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在这一个月里燕军接连多次攻城,攻势凶悍。而凉军始终以守势为主,坚守右屯城每一寸城墙。
负责守卫北城墙的顾思年所部一战不落,打满全场,以几百营兵为主、几百乡勇为辅,牢牢钉在北城墙,防线固若金汤,打得十分出彩。
而作为昌字营主力的褚北瞻所部也配合的相当好,每每在燕军懈怠之时就会发起一两次反击,趁势击退燕军。
可以说右屯城的战事陷入了僵局,任由燕军如何努力都无法攻破城关,随着盛夏酷暑的来临,燕军彻底偃旗息鼓,停止了攻城的势头。
至于这场凉燕之战会走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嘶,疼啊~”
“纱布,再拿些纱布来。”
“止血,先止血!”
伤兵营内,顾思年正挨个查看着手下兄弟们的伤势,几场大战下来有不少兄弟都受了伤。
“都尉!”
一名腿上绑着纱布的壮汉看到顾思年出现,挣扎着起身行礼,顾思年赶忙阻止了他:
“石大哥赶紧躺着,别乱动弹,伤口还没好呢~”
石灵,凤川县的猎户,今年刚满三十,和铁匠一样,是主动报名支援前线的,据说他爹曾经就是边军,死在了燕人手里。
所以石灵打心底痛恨燕军,攻打烽燧、死守堡寨,他跟着顾思年打了好几场恶战,如今是铁匠麾下的副百户。
“害,没事。”
石灵笑呵呵的拍了拍大腿:
“点子背,中了支流箭蹭破点皮,没大碍。”
“别瞎说,天热,伤口容易腐烂,别不当回事。”
顾思年板着脸道:
“你自己可得好好休养,我还等着你带兵呢!”
“好嘞,都尉说啥就是啥!”
“小严子,你怎么样?”
“都尉大人,我可疼了,唉,挨了燕军一刀,不过死不了,嘿嘿~”
“伤口看起来还好,这两天就别动弹了啊!”
“明白!”
顾思年在一张张病床前穿行,不断和两侧的伤兵打招呼唠嗑,麾下四百多号人,他可以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大概都能说出来自哪里。
整个昌字营,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顾思年是独一份,不对,那个褚北瞻应该也行。
秦熙在一旁轻声说道:
“大哥放心吧,上头分下来的草药我是如数下发,确保每个兄弟都能得到救治。”
“嗯,就应该这样。”
顾思年点了点头:
“这些兄弟们命大,没死在战场上,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倒在病床前。”
“诺!”
“走吧!”
顾思年重新迈开了脚步:
“去乡勇营房那边看看。”
几人大步前线,没多远就走到了乡勇们休息的地方,两片营地本来就挨着。
刚进入营地就响起了一连串敬畏加崇拜的声音:
“都尉大人!”
“见过顾都尉!”
每个人看到顾思年时都带着笑容,因为从顾思年上任之后,他这边管辖的乡勇们全吃上了饭,虽然比起营兵还有些不如,但绝对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
张景元在任时扣下的军饷例钱也被顾思年全发了下去,有钱有粮,这些乡勇们自然对顾思年感恩戴德。
如今顾思年的名声在乡勇里算是不错的,一些有志向的都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到顾都尉手下当一号营兵,
闲暇之余,营兵们还会抽空操练乡勇,尽量让他们多一点保命的本事,现在打起仗来这些人可不是乱糟糟的了,最起码能听懂鼓点号令。
不过顾思年在走进营地的那一刻眉头却皱了起来,蹲在一名伤兵面前仔细的查看着他的伤势。
这名乡勇半躺在床上,腿上挨了一刀,缠在那里的纱布还带着血迹,看起来好几天没换了。
顾思年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纱布,果然,伤口处隐隐有些腐烂的趋势,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顾思年戳了戳伤口,轻声问道:
“疼吗?”
“不,不疼。没事的大人。”
乡勇笑了笑,但从他额头上的冷汗可以看得出是疼的。
“没有用药吗?”
“没,没有,这点小伤不需要用药了。”
“小伤?”
顾思年的语气逐渐加重:
“再拖几天,你这条腿就废了!”
顾思年站起身,四处扫视,他发现这里的伤兵基本上都是缠个纱布硬抗,没看到有人用药。
“怎么回事?”
顾思年冷冷的看着秦熙:
“乡勇这边是拨了草药的,药呢?”
“我发下去了啊。”
秦熙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边上的武翔:
“老武,这队人是你负责的,药呢?”
“我,这两天我一直在城头上盯着燕军,药交给手底下的总旗了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顾思年正有发怒的迹象,武翔急忙解释了起来。他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顾思年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边是谁负责,哪位总旗?”
“额,刘平,是刘总旗。”
“刘平?”
顾思年快速的在脑海里翻出了这个人,原先王延手底下的总旗,当即就摆摆手:
“把他叫过来,立刻!”
“诺!”
武翔急急忙忙的跑开了,没过一会就带着一个长脸汉子来到了顾思年的面前。
“小的刘平,见过都尉!”
