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孤山这几天还能喘气几乎算得上是医学奇迹,或者说是神佛庇佑,目前军营里信后者的比较多。
毕竟,那把他射了个对穿的一箭,实在是太过凶险。那支箭就那样惊险地擦着心脏过去,甚至都没穿透大血管,可这已然是万分侥幸。
要知道,那可是穿透了软甲的巨型弓弩放出来的箭,其威力之大难以想象。那样强大的冲击力,对心肺的伤害本应是致命的。加之太子严孤山身上多处伤口,
那些伤口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皮肉翻卷,鲜血如泉涌般不断流出,使得他失血过多。当时他们在船上,条件极为有限,根本无法进行全面有效的救治。
可以说,严孤山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当严孤山缓缓睁开双眼,围在一旁的军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太子的苏醒,他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手中正拿着的纱布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军医的脸上满是惊喜与激动,他急忙凑近太子,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太子殿下!您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将领一直守在不远处,满心焦虑地踱步,眼神不时地望向太子所在的方向。听到军医的呼喊,他如同被惊雷击中,瞬间停下脚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太子身边。将领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狂喜,他单膝跪地,语气激动得有些哽咽:“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天佑我大齐!”
然而,当严孤山的视线逐渐清晰,却看到几个下属在不远处正点香求神拜佛。那袅袅升起的青烟和满屋子的沉香味让他差点又被气晕过去。
严孤山被伤了肺,根本说不了话。
军医和将领察觉到太子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些求神拜佛的下属。军医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领则是怒目圆睁,猛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太子殿下醒来,你们却在这求神拜佛,成何体统!” 那些下属们被将领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将领转过头来,看着太子,满脸愧疚地说道:“太子殿下息怒,末将一定好好整顿他们。”
太子严孤山在悠悠转醒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上那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的疼痛。
那疼痛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切割着,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投入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被痛苦炙烤得几乎无法承受。
疼痛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他的脑子仿佛都被这疼痛给紧紧束缚住,完全无法正常运转,每一个思绪的产生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钻心之痛。
他吃力地想要动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的两个胳膊状况糟糕至极。一个胳膊中了箭,伤口处那刺骨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那支箭还深深地扎在肉里,随时都可能带来更严重的伤害;另一个胳膊则因为过度用力而脱力,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就像失去了生命的枯树枝一般。
就在他满心无奈与痛苦之时,好在一旁的军医极为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军医迅速取来止痛的麻乌散喂给太子。
“太子殿下,您已昏迷七日了。伤势极为严重,不过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苏醒过来,实乃大幸。”
随着麻乌散渐渐发挥作用,严孤山感觉身上的疼痛稍微得到了缓解。他用力地睁了睁眼睛,
木图一直守在旁边,看到太子的这个动作,他立刻会意,连忙带着下面的几个下属快步上前恭敬地站定,副将清了清嗓子,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述起来:“太子殿下,营地之中一切井然有序。防御工事坚固,岗哨严密,物资储备也较为充足,士兵们士气高昂,皆因殿下尚在,他们便有了主心骨。”
“战场上,自从那两艘战船将荆蛮炸得元气大伤后,这几日荆蛮并未敢再次进攻。他们显然被我军的勇猛所震慑,如今正处于观望状态。而我军将士们也因殿下还有气息,斗志昂扬,时刻准备着迎接下一场战斗。”
“船只方面,受损的战船正在加紧修缮,工匠们日夜赶工,争取尽快让战船恢复战斗力。、”
“军队方面,伤亡情况得到了有效控制。军医们尽心尽力地救治伤员,让他们能够尽快康复归队。而且,我们加强了训练和巡逻,确保军队随时保持最佳状态。太子殿下,如今我军上下一心,只等殿下康复,带领我们继续征战,保卫国家。”
太子严孤山在听完众人汇报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瞬间仿佛得到了一丝难得的舒缓,就如同拉紧的弓弦微微松弛了几分。
然而,仅仅片刻,他又想起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牵挂的事情。他的眼神中瞬间再度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与急切,缓缓地转而看向木图。
木图自然清楚太子想问的是去东海请兵的事,他刚迈出一步,准备上前回话。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听到帐外有人高呼:“殿下!袁小将军带五百兵马已到大营外!”那高昂的呼喊声带着无尽的喜悦与振奋,仿佛一阵强烈的春风,瞬间吹散了众人心中的阴霾。
严孤山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巨石,在这一刻轰然落下。这五百兵马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连日来的紧张与担忧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先前服下的麻药劲渐渐上来。那股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袭来,让他再也无法抵抗。
严孤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想要亲眼看到袁小将军,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最终,他缓缓地闭上了眼,再度陷入了昏睡之中。
严孤山那一直紧绷着的公事之心总算是暂且得到了一丝舒缓。在这难得的片刻宁静中,他终于敢让思绪飘向郑长忆。
他与郑长忆一样,对皇帝在这个关键时候将郑长忆召回之事,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严孤山一开始甚至强烈地怀疑是有人假传圣旨,毕竟此时召回郑长忆实在太过蹊跷。
然而,传信的亲卫言辞凿凿地表示,营地里的人可是亲眼看着皇帝的暗卫将郑长忆带走的。严孤山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告诉他此事绝不简单。
在这混乱而又充满疑虑的思绪中,他缓缓地陷入了梦境。梦里,他从郑府那高大威严的大门缓缓踏入。奇怪的是,整个郑府寂静得可怕,竟没有一个仆从的身影。
严孤山的心中满是疑惑,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急切地朝着内院走去。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笼罩着他。
他迅速地跑进书房,只见郑长忆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专注而凝重,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战报,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严孤山轻声地呼喊着他:“长忆。” 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轻轻回荡,然而,郑长忆却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仿佛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
郑长忆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战报,接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一颗接着一颗,打在他手中的战报上。不一会儿,他便崩溃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就在这时,郑长忆突然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紧接着,他猛地捂住胸口,他张开嘴,一大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那鲜血染红了他手里的战报,也染红了他的衣衫。
严孤山惊慌失措,没法去扶郑长忆,只见战报缓缓地飘下。
上面赫然写着 —— 太子于洄陆重伤,薨。
严孤山浑身如遭雷劈,巨大的震惊与恐惧瞬间将他笼罩。他的身体僵硬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睁开了眼,他的心跳急促得如同擂鼓一般,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惊恐。
严孤山躺在那里,惊魂未定,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营帐内昏暗的光线让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两个高个子人影一闪而过。
他定睛去看,只能看见一个穿着软甲的人影在对面,似乎在清洗纱布。那轻微的水流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严孤山想要喊人,可因为肺部受伤,一时间只能发出难听的嗬气声,那声音仿佛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运作。
对面的亲卫似乎听到了这细微的声响,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
亲卫语气中满是又惊又喜:“殿下!太子殿下终于醒了!”
严孤山感觉麻药劲可能过去了,浑身疼得发懵,每一处伤口都像是被无数钢针深深刺入,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晕了多久,有些军务事还得交代。
他努力定下心神,想要叫住去唤军医的亲卫,用力开口,声音几乎是微弱的气音:“小袁…… 将军呢?让他,过来……”
亲卫愣住了,满脸的疑惑:“小袁将军?殿下,小袁将军在东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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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注意到太子瞬间放大的瞳孔,满心只想着太子在这个时候烧糊涂就完了。
他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大声呼喊着:“军医!军医——”