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停下手中的活儿，朝着黎书禾走过去，顺口就问了起来。
    “是打算做衣服吗？”
    黎书禾摇头。
    “厂里需要一些桌垫椅套，我心想空闲时候没事，可以试试。”
    夏凡点头。
    “那你看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说一声。”
    黎书禾笑了笑。
    “妈，康康安安的事儿就够你劳心费神的了。”
    黎书禾将布搬到房间，江辞专门准备的大桌子，恰好派上用场。
    她把绳结打开，布扑在上面，对照着图纸，就开始裁剪。
    江辞晚上回来，黎书禾做的东西已经初见雏形。
    “这布的花色还挺好看的。”
    江辞下意识的开口。
    黎书禾一脸骄傲。
    “那是当然，我精挑细选的。”
    江辞笑了笑。
    “还得是媳妇手巧，不然再好的布，也就那样。”
    黎书禾想到什么。
    “我现在脑袋里想法可多，不同款式的桌垫椅套，我都先做上一套。
    “后面要觉得可以，再多做。”
    江辞点头，随即环顾房间。
    “不然我在厂里给你找个地方吧？”
    黎书禾眼睛一亮。
    “这样可以吗？”
    江辞清然一笑。
    “没什么问题。”
    “家里堆积这些东西太多，总归会越来越拥挤。”
    黎书禾使劲儿点头，其实先前她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家毕竟是所有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太多其他东西占据着，总归不方便。
    “那要能找到地方，以后我跟你可就能够一起去干活了。”
    两人相视一笑。
    吃饭的时候江卓心情很是不错，今天百货大楼前来订货的人比前面几天都多。
    竟然定了足足二十三套。
    “照这样下去，你们那生产线能跟得上吗？”
    江卓都不由替他们感到担心。
    江辞笑了笑。
    “肯定跟得上。”
    “有多少下定的，只管接。”
    江卓听了这话，轻摸了摸下巴。
    “能按时给交货就成。”
    次日江辞到了家具厂，秦驰这边看着近期的订单，一脸欣慰的笑意。
    “这比我预料的还受欢迎。”
    江辞笑了笑。
    “这才刚开始而已。”
    “对了，我们这条生线线的人手，恐怕还要再增加一些。”
    秦驰点点头。
    “没问题，等会儿你就跟我去选几个过去帮忙。”
    江辞跟秦驰又谈了会儿事儿，临走的时候，他话锋一转。
    “对了，厂里还没有比较独立的小工作间？”
    秦驰先是一楞，继而笑了笑。
    “小的没有，大的倒是有一个。”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还是专门给你收拾出来的。”
    “只不过近期事情多，一下子就忘了这茬事儿。”
    秦驰话说完，直接领着江辞往外面走去。
    财务室旁边，就有一个约莫二十平方的房间。
    “这里面以前是堆积一些厂里资料什么的，这两天重新刷了下漆。”
    “桌子我放了一张以前的旧款，别看样子不新潮，但这用的木材可是顶好的。”
    江辞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确实是比较好的实木。
    “驰哥，那就太谢谢了。”
    秦驰笑着摆手。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你让咱厂子绝境逢生，给你准备单独的办公室，简直是小菜一碟。”
    江辞笑了笑。
    “那这办公室以后就随便我了哈？”
    秦驰点头。
    江辞随即说了有打算让黎书禾过来这边的想法。
    秦驰听了一脸激动。
    “那正好啊，妹子在这边，孙雨没啥事儿还能过来唠唠嗑…”
    定下这事情，江辞跟秦驰就去了莫强他们的工作间。
    “他们新生产线，到底得多少人才够啊？”
    “难不成要把我们全都挑过去？”
    莫强言语间有些烦躁。
    要知道，从他这里挑人手，那就意味着，厂里开始不看好他们了。
    秦驰知道莫强倔，走过去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市场的眼光刁钻的很，那些老设计已经不流行了。”
    “江辞这边新设计的桌椅，目前反响不错，也确实是人手少了点…”
    莫强眼底几分冷意。
    “别忘记，当初就是那些老设计，让家具厂从一个小作坊，走到今天的规模…”
    秦驰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安抚。
    “莫强，没有人说老设计不好，只是我们应该顺应市场的发展。”
    “大家的审美，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现在老款桌椅生产的再多，没有人买账，到时候只会囤积在库房…”
    莫强紧盯着江辞。
    “我不同意我手下的这些人过去。”
    “除非…”
