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砚不慌不乱,再度开讲:
夫王朝之兴衰,乃历史之常态,然中兴之机遇,非时时皆有。
陛下御宇,四海升平,然国家之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今当论及中兴之策,非徒为一时之安,实为万世之基。
臣窃以为,中兴之道,在于明君贤相之治,文武并重之略,农工商贾之兴,以及礼乐教化之敷。兹陈四端,以献陛下。
一曰:修明政治,以固国本
陛下当以广开才路,不拘一格。设科取士,务求真才实学,使天下英才皆得尽其用。
同时,整肃吏治,严惩贪腐,使百官清廉自守,民心归附。
又当广开言路,纳谏如流,使下情得以上达,朝政得以清明。
例举此次春闱舞弊案,一部尚书徇私舞弊、任人唯亲,民心沸腾!
陛下抄其家、灭其族,朝廷颜面虽一时受损,然必深得天下臣民爱戴!
如此,则国家根基稳固,中兴有望。
二曰:发展农桑,以裕民生
农桑乃国家之根本,百姓之衣食所系。
陛下当重农抑商,鼓励农耕,兴修水利,改良农具,以提高粮食产量,解决百姓温饱。
同时,发展桑蚕业,促进纺织业繁荣,以增加百姓收入。又当轻徭薄赋,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以边关六镇为例,六镇良田何止万顷。早年也是沃野千里之地,何至于如今荒芜偏僻?
无非边关战乱,百姓逃家而去,陛下当鼓励百姓归田、免除赋税,如此则边关之粮可供征战之需!
如此,则民生殷实,国家昌盛。
三曰:推行教化,以化民成俗
礼乐教化,乃国家长治久安之本。
陛下当尊孔崇儒,兴办学校,广开蒙学,使百姓子弟皆得受教。
又当倡导忠孝节义,弘扬传统美德,以正人心,厚风俗。
同时,加强文化交流,吸收外来文明之精华,以丰富本国文化之内涵。
如此,则民风淳朴,文化昌盛,国家之中兴可期。
四曰:强兵富国,以御外侮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陛下当兴武备,练精兵,修器械,使将士用命,战无不胜。
同时,发展经济,厚植国力,使国库充盈,足以支撑长期之战争与建设。
军国大事,窃以为首要当在北荒三州!
三州之地,百万子民饱受燕人欺凌久矣,民心可用。
三州地势,攻守兼备,可成鲸吞之势虎视北燕!
收复北荒,则国家强盛,外侮可御。
综上所述,中兴之策,在于内外兼修,文武并举!
陛下若能秉持此道,励精图治,则国家之中兴,指日可待。
愿陛下勉力行之,以垂范万世。
言罢,顾书砚深深弯腰行礼,一人独立于殿中。
四点中兴之策都引经据典,结合当下,条理清晰、思维缜密。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无数人都对顾书砚心生敬意,这出口成章的本事他们望尘莫及。
尘尧平静的问道:
“中兴之策,内外兼修,文武并举。
你觉得,首在文,还是在武?”
刚刚顾书砚着重讲了四点,尘尧更关心哪一策最有效的。
“若是往日,首要在文,然以如今时局判断,首要当在武!”
“理由。”
“北荒三州地势险要、民心可用,更是我朝龙兴之地,岂能坐视燕人常年侵占?
得北荒,我大凉进可攻退可守!
失北荒,北燕的弯刀始终架在我大凉的脖颈处。
如刚刚所言,边关六镇遍地荒田,无非是百姓离家、躲避战火耳。
若能驱逐燕贼、百姓自归,国力必增!
轻易言战并非穷兵黩武,而是此战早晚会来!
北燕狼子野心、天下皆知,申屠一族与我大凉更是世代血仇。
北燕厉兵秣马、屯粮备战,挥师南下只在恍惚间。
短则三年,长则八年,两朝之间必有一场惊天大战!
陛下!于国于民,都该早做筹谋!”
尘尧的脸色不断变化,收复北荒这一策上一次还是顾思年私下对自己提及。
这个话题,算是忌讳。
满殿文武百官的心都狠狠的颤了一下。
收复北荒这四个字是多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上,这是大凉朝讳莫如深的一个地方,无人敢在陛下面前提及收复北荒。
但三五年的时间听起来很长,实则转瞬即逝。
扪心自问,若是百万燕军倾巢而出,大凉真的能挡得住吗?
若是挡不住,倒不如像顾书砚说的那样先下手为强,收复北荒,转守为攻!
人群中的老太傅眼眸微凝,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顾书砚的侧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太子与齐王,都用一种错愕的目光盯着顾书砚。
“此子,真是大才啊。”
在旁听了许久的宋大人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老夫本以为会试的策论乃是他倾尽全力写出来的,今日一看,比起状元论则不值一提。
顾将军,你府上这位年轻人日后了不得啊~”
若是国子监的学子听到这句话一定大为惊讶,因为宋慎如老大人平日里可不会给年轻人如此的评价。
“大人过奖了,年轻人可夸不得。”
“呵呵,夸一夸也无妨,老夫对他是越来越满意了。”
顾思年没有答话,脑海里在极速运转。
他貌似明白了顾书砚与第五南山两人在密谋什么。
无非就是借着殿试的由头提出收复北荒。
可皇帝陛下真得能听得进去吗?
尘尧缓缓起身,极为平静的问了一句:
“诸位爱卿觉得,顾才子的策论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答话。
无人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顾书砚这一篇策论写的出彩,毫无可以挑剔的地方
但又担心圣上不悦,所以无人出声附和。
正在奋笔疾书的那些个贡生们面面相觑,脸上甚至闪过一抹羞愧。
都是求学士子、都是寒门出身,他们比起顾书砚来还是差了许多。
那他们这篇策论还写不写了?
皇帝陛下站了起来,迈步前行。
所有人的眼神都跟着龙袍缓缓转动,顾思年的心也提了起来。
到底是杀,还是留?
可尘尧并未走向顾书砚,而是走到了他的桌案旁,轻轻提笔,在空白的卷纸上写下了六个大字:
“第一甲,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