这个刘平此前一直跟着王延,王延倒台后顾思年履行承诺,还让他在总旗的位置上坐着,虽然没多大能力,但也没搞出什么乱子。
“嗯。”
顾思年平静的问了一句:
“这几天大战下来,伤兵不少,武百户可有给你草药?”
“给,给了。”
刘平畏惧的看了顾思年一眼,低下了头。
“既然给了,为什么不发给这些乡勇?你没看到有这么多人受伤吗?”
顾思年的语气逐渐严厉:
“把头抬起来答话!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
一声冷喝吓得刘平一哆嗦,立马挺直了腰杆,伤兵营中的乡勇们也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乖乖,这位顾大人发火还挺吓人的。
“药,药。”
刘平支支吾吾的,神色慌张。
“别磨磨叽叽的,说话啊!”
武翔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说!是不是私吞了草药!”
“扑通~”
刘平直接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
“大人,药,药被小的卖了,饶命啊大人!”
原来被卖了!
全场哗然,那些受了伤的乡勇们全都瞪着眼满心怒火,感情人家顾都尉是给了药的,但是被这小子贪了。
“王八蛋!”
武翔气得一脚揣在了他的身上:
“老子叮嘱了多少次,如数分发,你竟然还敢贪,反了你了!”
“小的错了,真的错了!”
刘平满脸惊恐,脸色吓得煞白。
“好,好啊。”
顾思年冷喝道:
“秦都尉,召集总旗以上军官,在这里议事,立刻!
他,给我绑了!”
“诺!”
……
十几道人影聚集在了伤兵营的空地前,全都是军中的总旗、百户们,还有越来越多的乡勇们在围过来。
刘平被五花大绑的摁倒在空地中央,跪在地上的他瑟瑟发抖。
“诸位乡勇兄弟们!”
顾思年朗声喝道:
“我对不住你们,你们在城头上流血卖命,但我手底下却出了败类!
他,这个刘平,贪了本尉给你们的药!罪大恶极!”
全场无人吭声,不少乡勇其实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因为以前打仗他们也没有过草药,基本上都是硬抗,伤兵扛不住死了就拉倒。
所有乡勇只要到了前线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这鬼地方,人命不值钱。
“刘平!”
顾思年转过头看着他:
“我问你,营兵的命是命,乡勇的命就不是命吗?
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血肉之躯,为什么不给他们发药?”
“砰,砰砰!”
刘平不断的磕着头: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一时昏了头,大人饶命啊!”
顾思年看也不看他,轻喝道:
“秦副尉,依军规,这该如何处置?”
“贪墨军资,罪该处死!”
一听到处死,刘平浑身发抖往地上一瘫,后悔到姥姥家去了。
以前在王延手下,王延贪他们就跟着他,都尉变成顾思年后他收敛了不少,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起歪心思。
这次草药分到他手上,他琢磨着贪点乡勇的补给应该没事,没曾想被顾思年抓了个正着。
“都听到了吧,贪墨军资,该杀!另外百户武翔,御下不力,责三十军棍!”
武翔咬着牙抱拳道:
“卑职有罪,情愿受罚!”
众人愕然,这个刘平是王延的人,受罚情有可原,或许是顾思年在排除异己。
可谁不知道武翔是顾思年的心腹啊,没想到也要罚,看来这位顾都尉是真的动怒了,不管是谁一视同仁。
顾思年手掌一伸:
“刀!”
秦熙愣了一下,随即解开腰中佩刀递给了顾思年。
“呼~”
顾思年缓缓举刀,轻声道:
“兄弟,军规在前,怨不得我。下辈子好好做人。”
“不,不要啊!”
“噗嗤~”
刘平的尖叫声刚刚响起,顾思年就毫不犹豫的挥刀而出。
刀锋过处,人头落地。
全场一片死寂,那些乡勇们无比震惊。
杀了,真的杀了。
就因为贪了他们的草药,顾思年亲手砍了一个总旗,而且从事发到杀人不过一个时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异常坚决。
这是他们此前见所未见的事。
“好!”
不知哪个汉子怒吼了一声:
“杀得好!”
“杀得好!”
全场叫好。
顾思年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庞,怒喝道:
“从今以后,谁再敢贪一粒米、一分饷,这就是下场!”
……
夜幕之下的燕军军营亮着点点火光,居中的帅帐灯火通明,军帐内外守卫森严、甲士林立。
坐在中央的那道壮硕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右屯城战线的燕军主将:
花儿布托。
当初二道沙堡寨一战就是他最后想出了夜袭之计,差点要了顾思年的命。
帐中还跪着一个瘦弱男子,拜伏在地,腿脚有些瘸。
“就是你,要见本将军?”
花儿布托平静的问道:
“你是何人?”
“将军,小的是凉人。”
“凉人?有意思。”
花儿布托讥讽道:
“本将军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说说吧,为何事而来。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天你的命就没了~”
瘦弱男子赶忙恭声道:
“将军,小的特来为将军献计,攻破右屯城!”
“噢?”
花儿布托的眼眸微明:
“攻破右屯城?你可是凉人啊,凭什么信你?”
男子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小人只为升官发财,一雪前耻!”
油灯闪烁,昏暗的火光下,王延的面庞豁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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