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吴公公和大牛省亲回京了,现在殿外听宣……”
三月十五。
大朝会后。
宇文衍回到上善殿,墨言上前禀报。
“老奴参见陛下……”
“叩见陛下!”
吴勇满脸笑容,携其侄孙吴山进殿,给小皇帝见礼。
“老吴,家里一切可好!”
“谢陛下,家中都好,都好……”
吴勇听罢,顿时双眼泛红,有些哽噎道。
堂堂大周天子,关心他一个阉人的家事,令其感到无比的荣耀和感动。
“咦,大牛,看你满面春风,不会是娶媳妇了吧……”
宇文衍见吴山眼神春波荡漾,打趣说道。
“陛下真神人也!”
“此次回去,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小人的确成亲了……”
大牛露出一丝羞态,言语中透出新婚的幸福感。
“托陛下洪福!”
吴勇长揖,感恩皇帝。
“小言子,挑一处宅子,算是朕的贺礼了!”
“老吴,你也抓紧给大牛娶一房媳妇……”
这是宇文衍之前许诺过的。
“谢陛下隆恩!”
之前以为只是皇帝的随口之言,不曾想陛下还记着。
两人叩谢皇恩,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
“陛下,乡野僻壤,没啥好东西,这是祖母为您缝制的布鞋……”
在吴公公的示意下,大牛有些扭捏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打开后,正是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
吴山觉得乡下人的东西鄙陋,拿不出手,有些难为情。
“千层底?”
“朕瞧瞧……”
小皇帝眼神一亮,接过布鞋打量起来。
布鞋和他后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针脚细密,手工精致。
宇文衍当即换上,不紧不松,大小刚好。
轻跺几下,抬脚走上几步,软柔舒适,甚是轻盈。
“哈哈,好,舒服……”
“谢谢她老人家,这礼物朕收下了!”
小皇帝开怀大笑。
“谢陛下,他奶知道了肯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
吴勇笑颜满面,客气地说道。
大牛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闲聊片刻,爷孙二人告退。
宅子的事墨言自会安排妥当,自此老吴和大牛算是在京城安家了。
在封建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想要实现阶级跨越,机会微乎其微。
只有极个别人凭借逆天的际遇扶摇直上。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走出土生土长的那块地界。
……
春播时节。
田间地头,乡村小路,到处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
虽然每天重复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日子,但脸上洋溢着笑容。
朝廷废除一切苛捐杂税,减轻租调,劳役。
百姓辛勤劳作便能吃饱肚子,甚至还有盈余。
这可是战乱时期,老百姓们做梦都难拥有的安定生活。
陇山脚下。
一匹快马打头,数十扈从紧随其后,急驰于官道之上,马蹄声响彻山谷。
“大人,再有几日便到长安,我们回家了……”
“回家喽,回家喽……”
“哈哈,长安啊,长安,别来无恙……”
“驾!”
“驾!”
“驾!”
快马扬鞭,向东飞驰,欢快声中官道扬起一阵沙尘。
几日后。
宇文衍正在上善殿批阅奏章,墨言快步进殿来到近前。
“陛下,裴大人回京了!”
“哪个裴大人?”
“经营河西走廊,出使西域的裴矩裴大人……”
“裴矩回来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小皇帝双腿架在案几上,听罢蓦地站起身来,声音拔高了几分。
“正是,刚刚从西门进城!”
“好,快宣,朕现在就要见他……”
宇文衍拳掌相击,来回踱步,脸上露出几分急切之情。
五年。
从小皇帝决定重新打通丝绸之路,指派裴矩经营河西走廊,已然过去五年。
在他的努力下,与吐谷浑、突厥、西域诸国沟通,打击沙匪,成立巡逻武装。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边防驻军亦加强防备,保证商路安全。
同时,修路搭桥,加设驿站,沿途城池设市,建钱庄。
制定一系列优惠政策,接见胡商,鼓励他们前往中原贸易。
商路重开,逐渐走上正轨后,宇文衍又命其率大周使团出使西域诸国。
传达友好交流,进行商贸往来的意愿,并在各国设立“大周使馆”。
使团一部分成员到访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国后,先行返回长安。
裴矩携少数随从继续西行,前往萨珊波斯。
如今,他从波斯回来了。
小皇帝很想知道,那个盛产美女的古老国度,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
墨言便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到殿内。
“臣裴矩参见吾皇陛下!”
来人衣衫脏兮,风尘仆仆,须发有些零乱,来不及整理就进宫了。
年仅三十六岁的他,看上去就像已逾五旬的糟老头子。
“裴爱卿速速请起,辛苦了……”
宇文衍一看便知其路途艰辛,不禁动容,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握着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小皇帝感慨不已,轻拍几下,将其引到茶台前入座。
“谢陛下,臣不辛苦!”
这是裴矩第一次面圣,见皇帝对其亲近,内心也是无比激动。
五年来吃过的所有苦,在这一刻他觉得值了。
宇文衍开始泡茶,一边吩咐侍女菊菊打来温水,让其洗手净面,稍作整理。
裴矩受宠若惊,像个木头人似的听从使唤。
重新坐回皇帝面前,看到天子亲手往自己面前的茶杯倒上热茶,整个人宛如置身梦境一般。
哪怕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也想不到觐见圣驾会是这番光景。
“朕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习惯便好。”
“喝茶,给朕说说西域的情况……”
小皇帝对于臣下这种表现已是见怪不怪,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
裴矩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镇定心神,开始讲述西域之事。
天山南北诸国,以及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国,先行回京的使团成员已作过汇报。
宇文衍了解到的和裴矩所述大同小异。
“弘大,以你的判断,西域诸国与大周交好的愿望强烈,只是苦于西突厥的威胁,有所顾忌?”
“回陛下,正是如此!”
听到皇帝直呼自己的字,裴矩倍感亲切,欣喜地点头称是。
“陛下,西域乃商路中枢,西突厥奴役诸国,视为附庸,大周与其恐难以共存……”
裴矩话说得委婉,意思就是两者之间难以和谐相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大周想要保证丝路畅通,利益最大化,西域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
达头可汗显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其中的巨大利益。
因而。
两者之间的矛盾最后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
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掌握丝绸商路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