    “除非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由紧张起来。
    韩风和张俊没想到莫强会这么冥顽不顾，新款桌椅更有市场，归根到底还是对厂子有利。
    而厂子好了厂里的工人待遇才会进一步的提高……
    莫强看向江辞，眼底带着几分挑衅。
    “江辞，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江辞面色平静无波。
    “什么赌？”
    莫强笑了。
    “我们就赌十一月前，你能售卖出一千套桌椅！”
    “你要是做到了，不单是这些人随便你挑，我也去帮你打下手！”
    莫强话说完，现场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千套桌椅？这怎么可能？”
    “确定不是在为难江辞吗？”
    “对啊，新设计未必那么快就被市场接受…”
    “不是我说，就算咱们厂生意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才七百套的订单…”
    “现在到十一月，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四天了！”
    “简直疯了，一千套桌椅平均到每一天，意味着每天必须卖出七十套！”
    就连秦驰也觉得，半个月一千套桌椅，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看了莫强一眼，眼里略带训斥。
    “莫师傅，你是厂里的老师傅，一时思想改变不过来不打紧，但也不能这么为难别人。”
    “你真以为，你这条生产线的人，都只能听你吩咐了？”
    莫强没说话，他身后的其他人倒开口了。
    “秦厂长，我们这些木工师傅，有些都已经快五十岁了，让我们再接受新的设计…”
    秦驰不等对方将话说完。
    “你的意思是，要守着老旧的设计，一直到老？”
    “那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回家…”
    秦驰还是第一次对工人这般说。
    对方一时间愣住了。
    这是要让他们下岗的意思？
    江辞却在此时幽幽开口。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烦请帮我做个见证。”
    “莫师傅的赌约，我应了。”
    江辞言语间自信满满。
    莫强心里一阵嗤笑。
    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秦驰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简直是胡闹。”
    “厂里用人，还由着你一个老师傅来…”
    秦驰话还没有说完，江辞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件事先就这样吧！”
    秦驰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等江辞等人走后，莫强身后的几人，面色复杂的看向他。
    “莫师傅，秦厂长明显很看好江辞，你没必要跟他对着干…”
    莫强回头看向几人。
    “你们几个一把年纪了，还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另外一个人开口了。
    “那他们那边缺人，真不去帮忙啊？”
    莫强一脸沉稳。
    “你们几个年轻，手脚麻利，学东西也快，想去就去好了。”
    “但别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听莫强这么说，几人麻溜的往江辞那边的工作间走去。
    一边走还不忘嘀咕，也不知道这莫强到底在倔什么…
    江辞不忙的时候，就在想桌椅的销路。
    他骑着自行车，穿街走巷的跑。
    有时候一天都脚不沾地，鞋子都险些磨破了。
    随着他不断奔波，桌椅的销量不断的增长，就连百货大楼每天去下订的人，也逐渐增加。
    可即便如此，距离目标的一千套，还是差了不少。
    “你跟厂里老师傅打那个赌做什么？”
    “人手不够，秦厂长不是说了能帮你协调？”
    江卓看到江辞最近外面不停的跑，有时候晚饭都没法回家里吃，下意识的问道。
    夏凡也是一脸的心疼。
    “对啊，干嘛非要打这个赌，销量有多少算多少…”
    “你看这几天，没一顿在家里吃饭的，要我猜，你在外面，肯定也是随便吃几口应付…”
    江辞知道大家都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害怕太忙忽略了健康。
    “虽说之前的那笔资金，可以让厂子里撑过一段时间，但要想厂子重焕生机，根本还是在于订单。”
    “就算没有莫强的这个赌约，我也会全力一试。”
    江卓跟夏凡对视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黎书禾自然是支持江辞的一切决定。
