开口。
“啥法子，您说。”杨扬有些着急了。
“这种指标，其实都有个对口单位。”
“只要你回去把情况说明一下，就说指标弄丢了，让原来批示的单位给对口的红星林场开一个证明，证明原来的作废，重开一张就可以了。”
“哎呀，谢谢您，您看我这一着急，就都忘了。”
“不过，我不说是丢了，就说是让他们给抢了！”
孙校长尴尬地一笑：“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呗！”
冯书记不由得看了一眼孙校长，心想，没想到这个老孙，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关键时候一张嘴，就能咬死人，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冯书记、孙校长、姜文远夫妇，其实都看明白了杨扬是个没有社会经验，但是背景深得吓人的小妮子。
只不过他们不能明着问，回头只能慢慢问姜红燕，得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小妮子到底是啥来头。
刚准备的一锅挂面，也被人给踢了。
临时住的教室，也被砸的乱七八糟。
好在姜志强，虽然受了伤害，但只是心理上的，生理上倒没有伤筋动骨。
……
出了松林中学，韩明珠忍不住了，凑到叔叔跟前。
“叔，那个小蹄子真的是啥记者。”
他警觉地朝周围看了一眼，低声说：“回去说。”
……
林勇家。
晚饭时分，林勇母亲焦急地说：“二勇，杨扬和红燕一大早出去，咋这会儿还没回来？”
“红燕走的时候和我说，俩人回她娘家去，说杨扬要给她父母送啥指标的。”
杨扬和姜红燕走的时候，林勇正在队部开会，商量今年生产队冬季的安排，所以并不知道。
“啥指标？”林勇奇怪。
这个年头，啥都要指标。
但是一般来说，老百姓用的多数东西都是票证一类的，说到指标这个词儿好像有点大。
“哎呀，我就听红燕念叨了一句，说是给志强的啥上班的。”
“招工指标？”
“哎，对，好像是这么个说的。”
林勇向来谨慎，遇事习惯往坏的方面考虑。
招工指标，别说是松源屯，就是三江公社，甚至在整个松林县，怕都是让人眼红的滴血的事儿。
这个杨扬，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不当回事儿。
不用说，肯定是杨胜利，为了给自己回报，给特批了招工指标。
前段时间，他从毛书记的话里话外的听出一点味儿，不过出于谨慎，毛书记没有把话说满。
按理说，这种事儿，杨扬应该预先和他说，统筹安排一下。
没想到她竟然和姜红燕俩人就这么去了。
虽然杨扬顶着个省报记者的头衔，可是和这妮子打交道多了，他自然知道杨扬的社会经验就是个白痴。
而姜红燕，虽说是个有文化的，论社会经验，也不比杨扬强多少。
江湖险恶，她们怎么懂。
“大哥，赶紧准备一下，跟我走！”
“二勇，咋了？”
林勇父母从林勇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异样！
林勇想了想说：“我怕她们遇上事儿，我和大哥赶紧回去岳母家瞅瞅！”
“这么晚了……”
“妈，红燕不是个随便改习惯的人，她没有回来，八成是家里遇上事儿了，不去我不安心！”
林勇母亲匆忙钻进厨房，拿出四个馒头，又给装了几个咸鸭蛋。
“拿着路上吃，有事儿没事儿的都给家里送个信儿！”
“知道了，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