    “你想做出成绩没错，不过爸妈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这样吧，以后我下午回家去厂里一趟。”
    “你呢，不管多忙，晚上得回厂里陪我吃饭…”
    黎书禾话说完，夏凡暗地里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江辞毫不犹豫的答应。
    “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放心了。
    有黎书禾监督他吃饭，不管再忙，起码能吃的好一些，身体养分跟的上…
    晚上江辞跟黎书禾半坐在床上。
    “现在设计的那些桌椅是家用的，像桌椅这些东西，都属于耐用型，估计很多人几年才会考虑换上一套。”
    “要想销量变好，感觉还挺难的。”
    “不过你也别气馁，沪市人口这么多…”
    黎书禾手上还在钩毛衣，江辞却因为他这番话，神色猛然一顿。
    “你怎么了？”
    黎书禾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谁知道下一秒，江辞猛然抱住她。
    “可真是我的好媳妇。”
    黎书禾被他夸的一脸懵。
    江辞闪电般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想到提高销量的好办法了。”
    “还多亏你点醒了我。”
    江辞一边说着，动作迅速的下地，趴在桌面上就开始埋头作画。
    黎书禾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也不好再多问。
    他全身心投入某件事的时候，会自动忽略外界的干扰。
    等他忙完再说好了！
    黎书禾这般想着，继续钩着毛衣。
    只是没一会儿功夫，困意来袭。
    江辞却没有丝毫疲乏的意思。
    “你困了就先睡吧。”
    眼角余光留意到哈欠连天的黎书禾，他话语带了隐约的笑意。
    “那你也早点休息。”
    黎书禾躺下，看着昏浅光线下江辞的背影，慢慢的熟睡。
    等江辞这边忙完，万籁俱寂，整个家属院，都不见丝毫亮芒。
    “几点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表。
    竟然已经是凌晨两点。
    快速的整理了一下画图的本子，他关了灯去睡觉。
    窗外淡淡的微茫透进来，江辞看着身侧熟睡的一大两小，心脏的地方格外充盈。
    翌日。
    黎书禾醒来时，动作很轻，想着让江辞多睡一会儿。
    没想到刚一动他人就醒了。
    “你昨晚睡的很晚，怎么还这么早？”
    江辞轻笑。
    “睡饱了，瞌睡比较少。”
    “倒是你，再多睡会儿？”
    黎书禾一时忍俊不禁。
    “我也睡不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离开房间，顺手把门掩上。
    夏凡屋里听到动静，本来就醒了这会儿也懒得再躺。
    “早饭想吃点什么？”
    江辞却是轻一摇头。
    “我跟书禾在外面吃。”
    夏凡原本还准备添水煮鸡蛋，听他这么说，打消了念头。
    那等会儿直接给康康安安做蒸蛋吃…
    两人出了门，找了家路边的早点摊。
    江辞点了一碗酸汤馄饨，给黎书禾点了她喜欢的酸汤牛肉面。
    吃饭的时候，黎书禾这才问起他昨天想的法子。
    江辞禁不住侃侃而谈。
    “要不是你的话，我都把这一点忽略了。”
    “要真能承接这些群体的需求，咱们厂子就有的忙喽。”
    黎书禾轻笑。
    “没想到我还能立这么大一功呢！”
    她半开玩笑的说道。
    江辞笑了笑。
    “等这事成，可得好好谢谢你…”
    黎书禾忍不住问道。
    “怎么谢？”
    对上的便是江辞一脸深邃狡猾的眼。
    黎书禾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天啊，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真要是那种谢法，还是别了…
    两人吃完一块去了厂里，江辞找秦驰谈事，他这两天就住在厂里没回去。
    黎书禾则是去了江辞的办公室。
    让她意外的是，原本平平无奇的办公室，经由先前几天，竟变得眼前一亮。
    只见二十来平的办公室，被江辞用复古的镂空木架一分为二。
    木架上方还挂了个小帘子，方便有时候放下来。
    黎书禾走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是一张方正的大桌子，还配有一把实木椅子。
    而大桌子一边，就是一个好几层高的木架，上面放着黎书禾常用的几款布。
    以及一些裁剪工具。
    不会吧，还准备了这个？
    黎书禾看到另外一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得不说，江辞实在是太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